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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时无言,长公主也没能说出话来,实在是今日情况危急,若非璎珞那一撞,说不定太后便殒命了,长公主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说不出话来。
而秦严却已轻轻掀开了璎珞身上的锦被,略挑开中衣便瞧见了她肩头包扎着的厚厚纱布,只觉一阵碍眼刺痛,再度问道:“何时受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秦严虽然不是大夫,但接触这种箭伤之类却是多了,这会子自然瞧的明白,璎珞不是睡着了,根本就是晕迷不醒。
他眉宇蹙了起来,声音不觉便有些暗哑。
太后瞧着秦严,虽然他的神情平静,举止也不见慌乱,可她还是瞧出了秦严身子的紧绷来,心中竟有些发颤,道:“是今日早上受的伤,如今已有快五个时辰了。当时哀家和你姨母,安安和你媳妇都在观礼台上看皇上首射,那些被围起来的百兽却突然发了狂,哀家一时担心皇上那边出事,到没想到永乐会趁此时机对哀家动手。永乐用弩箭伤人,因太突然,当时又乱,护在周围的禁卫军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太后说着目露疼惜和感动,望向璎珞,这才又道:“你媳妇发现了不对,撞开了哀家,救了哀家的命,可那箭却擦着她的肩头射了过去。虽是万幸没射穿肩头,可那箭上永乐抹了剧毒,好在当时老七反应快,冲过来后,当即便用剑剜掉了那块带毒的皮肉,太医说,若非当时处理的及时,等到毒行血脉,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媳妇的命。可明明你媳妇体内没多少毒素,且如今都已排了出来,她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肯醒过来。”
对此太医疑惑不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太后和长公主更是焦心不已。
太后眼眶略红,又冲秦严道:“她是为了救皇祖母才受的伤,都是皇祖母不好,都是皇祖母对不起你们。”太后心中担忧不已,声音有些发颤。
秦严此刻已经顾不上是谁救了璎珞,也顾不上询问永乐公主可有处置之类的事儿了,目光一直都在璎珞身上。
听闻太后如此自责,他这才扭头,将视线从璎珞的肩头移开,望向太后,道:“皇祖母如此说岂不是辜负了皎皎一番心意?也让孙儿无地自容,若是当时易地而处,孙儿知道,皇祖母也会不顾自身危险来救护我们的。”
太后见他还不忘安慰自己,禁不住便落了泪,却道:“阿严,你不知道,你媳妇她……她如今已经有一个来月的身孕了!”
秦严一愣,有半响都没明白太后的意思般,只觉脑中轰的一下竟是一片空白,太后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了两边,顿时眼眸中便涌起了狂喜之色来。
他猛然回头,盯视着姿容恬静的璎珞,眼眸中好似落尽了春的明媚,夏的炽热,翻涌着浪潮。
旁人像秦严这样大,孩子可能都十来岁了,秦严以前不曾娶妻时,对子嗣真没什么渴望。
可自从有了璎珞,成了亲,他却希望能和相爱的人拥有共同的血脉延续,非常渴望子嗣,尤其是前些时候,璎珞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他以后,秦严从实心中不踏实,晚上睡觉都要睁上一只眼睛,总害怕璎珞会离开自己。
这样的心态,令他更加渴望孩子了,总觉得有了孩子,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即便没有这些,秦严也知道璎珞因身子的问题,对子嗣之事颇为介意,很有压力,如今她终于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岂能不欣喜若狂!?
秦严不顾长公主和太后都还在,便禁不住握住了璎珞的手,带到唇边轻吻了下,道:“爷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儿的!”
他的目光有担忧,可却也有无坚不摧的坚定和信念,他的声音更是笃定而沉稳。就像一座山,拥有风雨难撼的力量。
不管璎珞是因什么晕睡不醒,便是上天入地,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救她醒来!
秦严说着将璎珞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方才冲太后道:“太医如何说的?”
见秦严似是沉静了下来,太后轻吁了一口气,道:“几个太医都说,皎皎的脉搏平稳,当真已把不出任何不妥之脉来,不该如此晕睡不醒才对。也有可能是有了身孕,身体虚弱,稍微一些毒便能让她产生如此大的反应。说是,晚些时候再针灸一次,让多和皎皎说说话,兴许明日就醒过来了。”
秦严闻言半响都没言语,太后既如此说,他知道就算再将太医叫过来,也是无济于事,故而便只道:“皇祖母想必也累了,且去休息吧,这里孙儿照看着就行。”
太后心知他是想单独和璎珞在一起安静会,便也没再多言,又略担心的瞧了眼床上还是没有清醒意向的璎珞,这才扶着长公主的手出了帐。
内帐中安静下来,秦严将斗篷脱下,又脱了靴子,躺在了璎珞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怀中,大掌抚上璎珞平坦的小腹,轻声在她耳边道:“皎皎,咱们有孩子了,你怎还如此任性,快点醒过来吧,别吓唬爷。只要你肯醒来,要爷做什么都成。嗯?别贪睡了。”
璎珞依旧紧闭着眼眸,毫无反应,秦严却也不气馁,抱着她又絮絮的说起了两人相识时的事,道:“头一回在穗州知府宅子中碰上你,那时候爷是真没想到荒院中会有人,爷看着你突然出现,当时第一感触便是,倒是个美人,只是可惜了……”
他说着声音顿了顿,眸光闪过些追忆来,笑容浮动在清冷而深邃的眼眸中,这才又道:“爷那时护着安安,所行密事,哪里能容人知晓?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你灭口的,不过是看你识趣,爷又受了重伤,这才且留了你的性命,已做利用,想让你弄些吃食来之后再行处置。可不曾想到……你竟别样的聪明和镇定,爷看着你明明察觉到了危险,却应变得当,又心软善良,爷晕厥你却还是不曾丢下安安不管,爷不知为何,竟就心软了,竟是平生头一回改了主意,最后鬼使神差的就放过了你,事后还按你的意思令人送去了银两,当真是爷平生头一回做那怜香惜玉之事儿。”
秦严说着,偏头瞧了瞧璎珞,她安宁的躺在他的臂弯中,身子香软而温暖,唇瓣带着自然的上翘弧度,竟像是在笑。
他凑过去轻轻吻她,呢喃道:“你一定不知道,当日爷晕厥过去,你若是放任安安不管,趁机逃离,爷事后是定要行灭口之事儿的。你的一念之差救了自己的命,爷的一念之差,却成就了自己的姻缘。爷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佛,更不信鬼怪,可爷信你,信咱们这份姻缘,爷知道,你到了爷身边,勾了爷的心,是舍不得再丢弃爷的,爷知道咱们既得了这份跨越千年的姻缘,定是要圆满的,所以,快点醒过来,别让爷担心太久……”
秦严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一直在璎珞的耳边回荡,璎珞却一直没半点回应。
秦严这十多日来,几乎都在马背上过来的,睡的极少,这会子闻着从璎珞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香味,心里虽焦虑,可也无可避免的涌起一股疲倦来,他不知说了多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眸,很快便拥着璎珞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并未睡多久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眸后便探手触上了璎珞的额头,她肩上的伤并没引起发烧,额头凉凉的,秦严小心翼翼起身,出帐后便唤了太医过来。
再度行针排毒,太医果然还是那一番说辞。
到了翌日,璎珞却依旧不曾醒过来,便连天玺帝都惊动了,特意派了陈厚实前来询问状况,后便派遣了这次随行的所有太医过来会诊,可会诊的结果却依旧无用。
此次林山冬狩,发生了瑞王谋乱一事儿,虽然平定了下来,但京城却必定也会配合有所变动,天玺帝为安抚众臣子,也需得今早回宫,稳定局面。
故而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队伍便整装待行,可璎珞却还晕睡不起。
太后的意思是,璎珞如今身体虚弱,又是刚刚受孕,怕是经不住马车颠簸,欲留下来等璎珞清醒过来后,再行回京之事儿。
可秦严却另有所思,拧眉不语。
璎珞一直醒不来,太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秦严心里自然是着急的。
明明太医诊断不出问题来,偏偏人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这让他不得不想到了在虎贲营时,靖王妃说的那些警告他的话。
那日靖王妃的话,分明就是知道璎珞的不同,秦严当时因心中的一些不安饶过了靖王妃,其后更是单独审问过靖王妃。
可她却又闭紧了嘴巴,怎么都不肯再多言一句,秦严因担心林山这边,也没时间和靖王妃耗,便让下头人押送靖王妃回京,他自己先一步奔驰林山。
这会子疑心到了靖王妃的头上,秦严不觉就想,璎珞古怪的沉睡不醒是否会和靖王妃有关?
人一日不吃有且浑身乏力,难以支撑,更何况是长久的晕睡?更莫提,璎珞如今还有身孕!
