狗一样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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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那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老大！！你是不是下错命令了？！！”赵长青这个《越南帮》的智囊，有些坐不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刘忠明问他：“你怎么会让那些人给九龙东陪葬？！！为什么不让他们用枪？！！这不理智啊！！！”
    刘忠明紧闭着双眼，坐在办公椅上，默默的抽着烟。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刘忠明才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赵长青，说：“你是一个中国人，我是一个越南人，按理来说，你应该更比我懂得尊重对手，我很喜爱中国的历史故事，我相信，我看过的那些中国历史，你也肯定看过，那么我想问你，为什么许多古代的将军吃了败仗，战死沙场之后，反而会被敌人厚葬呢？”
    赵长青苦笑道：“我是个智囊，我只考虑对于咱们社团有利的战术，我真的不会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所以，我不怪你，我反而要赞赏你。”刘忠明终于露出了笑容：“你是个合格的智囊，我却是个不合格的老大，但在我自己看来，我是个合格的商人。”
    赵长青不说话了。
    “我尊重对手，特别是九龙东这样的老对手。”刘忠明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死了，我会很寂寞的，因为海城里就只有他一个老混子了，其他人都死光了啊........”
    与此同时，陈海波那边已经炸开锅了。
    “妈的！！！马上给我调人过去！！！我不是让你们护住九龙东吗？！！！”陈海波拿着手机，咆哮着：“你们人呢？！！！现在出事了才想着去找九龙东？！！这意思是你们一开始就没跟着九龙东走？！！”
    “头儿，不是我们不去跟着啊，是有人.......”
    电话在这时候就断了，下一秒，李书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看着这个能让自己咬牙切齿的号码，陈海波狞笑着，接通了电话：“*的！！姓李的！！你跟我玩阴的？！！！”
    陈海波这么些年来，能让他气急败坏到如此地步的人，恐怕就李书记一个了。
    当然，这也是他在海城里第一次用脏话骂李书记。
    “老陈，别这么生气啊，咱们就是玩玩而已。”李书记的笑声很温和，没有炫耀的意思，很平静的对陈海波说：“距离九龙东最近的人，也在三公里开外，等他们赶过去，九龙东的尸首都凉了，这一份礼，你们收定了。”
    陈海波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姓李的！！你觉得这样就能斗过我了是不是？！！”
    “一步错，步步错，老陈，你已经走错一步棋了。”李书记笑了笑：“我真想看看，下一次我再得手的时候，你会是什么表情。”
    “你........”
    没等陈海波骂出来，李书记就把电话给挂了，估计他也不想听陈海波骂自己。
    “我们现在就过去。”二哥已经站了起来，表情凝重的对陈海波说：“你现在赶紧给吴师爷打电话，看看他怎么安排后面的事，我们........”
    说到这里，二哥的表情忽然变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吴师爷那边是不是不知道钢蜢死了的消息？”二哥问。
    陈海波愣了愣，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一下子他可真没留手，脸都抽红了。
    “我怎么能这么笨呢？！！”
    二哥没有跟陈海波多说什么，带着众人，急匆匆的就离开了包间，直奔九龙东出事的地方而去。
    鬼荣也跟在了二哥的队伍里，他觉得吧，九龙东死不死无所谓，自己就是去看个热闹而已。
    九龙东死了，《福记》的那条狗，就得变成疯狗了。
    疯狗咬起人来可不是一般的疼啊！
    如果九龙东今天晚上真的死了，那么海城就热闹了，《越南帮》肯定会吃大亏的！
    这就是变相增加了自己这边的实力啊！
    九龙东有脑子没错，可这一次的主事人却是吴师爷，用他干毛？
    “快点！九龙东那边肯定撑不了多久！”二哥在下楼的时候还在催促。
    闻言，鬼荣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二哥他们还是太把现实理想化了。
    在他们下楼的时候，九龙东已经有了撑不住的迹象，手臂上，背上，肩上，各挨了一刀。
    特别是肩膀上的那一刀，砍得极其的深，当时就血流如注了。
    “来啊！！！操你们妈的！！！”九龙东手里紧握着那把从某个混子手里夺来的砍刀，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这些人吼道：“都他妈怂了吗？！！！”
    巷战，玩的就是以少敌多。
    九龙东早就习惯在这种地形里跟敌人作战了，当初他还没怎么出名的时候，不也是经常被十几个人围在巷子里砍吗？他还不是照样没死？