秦严只要一想到可能是靖王妃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便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刻都不想等下去。
既然有此怀疑,便不能留在行宫坐以待毙,故此秦严反驳了太后关于留下的主意,坚持要从速回京。
为此,太后特意腾出了凤辇来,秦严又亲自看着宫女将里头重新布置了一番,多铺了两层厚厚的皮毛垫子,这才将璎珞移进去,一路更是秦严亲自照看着璎珞,绝不叫她被颠簸到。
回京的一路行的很快,不过五日马车便进了京城。
瑞王在林山谋逆时,果然西衙禁军企图趁机发动兵变,掌控京师,幸而有西衙禁军副统领盛承义应变的当,力挽狂澜,使得西衙禁军营中虽发生了一场小哗变,可却最终以禁军统领被制服,而暂时压下了惊变,其后天玺帝在林山行宫龙体平安无恙,瑞王伏诛的消息传回京城,京城的局势自然便更加稳固了。
不过天玺帝的圣驾回京,却可以瞧见京城之中四处兵甲林立,街道上百姓显然也都觉察到了不同寻常,人影稀疏,整个京师都被笼上了一层阴霾。
这些却和秦严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便是璎珞和孩子。
凤辇进城后,直接便回了靖王府,秦严将璎珞安置好后,瞧着她明显消瘦了两圈的脸颊,眉宇间已是覆上了一层沉色,轻抚她已显得苍白的脸庞,道:“等爷回来,爷一定会寻到原因的……一定!”
一定会寻到让她沉睡不醒的原因,他一定会救醒她的!
靖王妃自从事败之后被秦严的人押解进京,便被关押在了靖王府的私牢中,可笑的是,靖王也被丢了进来。秦严安排了心腹看守两人,对二人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一日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可也不见天日。
如今正值数九寒冬,地牢中更是阴冷潮湿,这对从来养尊处优的靖王和靖王妃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一样令人难耐痛苦。
靖王先时还有些怕靖王妃,两人呆在天牢中一人一个角落,互相都不搭理对方。
可过了两日,靖王却慢慢从对靖王妃的惊惧中回过了神来,想到靖王妃施展在他身上的种种手段,他如何能够对她无恨?惧意减少后,这恨意便立马占据了上峰。
又知道如今两人的处境,靖王妃已经再难折磨自己,相反,他们虽然都落在了秦严的手中,可他到底是秦严的亲生父亲,以孝为天,秦严多半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
而且靖王觉得他虽然到过虎贲军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他那都是迫不得已,而且也没酿成大祸,秦严又立了功,天玺帝就算是震怒,应该也会看在瑞王府,看在秦严的颜面上留他性命。
可靖王妃就不一样的,这女人,简直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这样想着,觉得翻身了的靖王倒心宽了起来,再看靖王妃便更难忍住冲天的恨意!
故而第二天的夜里,几日没合眼,抵不住睡意的靖王妃刚睡着,便被一阵剧痛给惊醒,睁开眼睛,眼前便是无限放大的铁栏杆。
却是靖王抓着她的头发,正将她的头脸狠狠的往铁栏上撞击!
砰地一声响,靖王妃再度狠狠撞上,额头顿时便有液体流下,她惨叫出声,靖王抓着靖王妃的头发,令她惨白的脸露了出来,瞧着血液蜿蜒挂在她脸上,心中痛快无比,骂道:“你这个贱人,毒妇!本王落得今日这等地步,都是你这毒妇所害!”
说着对着靖王妃就又是一阵的拳打脚踢,靖王是习武之人,在无人帮衬,又无毒药在手的时候,靖王妃哪里是靖王的对手?
惨叫一声比一声更加凄厉,自然是惊动了看守他们的人。
可他们却只冷漠的看着,并不掺合两人之间的事儿,只在靖王过分时,保住靖王妃的命便可。
故此秦严到私牢时,就见到了极为讽刺的一幕,靖王正居高临下,用脚踩着靖王妃的脸将其按在冰冷粗粝的地面上碾压着。
靖王妃也不知是已经被打的没了反抗的力量,还是心中太过愤恨,倒是发不出声音来,竟然一动不动的任由靖王施为。
那梓涵院外,靖王妃虽然被禁足,璎珞先前已经掌了家,可靖王妃到底还是明面上璎珞的婆母,那梓涵院外的一层层火墙又烧了十多年了,璎珞也没刻意削减梓涵院的用度。
故而今年火墙依旧烧着,木槿花儿依旧开着,昔日靖王盛宠靖王妃的见证还在,然而这一对昔日恩爱无间的夫妻却反目成仇变成了这般样子。
秦严冷眼瞧着,只觉讽刺恶心,他往前又走了两步,靖王这才听到动静回头,瞧见秦严,靖王有一瞬间的呆愣,接着踩在靖王妃头上的脚便不自觉脱力落在了地上,他脸上闪过些许复杂神色来。有惊惧有期盼心虚……
秦严却并没看他,目光一掠便落在了爬起来的靖王妃身上,道:“带过来。”
言罢,他便自行往靠里的一间密室走去,靖王愣了下,见秦严不搭理自己就要走,几步扑到了铁门前,双手抓着门盯视着秦严的背影道:“放我出去!便是本王有错,也该皇上来处置,我总是你父亲,难道你要对生父动用私刑吗?!”
见秦严头都没回,脚步不顿,靖王双眼血红,大喊一声,“秦严!”
可那身影还是不曾回顾一下,消失在了一扇门后。
私牢中建有一个密闭的审问间,靖王妃被拖进来仍在了地上,抬头瞧清四周的情景便打了个抖,眼眸中尽是惊恐。
但见这不大的一间屋子,四壁上都挂满了刑讯工具,各种各样的刀具刑具在火把的光影下闪烁着阴冷的光,而这青石板的地面上,虽然明显是经常受到冲刷的,可却斑斑点点,布满了血迹。
靖王妃面色大变,已经被靖王打的青肿的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惧。
她这几日虽然被关押在地牢中,可是还心怀侥幸,祈祷着瑞王那边已经成了事儿,说不定秦严会载在瑞王手上,她便能够得救了。
想着这些她才有力气熬过靖王的谩骂毒打,可是如今秦严的出现,却是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
不过靖王妃却并没绝望,秦严如今出现在这里,还单独审问她,多半是他的心肝肉,靖王世子妃出事儿了!
靖王妃撑着疼痛的身体缓缓爬了起来,坐在地上,这才抬手撩了撩脸上乱了的发丝,看向秦严的目光带着些得意,道:“世子爷日理万机,这会子还能拨冗前来这里见我,真是荣幸,咳咳……让我……咳咳……猜测下世子爷的来意,可是世子爷的心头肉,萧涵嫣出了什么意外?”
靖王妃被靖王伤的不轻,不断咳嗽,秦严闻言却是瞳孔一缩,浑身的寒意令得靖王妃不自觉往后挪动了一下。
虽然先前有猜测是靖王妃动了什么手段,可如今听她如是说,竟是坐实了此事,秦严当真恨不能现下就将靖王妃碎尸万段!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略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了症结所在便好。
他目光睥睨着靖王妃,道:“你对她做了什么?说!”
靖王妃自从在瑞王那里得了苏瑛莺留下来的那一封血书和手串,便思谋着将东西送到她识得的那真人处参悟,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够用做自己的一条退路。
那真人参悟许久,却告诉她,手串有些不简单,其中像是凝聚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应该就是那股力量才让萧涵嫣有了和她一样的奇遇。
靖王妃便问那真人,是否能够通过那手串来控制人,那真人却道,或可一试,只是能否成事他却并不好说。
说起来,靖王妃早年也是机缘巧合,才识得了这么一个有些道行的真人,彼时那人还是个小道士,却能一眼就说出靖王妃重生的来历,靖王妃是动了杀念的,不过因其重生的经历,一直都让她不安,生恐那日再出个意外,她又回到了上一世去。
这道长既然能瞧出她的不同来,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有用,故而靖王妃便将人掌控了起来。
大丰朝崇佛抑道,佛教寺庙的兴盛,使得道馆寥落,道士们的日子并不好过,靖王妃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一手将那道士捏在手中,又捧成了如今有些个名气的真人,还不让其太过得名望,可谓煞费苦心。
这些年她也曾利用那真人做了一些秘事,两人早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靖王妃让其想法子通过手串试着影响璎珞,那真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只是那真人道行到底不够,既参详不透手串里究竟藏着什么古怪力量,便也无法确定一定能通过手串影响璎珞。
他没给靖王妃肯定的保证过能行,只说他作法试试,也许能通过手串,将璎珞这一抹异世游魂直接夺去送走,也许能让她重病不起,也许只能让她小病小痛一下,也有可能他什么都办不到,这都是他说不准的。
也是事有凑巧,本来那真人能耐不足,是不足以影响璎珞的,可偏璎珞受了伤,身体虚弱,魂魄不稳,便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了契机,这才让真人得逞了。
这也是为何璎珞之前都好好的,受伤后却醒不过来的原因。
而靖王妃虽然惦记期盼着此事,却也一直悬心不已,如今她见秦严这副样子,又听他口中所言,顿时便明白,是苍天不绝她,那真人处成事儿了!
“哈哈哈,萧涵嫣,她如今怎么样了?一定没死对不对,若然她死了,世子爷也不会有如此的好心情,到这里来追问我这个问题了。让我想想,是不是她大病不起,太医却又丝毫找寻不到病因?”
秦严的眼眸蓦然又是一眯,靖王妃却道:“世子爷,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世子爷现在放了我离开,十日后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还你一个康健的世子妃,何如?”
秦严自知道靖王妃是作俑使者,虽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冒着寒气,可却还算表现平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此刻听闻靖王妃的话,他依旧无言,只是看着靖王妃的眼眸又沉了两份。
他的这种静默不知为何,就令靖王妃有些毛骨悚然的,她脸上出现了些许惊恐,旋即又被笃定和自信所掩盖,道:“秦严,你可要想好了,我如今沦落成这个样子,不过是贱命一条,我的两个儿子早已送走,逃出升天,如今你应了我,我就当捡了一条命,你不应,我拉着萧涵嫣陪葬也不算亏本!怎么样,世子爷,您的世子妃可就那么一个,这心肝肉被挖了,想再长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早在准备行事前,靖王妃便神不知鬼不觉得将两个儿子都送走了。秦严因边关战报,离京匆忙,到底让靖王妃钻了个空子,将秦蕴和秦靖都早早藏匿了起来。
秦严听靖王妃一句陪葬,身子骤然紧绷,只他怎么可能就因靖王妃的几句话便轻信了她?
万一他放了人,靖王妃却反悔,不放过璎珞呢?
更何况,靖王妃竟然还提出十日后,他如今两三日都等不得,更莫说是十日了,十日后谁知道璎珞会不会已经虚弱的无药可救了!
秦严瞧着靖王妃,表现的却是异常镇定,他甚至都没理会靖王妃便站起了身来,看都没再看靖王妃一眼,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密室。
靖王妃有些傻眼,她全然没有想到秦严会是这等反应,待秦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却险些被无边的恐惧给吞没,先前的笃定,稳操胜券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都被秦严的不按理出牌给打散了。
很快便有一个男人进了密室,那男人浑身都有股阴冷之气,脸上全然没有一点表情,看向靖王妃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人有个绰号叫真言,就是说的什么样的硬骨头,到了他的手上,一用刑,也是要口吐真言的。
他走向靖王妃后便将其拖了起来,甩到墙上,靖王妃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脚已被墙上的锁扣拷了起来,靖王妃浑身扭动,带的锁镣哗啦啦的响,在密闭的空间中回荡,她尖叫起来,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对我用刑,我还是靖王妃!不要……你走开,我不会说的!你怎么用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啊!”
接着刑房中便传来衣衫撕裂声,以及令人心惊胆颤的惨叫声!
秦严很清楚,自己越是表示的慌乱在意,便越会给靖王妃勇气和信心,故而根本就没多搭腔,至于用刑,对于靖王妃那样的人,他只嫌脏了手!
“我劝王妃还是老实交代的好,你以为现在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若然你老实说了,或许主子还能看在你识时务的份儿,饶了你一条贱命。若然你执意不说,前头那些便只是开胃小菜。”
行房中,阴冷的声音传来,被锁在墙上的靖王妃闻言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她身上其实并没多少明显的伤口,可却早已衣不蔽体,男人旁边儿的银盆上放着一排排细细密密足有上千根泛着冷光的长针,这些长针一根根送进身体中去,稍微一动,浑身剧痛,越痛越挣扎,针越行走于肉中。
痛的连哭都不能哭,连叫喊都无法,身体上的折磨不足言说,精神上的折磨也不曾落下。
靖王妃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内宅中的夫人,何曾被夫君以外的人看过哪怕一寸肌肤,然后此刻她却衣不蔽体,被个男人行如此之刑。
靖王妃脸上身上全是汗水,咬着牙,虚弱至极,却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她知道不能说,说了她才是真没命了。
靖王妃想着,只吃力的抬了抬眼眸,一言未发,于是那男人抓起靖王妃的手,接着寒光一扬,又有十数根针没进了靖王妃的指尖,惨叫声再度响起。
几番用刑,到了傍晚时,屋中人才去回禀秦严。
秦严其实并未离开私牢,就等候在阴冷廊道中,真言出来,秦严并未转身,身影显得有些暴躁,真言脸色微白,上前跪地,请罪道:“属下无能,今日王妃已吃不消,不敢再审。”
秦严也没想到,靖王妃竟然有如此坚毅的心性,到了这里,刑罚用尽都能守口如瓶。
今日再审,只怕靖王妃会身子吃不消真弄死了去,秦严虽急躁,却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吩咐道:“看好她,别让人死了!暂且不必动刑了。”
靖王妃这分明是看的清楚,知道告诉了他璎珞的事情,璎珞得救了,她手中便没有了唯一的筹码。
她打定了主意,要么就拉着璎珞一起陪葬,要么她赌赢了,自然是救了自己一命,说不定秦严真答应了她的条件,她还能摆秦严一道,逃出生天后让他知道丧其之痛!
靖王妃有次心性,又拿定了主意,再用刑对她就未必管用,靖王妃又是个养尊处优的,若然再一不留神让人死了,璎珞那里秦严却是冒不起这个险的。
他沉着脸出了刑房,唤了影七来,吩咐了几件事儿,这才回到了皎月院。
他唯恐去过刑房,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先沐浴换裳后,才到了床前。
床上璎珞还是那般无声无息的躺着,秦严如今心中已有了分寸,神情倒是松缓了下来,脱靴后便上了床,俯身在璎珞的额头轻吻了下,这才将她的身子略侧了下,替她揉按起全身来。
这些日,左右瑞王伏了诛,秦严索性将政务都丢了,连每日去天玺帝那里点卯都省了,只一味的亲手照看璎珞。
换衣,擦拭身体,喂食喂药,按摩,知道璎珞是个喜洁的,却是每日还要抱着她洗澡……这些,秦严都不假她人之手。
只除了她出恭一事儿是让丫鬟们伺候的,这倒不是他嫌弃,事实上自从璎珞晕迷不醒后,秦严就有些神经紧张过度,等闲根本就不让人碰璎珞一下,丫鬟们寻常也不准她们靠近。
他倒是恨不能连出恭一事儿都亲自照顾的,可太后却拦了下来,太后的心思其实也简单。
她是做女人的,知道女人的心思,都想留给自家男人最美好的一面。又不是缺少人伺候,丫鬟们都忠心耿耿,若是璎珞这会子晕迷不醒,这样的事儿还被秦严伺候着,来日醒过来后,大抵是要不自在的,觉得伤自尊的。
太后这样劝说也便罢了,连云妈妈也在此事上坚持。
云妈妈的想法却和太后异曲同工,只是她倒想不到璎珞心理会如何上去,她的想法很简单,姑爷对自家姑娘再好,那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都喜欢佳人美人,姑娘又不是非得姑爷照顾,她自然要保证姑娘就是睡着也要做个香香美美的睡美人。
不过提起此事,倒不得不说,璎珞真真和寻常晕迷不醒的人不大一样,寻常晕迷的人完全失去了意识,可璎珞每日都是被丫鬟搀扶到净房,架在恭桶上解决的生理问题。
她就好像还有意识,知道身边发生的事,却只是一时间贪睡醒不来一般。
这一点也给了秦严希望和莫大的安慰,而事实上,璎珞是真的还有些意识。
这些天她好像是陷入了一层层迷障中,进入了一个梦里的混沌世界,迷迷糊糊她是能感受到有人在摆弄她的身体,抚摸揉按,有时候她好像还听到有人一直在耳边说话,只是那声音好似隔的很远,任她用尽了气力,都无法听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听着那声音,感受到那人的陪伴却觉得很是安心,有时候她又觉得很焦躁,总觉她不该这样,她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她一定要赶紧找回来才行,可每次一努力,身边便会有更浓厚的迷雾涌过来,将她吞噬,令她迷茫。
这种状态下的璎珞并不知道因为她的晕睡,这些天已经引起了多少人的牵肠挂肚。
祁阳王府,唐氏已经禁不住病倒了,祁阳王府见璎珞如此,也往军营送了信,令萧承麟从速回京。
太后更是日夜难眠,精神极差,引得天玺帝每日都派人垂询璎珞的病情,太医院被弄的人心惶惶。长公主带着乔丹华日日的亲自探望,已经开始在民间寻找神医。
便连振威将军府,楼氏也在璎珞回京的当日,听闻消息赶了过来探望,听闻璎珞竟已有了身孕,却因不知名的原因晕睡了足有五六日,楼氏回府和王雪瑶说起此事,难免都担忧的落了泪。
至于七皇子叶宇轩更是在回京的路上,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个当地名医亲自送过来给璎珞诊脉。
秦严先前和叶宇轩闹了些不愉快,这次却知是叶宇轩应对及时,才阻止了毒素蔓延,对叶宇轩倒是还算和颜悦色。又因璎珞情况不佳,更是不会拒绝叶宇轩的好意,只可惜大夫把脉的结果却和太医没什么两样。
不过饶是如此,在回到靖王府后,叶宇轩又带着两个大夫进府,秦严也不曾将人挡在门外。
更无法接受璎珞沉睡的却还是安安,这孩子如今早和璎珞生出了股深厚的感情来,根本就不肯跟着太后回宫,非要守在舅母的床前等着舅母醒过来不可,头几日甚至日日哭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相比之下,秦严倒是成了最镇定平静的那个,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的精神是真崩到了极致,若然璎珞再沉睡三五日,只怕那根弦一断,秦严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回京的第二日,太后到底放心不下璎珞,凤驾亲自到了靖王府,她到时,秦严正喂璎珞用膳。
璎珞被妙哥扶着,靠在妙哥的怀里,秦严却坐在床边上,轻轻吹了汤匙中的汤,小心翼翼的送到璎珞的口中。
不时的还用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拭唇角沾染的汤汁,因要确保她口中含着的汤用进去了,再送服第二口,故此费时又费事的,寻常的侍女做这活可能都要不耐烦。
可太后却见,秦严那样的人,坐在床边,一口口的吹着,轻轻喂着,遇到璎珞未曾吞咽,食物滑出,便用帕子轻柔擦拭,动作竟然半点不耐都不见,倒是因小心,往往半碗饭喂完,秦严已满头大汗。那样子,真真看的人心都颤了。
太后见璎珞分明半点起色都没有,这一两日功夫,人却瞧着又消瘦了不少,她实在不忍心再瞧,便压了压眼角泪意,扶着水嬷嬷的手出了屋。
她在暖阁中坐了许久,秦严才换了身衣裳过来,陪坐在旁边,瞧着太后不大好的脸色,道:“皇祖母不必太过担心,若是皎皎知道,为了她皇祖母夜不能寐,只怕也难以安心,孙儿会照顾好妻儿的!”