    巷子不算宽阔，两个人并肩走刚好能占满，这对于九龙东来说，也能算是个好消息。
    就是凭着这种地形，九龙东已经放倒了八个人。
    这八个人，没有一个重伤，全都咽了气，可见九龙东下手是得多狠。
    那晚上，九龙东仿佛又找回了十几年前自己的那种意气风发。
    一拳砸过去，敌人骨折，倒地，自己再上去补刀。
    一脚踢过去，敌人撞墙，倒地，自己接着上去补刀。
    九龙东就是这么轻松的放倒了那八个人，从头到尾所用的时间，不到一分钟。
    毫不夸张的说，那些《越南帮》的混子已经被吓住了，但看着满身是血的九龙东，又觉得他撑不了多久，谁也没舍得后退。
    要是因为自己退了一步，而把杀了九龙东的功劳让给了别人，自己还不得后悔一辈子？
    “第九个.......”九龙东猛地用手抓住了那人的衣领，一刀就插进了那孙子的腹部，然后猛地抽出来，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在这时，九龙东只感觉背后传来了一阵凉意。
    他下意识的往左侧一闪，正巧就躲过了某个混子竖着劈下来的那一刀，也许是打急了眼，他想都没想就奔着那混子冲过去了，似乎是想报仇。
    可就在他刚往外踏出一步的瞬间，九龙东只感觉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都霎时模糊了起来。
    疲惫感，疼痛感，在这时候已经席卷了九龙东的全身上下。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还在准备拼死迎敌的时候，九龙东惨笑了两声，仰头一倒，便重重的摔倒在了混合着鲜血的水泥地上。
    雨很大。
    倾盆大雨落下来，打得九龙东直睁不开眼。
    他太累了。
    自己今年好像都五十来岁了吧？
    怪不得呢，都感觉肌肉有点萎缩了，上次砍个人都挺费劲的......
    妈的，如果老子再年轻十岁，不，年轻五岁就够了！
    我一定能轻轻松松的弄死刚才那个偷袭我的孙子！
    九龙东恨恨的想着，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
    “快上！！！九龙东已经不行了！！！”
    那些刚才还被打得节节败退的《越南帮》混子们，此时见九龙东倒地不起，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冲了上来。
    也就在这时候，九龙东跟诈尸了一样，猛地爬了起来，一刀砍在了那个距离自己最近的混混脖子上。
    他就是刚才偷袭九龙东的人，也是第一个想冲上来补刀的混子。
    但这时，他已经没了杀九龙东扬名立万的机会，九龙东那一刀直接把他脑袋给砍了下来，血霎时就从那混子的伤口处喷了出来，看起来就跟个小型喷泉似的。
    “他是装死！！！九龙东是在装死！！！妈的！！！”
    那些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冲上来的人，又再一次往后退了几步，现在是谁也不敢上来了。
    九龙东是强弩之末，任谁都能看出来。
    但就是这头即将要面临死亡的野兽，在愤怒的时候，怎么也能拖上几个垫背的啊。
    现在谁也不想去当垫背的，都在等着九龙东死，然后再上去补刀。
    说真的，他们被打怕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海城有这么多人害怕我九龙东了吗？”九龙东忽然问了一句。
    问完，他满脸笑容的看着那一个个显得那么手足无措的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子就算是死，也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九龙东啊！
    九龙东就这么笑着，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能再站起来。
    对于五十来岁的九龙东来说，被人砍了这么几刀，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打到现在，那已经是一种奇迹了，就算是王庆山再活过来，都不一定能复制九龙东所做出的这一次壮举。
    据说他死的时候，表情没有不甘，也没有怨恨，脸上满是一种让人看不懂，极其释然的笑容。
    他的尸首，比起他活着的时候，也轻了不少。
    有人解释，那是九龙东的血流干净了，所以才这么轻。
    如果九龙东的血没流干净，他那个怪物，不可能倒下。
    真的。
    九龙东是活活累死的。
    .......
    他的死，或许是很多人都想看见的结局。
    旧江湖苟延残喘到了现在，终于也在众望所归之中，伴随着九龙东的倒下，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或许这也是很多人想要看见的结局。
    每个人都曾经以为这个江湖死了。
    但是。
    它还活着。
    每个人都以为那个江湖似乎又要出现了......看啊，二佛，九龙东，他们不都是这样的人吗？！
    但是。
    它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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