太后却不觉目光疼惜看着秦严,道:“还劝皇祖母,哀家看着你这脸颊都要凹陷下去了,皎皎醒来瞧见你这副样子才是戳她心窝呢。”
秦严这些时日是确实清减了不少,闻言不过笑了笑。
太后也知,他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日夜悬心,更非言语可以宽慰。不觉叹了一声,眉目间满是忧愁之色。
秦严见此方才道:“皇祖母放心,孙儿已经查出了症结所在,不会让皎皎出事的。”
秦严并未告诉太后,靖王妃涉及此事的事儿,只因牵扯到了璎珞异于常人的来历,他不想被旁人知道。
故而太后此刻听闻秦严的话,愣了一下,面上涌起狂喜来,道:“症结是什么,那还不快些解开这症结!”
秦严却不再多言,只道:“还差点东西没找到。”
太后见他如此言简意赅,便觉秦严是故意说这些来宽自己的心,面上又是一黯,道:“哀家明日亲自去大国寺上香祈福。”
太后年纪大了,最近一直在奔波,这才刚从林山行宫经历一番舟车劳顿回京,又因璎珞的事儿夜不能寐,身子哪里吃的消?秦严如何能让太后去大国寺亲自祈福,便道:“孙儿也正有此意,皇祖母身份贵重,如今又遭逢一场大乱,皇祖母要往大国寺去难免要一番布置,这时候劳师动众的却是不好,还是孙儿这个做夫君的去大国寺祈福吧。”
太后闻言也知这会子连连出宫不大好,叹了一声,便也作罢了。
翌日,秦严却是不到天亮便出了府,驰马直奔大国寺。
他到大国寺山下时天色才刚刚亮,可是一路往大国寺的山道上却已经有不少前来上香之人。
大国寺是皇家寺庙,来的也多是官宦之家的女眷们,寻常的平民是不到这里来的。刚刚经历了一场京城异变,人心惶惶的,朝堂上必定会有一番动作,故而不少人家,为求个心安,怕被搅合进瑞王谋逆一事中,受了那灭门之祸,这些天女眷来上香祈福的人家还着实不少。
这些香客们多是乘坐马车的女眷,偏秦严骑马而来,身后只跟着影七等几骑侍卫。
他们一行的到来,顿时便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立马便有人认出了秦严来,不觉间目光便都聚集到来这边。
却都在惊异,这一大早的,在瑞王谋逆一事儿中立了大功,正是春风得意,以后必定更加得圣宠的靖王世子爷怎么会来这大国寺。
正纳闷,就见那边儿秦严已翻身下了马,将身上披着的斗篷解下后,便随手扔给了后头的侍卫,接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竟然众目睽睽中对着上山的石阶屈膝双腿着地就那么跪了下去!
顿时四下一片死寂,却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了过来,这一刻似乎连山风都静止了。
秦严的身影就那么笔直的跪在台阶下,目光古井无波,都周边的视线更是视而不见,接着他举止虔诚的叩了个头,站起身来,行了一节台阶,再度撩袍跪下!
弯腰,叩首!
起身,再跪!
他每一下都跪的很用力,撩起的袍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双膝落地的声音发出沉闷的响动,额头叩地的声音更是似敲在人的心头。
四下沉寂过后,却是一片哗然!
惊!靖王世子这竟然要一步一叩首的拜上大国寺去,都说前来祈福,越是虔诚便越是灵验,若然能够一步步叩首上去,必定会心想事成。
可虽然大国寺有这样的传言,百年来却并没有人敢轻易的尝试此事。
要知道大国寺可不同于寻常寺庙建在半山腰上,大国寺因是皇家祭天的寺庙,那是建在山顶的啊!
这上山的台阶,不多不少,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这样一步步叩首上去,莫说是寻常的妇道人家,便是个健硕的汉子,也得丢了大半条命去,弄不好,半道儿就得放弃。
故而虽然大国寺有这等传言,可这百年来,就只有两个人尝试过此事。
这头一个便是当今太后了,当年太后为先帝祈福,以皇后之尊,叩拜行上大国寺,令得神佛开恩,先帝病愈一事儿流传的是极广的。
还有一个却是前几年,永威侯府的一个妾室,跑来大国寺说是要为府中生病的正室夫人祈福,结果磕头磕了有两百来步便累的晕了过去,下山时还莫名其妙的跌倒,滚下台阶给磕掉了牙,闹成了一场大笑话。
那妾室一瞧就是个借大国寺磕头祈福的事儿博名利的,她莫名其妙磕掉牙,大家都说是因为心不诚,遭了佛祖的惩。
这事儿也让大国寺磕头上山祈福的传言又神了两份,如今不想又见有人一步一叩首的上山,而且这人竟然还是靖王世子!
这如何能不引人注目!
“听闻这次瑞王谋逆,还曾企图策动虎贲军,都是靖王世子力挽狂澜压制了军中一场哗变,后来又赶往林山行宫护驾及时,靖王世子又立下大功,如何还来此祈福?”
“你不知道吗,听闻是靖王世子妃出了事儿,林山狩猎时,永乐公主像趁乱射杀太后的,是靖王世子妃救了太后,只是好似其后便陷入了晕迷,到现在都没能醒过来。”
“哎呦,这样说靖王世子这是为其妻子来祈福的吗?”
“一定是的,不然还能为什么。靖王世子爷对世子妃这份真情,可真真是让人羡慕。”
“这一生便得夫君像靖王世子待世子妃这般十之有一的情谊都满足了。”
……
远远近近不少低语声响起,秦严却只充耳不闻。他是武将,身上杀伐极重,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佛忌杀生,所以他不可能信奉这个。
一个从不相信神佛的人,今日却虔诚的一步一叩首上山祈福,只为了他的妻儿,他什么都愿意去尝试!
秦严到达大国寺已是这日的过午,明明是数九寒冬的天气,秦严身上又只穿着单衣,可等进了大国寺时他已汗流浃背,浑身湿透。
他上了香,添了香油钱,便到了大国寺后山的一处幽林,那处幽林深处建造着一座禅院,却是专门为慈安大师建的修佛之处。
平日里是不准香客擅自靠近的,秦严倒没被拦下,到了禅院,他尚未敲门,便见院中走出一个沙弥,合掌一礼,道:“师祖一月前已经离寺云游,命小僧在此等候世子爷,师祖留下一句话,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世子爷请回吧。”
那小僧人言罢,又合掌一礼,这才躬身退回了院中去,轻轻合上了院门。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
秦严低低将这话呢喃了两遍,却是唇边有了些许笑意,双眸中色彩微亮。
秦严从大国寺策马回到靖王府中便直接回了皎月院,沐浴后询问过云妈妈,今日他不在璎珞的情况后,正准备进屋去看人,就听外头禀报,影七求见。
秦严眸光一闪,挥退云妈妈,起身便大步出了屋,影七候在廊下,身上风尘仆仆,见秦严出来,他单膝跪下,却是沉声道:“属下幸不辱命,查到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秦严闻声脸上紧绷的线条松缓了下来,只道:“下去准备,爷亲自去拿人!”
“是!”影七应下,起身脚步沉稳而矫健的去了。
秦严这才回转,他进了内室,行至床前将璎珞的手从锦被中拿出来,紧握了片刻,这才道:“等爷回来。”
说着亲吻了下璎珞葱白的指尖,又将她的手送回锦被中盖好,这才起身大步而出。
自从在私牢见了靖王妃,知道璎珞的晕迷不醒都是靖王妃在搞鬼,秦严出了私牢便令影七动用一切势力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秦靖和秦蕴给挖出来,若是寻不到人,他们这些人也都不必回来了!
影七很清楚璎珞对秦严意味着什么,哪里敢怠慢,这一个日夜来连眨眼的时间都怕浪费了,倒也不辱命,竟真叫他寻到了靖王妃两个儿子的地方。
许是靖王妃觉得一旦出事儿,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靖和秦蕴二人就被安置在京城南边的一处三进民宅中。
宅子内外倒是安排了些人手保护,秦严亲自带人前去捉人,一番交缠,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易了些容貌的秦蕴兄弟二人生擒了下来。
也不多问,令影七堵了两人的嘴便往靖王府赶。
他回到靖王府,还没带着秦蕴兄弟去审问靖王妃,倒是先在王府门前碰上了刑部右侍郎周大人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拿靖王和靖王妃入刑部牢狱,等候天玺帝发落。
秦严这时候又怎么会让靖王妃离开他的眼皮子?
却冲刑部右侍郎道:“靖王妃于世子妃晕迷一事有些关隘,如今赎本世子不能交人,送客!”
他言罢自带人跨进了府门,挥手便令人关上了府门。
“世子爷!”那周大人带着人往上冲了两步,却被关上的府门所阻,拍了两下,没半点动静,不由苦笑。
他们是奉皇命前来捉拿谋逆的罪人,也就靖王世子敢这样让人吃瘪,公然包庇参与了谋逆的罪人了!
“大人,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世子爷不肯交人,难道还能硬闯靖王府不成?!”
周大人怒斥一声,转身就走,道:“先回去再说!”
靖王虽然参与了谋反,可这有靖王世子在,这靖王府的将来且不好说着呢,这会子谁敢硬闯靖王府去?
这厢周大人没能抓到人,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进宫去向天玺帝禀下此事。那厢秦严带着人进了王府,并未回皎月院,直接令影七带了两个人押着秦蕴和秦靖便进了私牢。
私牢中,靖王妃昨日受了刑罚,今日却得到了救治,有专门的大夫进了私牢给她诊脉上药,而且靖王妃今日这一整天都没在被人提审上刑。
靖王妃心中是得意的,她就知道,只要她能坚持住,秦严即便是为着萧涵嫣那个贱人,也是不能将她怎么样的!
只要她能耐得住,秦严就会让步,他对萧涵嫣那样痴情,她怕什么?!
等她离开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说什么也要东山再起,伺机报今日之仇的!
这样想着的靖王妃,在听到廊道上传来脚步声望去,看见秦严高大修长的身躯一步步走来时,她的脸上是挂着得意的笑容的,等到秦严的身影停在了牢房边儿上,靖王妃还懒洋洋的往身后的墙上靠了些,道:“怎么样,世子爷可是想好了,要答应我的条件放我离开了?”
秦严闻言却看都不曾看靖王妃一眼,只略侧身,令人将牢房的门打开,接着他大步迈进了牢房中。
而随着他这一步进来,一直被挡在秦严身后的两个身影便一前一后的落入了靖王妃的眼目中。
秦靖和秦蕴,一高一矮,却同样被堵着口舌脸色惨白的看着她。
靖王妃面色大变,豁然起身,尖叫一声,道:“蕴哥儿,靖哥儿!你们怎会……秦严,你想要干什么!”
靖王妃先前之所以可以那么强硬,都是因为她提前做好了安排,将最重要的人,她的两个儿子送走了,可她没想到秦蕴两个竟然会被秦严挖了出来,她浑身抖动,一时间心头满是惊惧。
而靖王原本也坐在牢房中,看到秦严进来,知道他和靖王妃之前有些什么纠葛,本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会子见秦靖和秦蕴被这样带了进来,一时间也眉头微蹙的看了过来。
秦蕴和秦靖分明是被灌了什么药物,浑身都显得绵软无力,被丢进牢房,即便没绑缚手脚,也瘫软着一动不动的。
靖王妃忙要上前查看他们的情况,身子一动,却被影七扭住手脚按坐在了地上。
她双眼赤红,盯向秦严,厉声道:“秦严,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便要你的心头肉为他们陪葬!”
秦严却依旧未曾理会靖王妃的叫嚣,只挥手道:“准备吧。”
有人领了命,很快便挪了两架刑架进来,将秦靖和秦蕴分别固定在了上头,接着又将一套刀具呈给了秦严。
那刀具用牛皮囊袋装着,大眼一望,大大小小,粗粗细细足有二三十把,把把都在熹微的光线下发着寒光。
秦严接过,拿着手中晃了晃,满意的看到靖王顿变的脸色。
他勾唇一笑,今日进来后,头一次毫不吝啬的将眼神递给了靖王妃,从那套刀具中随手抽了两把出来,在修长的指间把玩旋转着,道:“王妃可知这一套刀具是用来做何的?”
靖王妃只觉他的笑容满是嗜血的邪气,浑身一抖,瞧了眼被扣在刑架上被堵着嘴,却满眼惊恐,浑身颤抖的两个儿子,她尖叫着,道:“秦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话算数,你若是敢伤我儿,我便让萧涵嫣魂飞魄散!沦入地狱,不得超生!”
秦严却笑,好似没听到靖王妃的话一般,继续道:“这把带勾的小刀,是专门用来剔除人关节间的碎肉的,王妃瞧,就这样轻轻一勾,技术精湛的人,能从关节下顺利撕出一片片带着筋骨的血肉来,却毫不损伤骨头的完整,还有这一把……”
“秦严!你要做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对他们用刑!”
靖王突然出声打断了秦严的话,秦严瞟了眼到现在还不知所谓的靖王的,唇角又弄了下,俊面之上闪过些诡异的笑来,道:“谁说爷要对他们用刑?是王爷你要对他们用刑才对!”
他说着笑容一收,脸上神情一冷,抬手便将那套刀具整个丢在了靖王的脚边,靖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瞧着散落在脚边发出寒光的刀具,浑身略僵,往后退了一步,才看着秦严,道:“你什么意思?”
秦严冷哼一声,道:“王爷是个敏而好学的,还曾经跟着侩子手学过那千刀万剐的凌迟手段,听闻还亲自操刀凌迟过两个人,怎么?如今本世子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想再试试那种刺激的感觉吗?”
富贵之人,多有各种寻求刺激的乐趣,这京城之中权贵们玩的花样五花八门,什么惊悚恶心的都有。靖王便曾经觉得凌迟颇有意思,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说切多少片断气便切多少片,实在是有趣的紧,专门跟人学过这门手艺。
只此事说出去到底有些不好听,知道的人并没几个,不想秦严竟然知道,而且今日竟然提起此事来,听他的意思是,要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对秦靖和秦蕴这两个儿子,用凌迟的酷刑!
靖王顿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视着秦严。
而靖王妃也算听明白了,那些刀具,是凌迟处死的专用刀具,秦严他竟然,他竟敢,要在她的面前,令靖王凌迟了她的两个孩子!
“不!秦严,你这个魔鬼!你这个疯子!”
伴着靖王妃的尖叫声是秦靖和秦蕴两个因突然明白过来剧烈挣扎而响起的镣铐哗啦声,响彻在私牢中有种鬼域魔窟之感。
靖王也脸色青白,指着秦严,看他的目光,就好似他是个十足的疯子。
秦严冷笑,一步步走到了靖王的面前,他身上穿着的苍蓝色绣银线蟒纹的锦袍,随着步伐移动,映着私牢中的火把,折射出一道绚丽而清冷的银芒,那光芒沉淀下来,他脚步已是停下,抬手弯腰从地上又捡起了一把刀来,修长的手夹着那薄薄的一片刃,送到了靖王的面前。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经开口,便引得靖王妃,连带着秦蕴兄弟都停止了狼哭鬼嚎,认真倾听起来。
“王爷,你确定要拒绝我的提议吗?我可以告诉你,你和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从靖王妃的方向,只能看到秦严的小半张侧脸,他冷峻的面容,一半遮掩在阴影中,露出的小半,有着冰雪般的清隽俊秀,薄唇映着火光,甚至泛着一些柔润的红,然而就是这样无害魅惑的唇间,却说出来了这样令她惊悚的话来!
靖王妃心脏陡然收缩!双目圆瞪盯向了靖王,她浑身都在颤抖。
靖王此刻面色已是一片青灰色,也在瞪视着秦严,道:“你疯了吧!敢弑父,便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
秦严挑唇轻笑起来,不屑而倨傲的盯着靖王,道:“疯傻的人是王爷你吧,王爷也不想想自己刚犯下了什么罪,先忠君,后尽孝,家国天下大过小家小户,本世子为大义灭亲,又有何不可?难道谁还敢替你说话不成?”
靖王脸色愈发不好看了起来,秦严真杀了他,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当此时机,替他说话,岂不是要被疑心是瑞王余孽了?
虽然世人不会言出,可秦严弑父的话终会被人私下诟病,可偏偏秦严就是个不畏人言的!
“是你乖乖听话,活!还是他们免受凌迟之苦,活,你却替他们死,王爷好生想想吧。”
秦严再度轻声道,声音中似带着无尽的蛊惑一般,一直在动摇着靖王的心。
那边靖王妃又疯了一般的尖叫了起来,道:“王爷,你不能,那是你的亲生骨血啊!王爷,你是世子爷的生身父亲,他是在吓唬你,他怎么能完全不顾父子情,真杀了王爷呢!”
秦严失笑,好像很满意靖王妃的癫狂和靖王此刻脸上的挣扎一般,他再度挑唇,道:“或许王爷今夜表现的话,取悦了我,我会考虑在皇上面前替王爷美言几句呢,就像是王妃所言,王爷到底是本世子的生身父亲嘛。”
秦严这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靖王眸中盛放起亮光来!
靖王怕死,这次他犯了大错,天玺帝那边说不定就会赐酒,如果秦严肯保他,他的命便算是稳当了。
靖王妃眼见靖王神情微变,尖叫起来,偏秦严失了耐心,不再和两人玩这种游戏,手中寒光一闪,剑尖已是抵在了靖王的咽喉,作势就要往里刺。
剑锋的冷芒令靖王再无挣扎,突然出声,道:“本王答应!”
秦严半点都不意外,含笑收回了手中的剑,秦靖和秦蕴再度剧烈挣扎了起来。
而靖王妃则是浑身瘫软,靖王的话好像是魔咒,抽走了她身上的所有力量,令她绝望,痛苦,悔恨。
靖王捡起地上的刀具,走向了秦靖二人。
两人并排被固定在刑架上,皆用无比惊恐,哀求的目光盯视着靖王。
靖王犹豫了下,到底觉得秦蕴还小,动不了手,他走到了秦靖的身前,蓦然咬了咬牙,神情狠厉起来,道:“你这个不孝子,为父待你那样好,先前却是你伙同你母妃给为父下的药,你先不孝,便莫怪本王如今心狠!”
靖王说着,猛然一拉扯,撕拉啦的,秦靖身上的衣衫便被他撕下丢在了地上,顿时露出了少年清瘦白皙的上身来。
“开始吧。”
侍卫搬来一只红木圈椅,秦严撩袍坐下,端起了茶盏,那样子就像是坐在庭院中赏花,神情几分恣意几分惬意。
见靖王闻言,竟然真就选了一柄刀,对准了秦靖,靖王妃只觉世上再没有比现在更为荒唐的事情了,亲生父亲要对儿子行凌迟之刑。
她双眼血红一片,声音凄厉无比,道:“不要!”
秦严修长的手动了动,用茶盖撇着茶末,头都未抬,却轻声道:“聒噪。”
影七立马便堵上了靖王妃的嘴,而靖王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狠狠拍出一掌,直击在了秦靖的心窝上。
秦靖脸色瞬间惨白起来,额头豆大的汗珠往外滴落,脸色扭曲,双目圆瞪,却因被堵住了口,只能发出呜呜声。
靖王妃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却也因被堵了嘴,无法发声。
秦严的声音却再度悠悠响起,冲靖王妃道:“瞧见了吧,王爷这一掌是为了将秦靖的心脏打的收缩起来,这猛然一下,心脏紧缩,便能让他身体中的血液流动减缓下来,这样才好下刀,不然这血肉模糊,血腥逼人的,就影响观察,下刀无凭,要弄的一塌糊涂了。这技术好的,说片多少刀就是多少刀,最后一刀送出,人方可断气,王妃放心,王爷是仔细学过的,定也能办到这点,不过到底是亲兄弟,爷也不说片个三五千刀了,爷也没那个闲工夫在此观看,就片个九百九十九刀吧。”
随着秦严的声音落,靖王那边也落下了第一刀,这一刀干净利落,一下子就将秦靖右胸上的*给挖了下来,留下一个圆坑。
秦严扬眉,道:“不错!”
他言罢挑唇再度瞧向靖王妃,道:“王妃看到了吧,王爷方才的一掌果然是封住了秦靖的大动脉,没什么血流出呢,啧,这第二刀也干脆!”
那边靖王手起刀落,秦靖的左胸*也被挖了下来,只有零星几点血带了出来。
秦严见靖王又换了一把刀,不屑的瞟了眼脸色扭曲,瞪着秦靖的靖王妃,再度讲解道:“这第三刀就该在胸腹上切了,片的肉要宛若铜钱大小,似鱼鳞的形状方才为佳,这下一刀的新刀口和上一刀的旧刀口边缘要相接,还要界限分明,故而这凌迟又叫鱼鳞割。”
他说着呷了口茶,方才点头,道:“不错,这第三刀下去露出的肉岔白生生的,只跳出了三粒血珠,这可真是个好开端,这样的话,八成能将凌迟进行到最后,不会中途人便死了。”
秦严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之声,令得靖王妃本就已经面临崩溃的神经愈发绷紧,头脑嗡嗡直响。
她看见靖王一片片落下,看见秦靖剧烈的颤抖,看见秦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见她的孩子用恐惧到了极点,可怜到了极点的目光,哀求的看着她。
靖王妃心中拉锯一样牵扯,她知道秦严要什么,可告诉了秦严,她和两个孩子都将不得善终。
只不告诉秦严,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子,在她的面前被亲生父亲凌迟成一堆白肉吗?!
靖王妃觉得地狱只怕也没有这样的痛苦,折磨!
靖王的手一下下的落,刀口在一块块的扩大,秦严的声音愈发愉悦,靖王妃不想听,可却又忍不住,竖着耳朵不敢错漏一个字。
“这胸肌要落满五十刀才好,王妃一定不知道第五十刀下去会有怎样的奇景吧?呵,到时候秦靖两边的胸肌刚好被割尽,胸膛上肋骨毕现,肋骨之间会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膜。那薄膜之间是什么靖王妃不知道吧?”
“爷告诉王妃,那时候会瞧见一颗突突跳动的心,就像是一直裹在纱布里的野兔,砰砰,一跳一跳……”
“呵,不知有多神奇呢,这时候就不能再割胸膛了,要换了那裆下之物,那个地方却是要三刀割尽的……”
靖王妃听着秦严如同魔音的话,挣扎的更加剧烈了,她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沿着整张脸,流的四处都是,她已经看不到靖王进行到了哪一步,数不清靖王落了多少刀。
脑海中全是秦严的那些可怖的话,耳边都是儿子挣扎发出的呜呜声。
靖王妃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倒是让她挣开了被堵着的嘴巴,她尖叫出声道:“啊!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秦严将手中茶盏放下,走到靖王妃的面前,在她身边蹲下,声音含笑,在靖王妃的耳边道:“王妃不该高兴吗?若非王妃前些时日的苦心调教,王爷如何会如此的惧怕死亡,竟然答应用两个儿子的命来换取自己的呢,说起来,能有今日这一场好戏,还都赖王妃的促成呢。”
靖王妃因秦严的话浑身一震,确实,她前些时日每天折磨靖王,令他感受生死一线的那种恐惧,使得靖王恐惧死亡,成了被驯服的没了灵魂的木偶。
这几日,靖王慢慢恢复了常态,可是他对死亡的恐惧却还刻在骨头中。
若不然,靖王如今哪里能这般狠心,虎毒不食子,靖王却为了能活,要千刀万剐了亲生儿子。
她是帮凶!她是凌迟儿子的帮凶!
这个念头将靖王妃打击的浑身一震,秦严在一旁观察着她,适时打了一个手势,有人便上前一下子去掉了塞在秦靖和秦蕴口中的布。
也不知靖王又在哪儿落了一刀,秦靖嘶哑的惨叫声传来,而秦蕴的哭喊声更是尖利。
“母妃!救我!母妃!”
“痛,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靖王妃瞬间崩溃,什么心理防线都顾不上了,尖叫道:“京南五里紫云观!”
秦严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不过一抬手,便有人控制住了秦靖三人,一时间刑房中没了半点声音。
秦严呼吸略重,道:“紫云观有什么?说!”
靖王妃这会子整个人都被秦严逼得崩溃了,闻言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只哭着道:“观中紫阳真人道行颇深,他如今在作法,所以萧涵嫣才会出事。”
秦严双眸眯起,豁然站起身来,抬了下手,影七二话不说,将靖王妃的口重新堵上,扭了起来,拽着她便率先出了私牢。
秦严跟着迈步而出,而靖王见他竟是二话不说便要离开,不觉追了两步,道:“你说了要在皇上面前为本王求情的!”
秦严闻声这才回头看向靖王,道:“你错了,爷从未说过要为你求情,爷只说,会替王爷美言几句,爷不会忘记这点的!”
秦严在“美言”二字上咬音极重,分明是说的反话,靖王气的脸色发青,就要冲向秦严,却被人拦截,秦严已是大步离开私牢,脚步声远去了,唯留下一句。
“移交刑部吧。”
当靖王被押送着进了刑部天牢时,秦严一行已到了靖王妃所说的紫云观。
既寻到了地方,便不费吹灰之力寻到了那紫阳真人作法的密室,秦严闯进去时,就见一串不知名的七色手串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绘有阴阳八卦图的旋转台上。
转台不知是靠什么力量,正在旋转着,四周贴了许多古怪的符纸。
旁边的供桌上,香烛香烟缭绕,一个须发皆白,瞧着倒颇有些道骨仙风的老道,身上穿白色绣八卦图的道袍盘膝而坐,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念叨,那一串手串竟似有微弱的流光浮动。
眼前的一幕,莫名令人惊悚,秦严突然冲进来,使得那老道被惊动,睁开了眼眸。
目光所及,就见秦严一手拎着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靖王妃走了进来,紫阳真人脸色一变,还没做出反应,秦严腰间寒剑已是剑光一闪,隔空射向了紫阳真人。
那剑去势太强,秦严用了十成内力,以至于一剑穿过紫阳真人的肩头后,去势不减,竟然生生将他的人给带了起来,撞在后头的墙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将他的人生生给钉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却见那八卦图,八卦阵中的手串蓦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接着像是被手串给吸收了进去般,光芒收敛,陷入了沉寂。
这些时日一直感觉到浓雾中漂浮着的璎珞,只觉眼前蓦然一亮,不待她反应,便看到了一处别墅。
牙白色的墙体,映衬着翠绿的草坪,蓝色的天空,令人一望便想住在里面。
这地方,是她的家,她结婚前和苏阳共同的家!
怎么回事,是在做梦吗,她怎么就到了这里!
璎珞有些迷茫,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别墅的方向去,然后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了,因为她的身体竟然穿透门直接进了屋。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铺着多彩的织物,精美的地毯,墙上还挂着她和苏阳在草坪上一起给宠物多多洗澡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容明媚,却顶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那是苏珞,这地方熟悉又亲切,并没有任何改变,所有的摆设都还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等等。
璎珞瞧见东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那是一张结婚照片,里头帅气的小伙,是她的弟弟苏阳,而他旁边小鸟依人的女人,笑容柔婉,气质清丽,穿着白纱,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是那样的幸福。
璎珞自穿越后最是放心不下便是弟弟,如今瞧见弟弟竟然结婚了,虽然是梦,可她也禁不住双眸微湿,正心中触动,就听有动静传来。
璎珞回头,只见门被打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进了屋,那高的正是苏阳,他含笑扶着身边娇小的女人,那女人穿着宽松的衣裳,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医生说咱们的宝宝在你肚子里发育的可好了,你好好养着,等到六个月后,也好给我生个飘飘亮亮的小公主!”
苏阳小心翼翼的护着女人进了屋,言罢正好看到了挂在墙上姐弟二人的合照,他又道:“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瞧见我要做父亲了,她一定是最高兴的。”
“我也希望她是个小公主,最好能长的像姐姐一样。”
“谢谢你雯雯。”
“我都看见了,我真的很高兴,苏阳,你要好好的,姐姐也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幸福,有了家,有了亲人,友人,你莫记挂姐姐!”
璎珞禁不住热泪满眶,大声的嘶喊,她一面喊一面去抓苏阳的手。
然而她的身体却穿透了苏阳的,可令她惊异的是,她听到苏阳惊呼了起来。
“姐姐和我说话了,雯雯,我方才听到姐姐和我说话了,她真的和我说话了!”
璎珞一愣还想继续试试,不想一股力量将她往外拉,她好似听到了两个声音在远处喊她。
“娘亲,娘亲!快回来!”
“娘亲,你不要宝宝们,不要爹爹了吗。你快回来!”
是谁,怎么会有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在嚷嚷呢,他们唤谁娘亲?
璎珞有些奇怪,可却不知为何,听到那声音只觉得揪心的很。
他们在叫她娘亲吗?
爹爹?说的是秦严吗?
秦严呢,他的人呢,璎珞惊慌了起来,本能的跟着那呼喊的声音不断寻找,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她好似看到了一团光亮,璎珞心头一喜,接着眼前一黑,迷雾消失了。
她只觉浑身一震,然后耳边好像传来了谁的惊叫声。
“快看,世子妃眼皮刚刚动了,真的动了!云妈妈!太医!快请太医!”
秦严并没有杀死那紫阳真人,唯恐璎珞那里还不曾有起色,紫阳真人这便要再动些手段。
他风尘仆仆的奔回靖王府后,直冲皎月院,刚进皎月院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和这些时日的沉闷和死寂比起来,满院子都是来回走动的丫鬟,她们的脸上好像都挂着笑意,四处都喜气洋洋的。
瞧见这一幕,秦严倒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脚步一顿,有些不敢进院子了。
妙哥端着个托盘,从小厨房出来,却是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外身影有些僵硬的秦严,她当即便笑着扬声道:“世子爷快进屋看看吧,世子妃一刻钟前醒来了,太医刚刚来诊脉,奴婢正说赶紧派人去给世子爷送信呢!”
秦严将妙哥的话听的真切,他心脏陡缩,接着狂跳起来,狠狠闭了下眼眸,待眼里那股酸涩之意稍平,这才蓦然睁开眼眸,大步流星进了院。
“恭喜世子爷!”
“世子妃康健了,恭喜世子爷。”
一路有机灵的丫鬟纷纷笑着道,秦严无暇顾及,三步并两步便宛若一阵风般进了屋。
他刚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说话声。
“太医,孩子真的无碍吗?先前中了毒,这些时日又沉睡不醒,我可真怕孩子会受到影响。”
那声音充满的担忧,低柔中还带着些虚弱,可秦严分辨的清楚,那是璎珞的声音,是她的声音!
他再不迟疑,大步跨进了内室。
入目,果然就见璎珞已经坐起了身来,还穿着他今日离开时,亲手给她套上的耦合色绣绿叶竹纹的常服,长发已是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她依靠在弹墨绣并蒂莲的迎枕上,正由着太医把脉。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秦严从来没有如此感动过,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
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她一双水盈的眼眸竟是那样的迷人美丽。
他亦从来不知道,能让她睁开眼睛,只这样望着自己,就是幸福!
他眼眶发热,却见那双凝望过来的眼眸率先滚落出一串串珠泪来。
“夫君,对不起,我回家晚了。”
璎珞的声音落下,秦严已是几步到了床前,不顾她虚弱的身体,不顾屋中还有些什么人,紧紧的将璎珞抱在了怀中。
屋中丫鬟们红着脸看着这一幕,瞧着那一双紧紧搂在一起,仿佛忘却天地的夫妻,跟着又红了眼,竟是一个个跟着哭了起来。
太医无措而尴尬的站了起来,还是云妈妈反应的快,揉着眼泪,摆手吩咐大家都先出去。
秦严这一回来,想也知道夫妻两个要许久都平静不下来,什么事儿都要推后了。
细碎的脚步声出去,屋中安静了下来,秦严这才略平复了下来,想到璎珞晕睡了这么久,身子虚弱,忙忙松开了她,却是亲吻着她的泪珠,一下一下,极致的温柔和缠绵。
璎珞仰着头,任他的唇落满面颊,只喃喃的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让你这样担忧,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方才一会子云妈妈已经将她晕睡期间发生的事都说了,璎珞岂能感受不到秦严的情绪?
他先前不过是强撑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罢了,这会子她醒了过来,他一定不知道,此刻他浑身都还在颤抖不停。
璎珞心疼又歉疚,主动亲吻上秦严的唇。
泪水被唇舌卷进,苦苦的涩涩的咸咸的,可唇齿交缠,深入心田却唯剩下了甜。细碎小心翼翼的浅吻,渐渐再也不能满足两人急于贴近的两颗火热的心。
秦严加重了这个吻,璎珞被动承受着,感受着自己的唇瓣被他恣意吸允的发麻,她发出一声轻哼,秦严本还在她唇上留恋舔弄的温热便就此探入,扫刮着细齿,急躁的探入,舌头长驱直入,寻到她清甜的小舌,纠缠斯磨。
气息的交流,柔软的碰触,唇齿的相依,含弄吮咬,难舍难分。直到一声怪响在屋中响起,秦严动作才顿了下,缓缓撤离。
经过方才的动情一吻,璎珞有些虚弱的靠在秦严的臂弯中,她的唇瓣因他的吸允,褪去了这些时日常见的苍白,水润红艳,正一张一合的急喘。她的脸庞虽然依旧消瘦,可却也浮起了薄红,映着水意盈盈的眼眸,妩媚美丽的惊心,也灵动鲜活的令人心颤。
璎珞见秦严盯着自己不说话,却是抬手抚上了肚子,道:“像是好几日没吃饭了一般,当真是饿的能吃下两头牛!”
说着,她的肚子便又配合着奏起乐来。
秦严却没被她逗趣的话逗笑,只抚着她略红的脸颊,声音暗哑,道:“可不就是几日没吃了!来人!”
说着冲外头喊了一声,来日方长,他这会子感觉有千言万语要和璎珞说,虽然只想两个人呆在一起,可璎珞的身体却吃不消。她的腹中可还有他们的孩子呢。
秦严喊声刚落,外头早准备好的云妈妈几人便先后进来。
大家都盼着璎珞醒来,故而在皎月院中开了小厨房,每日里十二个时辰,确保文火上温着粥汤,璎珞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都能第一时间吃上东西。
这会子云妈妈端来粥,正要伺候璎珞,秦严却抬了手,云妈妈就笑着将那粥碗放在了秦严手中。
像之前十数天一样,秦严一勺勺的吹了喂给璎珞,却不想,璎珞刚用了四五口,便被折磨的一手抢了秦严手中汤碗,自己放在唇边,咕噜噜没几下便吃了个干净,又冲云妈妈道:“还有吗,再盛一碗来。”
屋中所有人顿时呆愕当场,不过瞧见璎珞刚刚醒来,就如此的生龙活虎,却是都高兴的很。
璎珞是真真饿啊,躺着的日子,虽然每日都有秦严喂她,可每次只能喂些汤汤水水,且多数都流了,进入腹中的真没多少,虽是每日要进食十多次,可也难以供给身体所需的营养。
她晕睡时候还好,这会子一醒来,身体机能开始运转,那股剧饿就排山倒海一样压了来,要知道孕妇本来就是容易饿的。
就秦严那慢腾腾的喂食速度,简直就是折磨人。
回过神来的秦严见璎珞将空碗递给云妈妈,倒笑了,阻道:“你才醒来,可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了,肠胃会受不住。”
他言罢,璎珞却嘟了嘴,抬手抚上了小腹,道:“不是我非要吃的,是他们饿了,非要吃呢。”
璎珞一言,再度令得满屋子人全愣了,秦严目光随着她的手,挪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饶是平日里那样沉稳如山的人,此刻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眸,道:“他们?”
璎珞却笑,道:“我晕睡的时候听到有人唤我娘亲了呢,是两个声音,是他们将我带回来的。”
秦严愕然,而满屋子的丫鬟却都笑了起来,妙哥率先道:“这么说世子妃腹中是有两个小主子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恭喜世子爷,恭喜世子妃!”
“世子妃既然梦到了,那便一定是两个,当年太后就生下了两位长公主,听说生双胎的人家,子辈也爱生双胎呢!”
“是呢,一准没错的,世子妃如今醒来了,可要多多吃饭才好!也不知两位小主子是郡王还是郡主。”
……
丫鬟们叽叽喳喳的,璎珞却低下头,勾唇而笑。
她知道,她的孩子是一对罕见的龙凤胎呢!
只是这话她自然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这做梦说知道是双胎,等将来真是双胎的话,就够让人惊异的了,若然再说准了龙凤胎却有些太扎眼了。
丫鬟们不知道璎珞是怎么一回事,只当她真是做梦,可秦严又如何不知?
听她这样说,顿时便知道璎珞腹中真的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又听竟是孩子们将她给唤回来的,秦严目光有些古怪又有些热切的瞧着璎珞的腹部。
他半响才开口道:“即便是饿,也不能一次吃多了,先等小半个时辰再吃,先吃两顿流食再加其它。都下去吧。”
云妈妈带着人再度退下,秦严才坐到了床上,将璎珞揽进怀中,大掌放在了她柔软的小腹上。
那里和平日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可却神奇的孕育着生命,他和她期盼依旧的孩子,此刻正在她的腹中成长,在有不足八个月,他们就要出来和他见面。
秦严的手小心翼翼的有种说不出的柔软和感动,璎珞抬手抚上秦严的,道:“你都不想知道,我腹中是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女儿吗?”
秦严却眉梢微动,蹙了下眉,不过他很快就舒展了起来,道:“都好。”
璎珞就知道他会如此说,禁不住有些洋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侧身睥睨着秦严,道:“你给孩子们取名字时,要费心想一个男孩名一个女孩名了。”
秦严顿时愕的张大了嘴巴,竟是傻了一般。
却也不怪秦严如此,就是刚才云妈妈等人说她腹中是两个小郡王,还是两个小郡主一样,却并不猜测是龙凤胎一样。
只因这古代可不像是现代,双胎那样的多,这古代双胎是非常罕见的,而龙凤胎在双胎中更是罕见的很。
又因为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孩子本就多爱夭折,这双胎生下来又弱,即便平安生产,也很难养活,故而大丰,诞下龙凤胎视为祥瑞,寻常庶民之家,若然是诞下一对龙凤胎,那更是其父可以直接授官的,虽然只是授个九品官,可其辖上的县令等官员却是可以跟着在官职上都提上一级的。
由此足见这龙凤胎之罕见,也是如此才会被视为是祥瑞之气,可即便如此,大丰建朝这么久,却都没有听过说哪里出现了龙凤胎的。
见秦严彻底愣住了,璎珞便又将她晕睡时发生的事儿细细说给了秦严听,她本是为了说孩子的事儿,却不想秦严只听到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还看到了弟弟苏阳,他就已经脸色苍白,骤然锁紧了怀抱,身子微颤。
璎珞眼眶微红,满是心疼,忙忙住了口,略扭了扭身子。
本来秦严是坐在床上,从背后将她抱坐在膝上的,这下两人迎面相拥,两颗心都似跳动在了一起,璎珞抬手安抚着秦严,道:“我有预感,我这次回去就是和那个世界,和唯一牵挂的弟弟道别的,以后再也不会,也再也不能回去了,我不会再离开你,离开我们的孩子们,我保证。”
秦严又收紧了手臂,半响都未曾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璎珞才听他声音闷闷的道:“你是被孩子唤回来的,哼,怎生不是因爷!”
璎珞一愣,蓦然从他这话中听出了浓浓的郁结和酸味,不由噗嗤一声便笑了,抬指戳戳秦严的胸膛,道:“秦严你羞不羞啊,和没出世的孩子们争风吃醋?”
璎珞越想越是好笑,秦严却被她取笑的浑身难受,脸色也沉了下来,眼见他要恼,璎珞才柔顺的靠在他怀中,道:“真是傻子,我都还没将过他们,哪里能在意他们大过你,是他们提了爹爹,我才发疯一样要回来的。”
秦严因她的话心里灌了蜜一般,虽然知道和自己的孩子们争风吃醋这种事儿,实在幼稚的很,可却忍不住雀跃,好像第一次战役打赢了一般。
璎珞却轻笑了起来,只笑着笑着眼眶又湿润了,道:“你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云妈妈说我真的怀孕了当时有多高兴,我的身子调理了这么些时日,到底还差点事,这可当真是意外之喜,是苍天垂怜,赐给我们的珍宝。我一定会好好吃饭,锻炼,会生下一双健康可爱的宝宝。”
璎珞的声音微颤,天知道她真确定有孕那一刻喜极而泣时,心中是多么的满足。
秦严拥着璎珞,眉宇却再度微微蹙了起来,璎珞如今已经十六岁,可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这双胎更是险之又险,想到太后因生姨母和母亲,就伤了身子,差点丢掉性命,秦严便心有余悸。
甚至因为她腹中是双胎,本来因她有孕而有的狂喜都被冲散了一些,心头覆上了一曾担忧。
只是如今既成事实,秦严也不想加重璎珞的负担,只暗自决定马上在大丰南北,全国范围内寻找神医,以备不测。
以后她有孕期间,更是要全心全意的亲自照看才成。
他面上忧虑之色不过一闪而过,璎珞并没发现,等她回头时,秦严脸上已经只剩下温柔的笑意。
璎珞从醒来后还不曾认认真真的看过秦严,这一望却是愣住。他无可避免的清瘦了许多,唇边因这两个日夜的奔波生出了一层青茬,显得有些落拓粗犷,额头却是有一片乌青隐隐透着血色。
虽然是瑕不掩瑜,这样的他,平添些忧郁,依旧俊美的惊人,可璎珞却心疼无比,内疚无比,抚上秦严的额头。
她已从云妈妈处知道昨日秦严上大国寺的事,想到平日一个从不信佛的人,却满怀虔诚的做出此等事时,他的心中该是有多么的煎熬无望,害怕脆弱,璎珞的心便揪成一团,眼睛再度氤氲起来,道:“真傻,哪里有什么佛祖,你这般,可让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嫉妒死我了。”
秦严拉了她的手,轻触她含泪的眼眸,道:“有了身孕便莫再总是难过流泪了,再说,爷如今倒真觉得大国寺有些能耐,起码慈安大师是真得了道的高僧。”
见璎珞诧异而好奇的望过来,秦严又道:“爷在大国寺并未曾见到大师,可大师却留了话给爷,言道,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咱们的姻缘,可不就是天定的?这缘分的到来是天注定的,要看机缘巧合,人不能强求,然而缘分的失去却是由人定夺的,感情的得失,要看自己的把握,自己把握的好,感情长久,把握不好,不会维持,感情失去。爷自持一直珍视你,而皎皎也从来回以真情,我们夫妻情比金坚,大师的话,可不就是告诉爷,无需担忧,你会回到爷身边来,咱们的缘分不会散吗?果然,爷刚从大国寺回来,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对于他是怎么让靖王妃开口的,秦严自不会将那些腌臜事告诉璎珞。
也确实,本来他没料想到影七带人能那么快就将秦靖兄弟挖出来的,故而便觉得也许真是他的诚心感动了神佛,不管事实如何,璎珞如今醒来,他对大国寺会存一份感激,以后不介意让王府每年都去添一大笔香油钱。
璎珞却不置可否,事实上她到此刻都还不知道她这一场晕厥是因何而起。
秦严想到那串古怪的手串,目光微闪,那东西很有些邪门,秦严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将那东西收进去,再也不要让那手串出现在璎珞的面前!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了响动。
“禀世子爷,世子妃,长公主,郡王妃的车驾都到二门了。”
方才璎珞一醒来,云妈妈便忙忙的让人往祁阳王府,博弈侯府,将军府和宫中送了消息。不过这么快,长公主和唐氏便到了,还是让人意外。
秦严有些无奈,站起身来,道:“你们说话,爷先到前头处理些事,一会子回来陪你用膳。”
璎珞见秦严一脸郁结,好似对长公主和唐氏的到来并不欢迎,不觉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秦严便又交代云妈妈,道:“世子妃刚醒,莫让她太累。”
言罢,这才大步离开了。
片刻长公主带着乔丹华,并唐氏一起便都进了屋,见璎珞果真醒了,气色虽然这会子功夫也养不回来,可精神瞧着却是极好的,不由都高兴的落了泪。
尤其是唐氏,这些时日还因担忧卧病在床,如今一听闻璎珞好了,撑着病体便来了,只可见她病也确实是心病居多,这会子看着璎珞好端端的,立马觉得浑身病体去了个七七八八。
璎珞好了起来,秦严才有功夫处理些朝事。天玺帝那边,三日后下了处置靖王和靖王妃的圣旨。
靖王妃参与瑞王谋逆,罪不可恕,五马分尸,尸体不可收殓,弃之荒野,以儆效尤。靖王妃娘家荣国公府抄家,男丁斩首,女眷充入官妓。
靖王念及被人以药物控制,网开一面,准保有全尸,处绞刑,念靖王世子救驾有功,准其为父收殓下葬。靖王妃所出子嗣却不得幸免,处斩刑,念及秦严求情,改为流放。
于此圣旨同下,却还有令靖王世子承继爵位,成为新一代靖王的旨意,璎珞也跟着荣盛靖王妃。
京城中有的府邸因为这一场宫廷政变而彻底消失,有的因此而崛起,一番风云变幻,待这场血雨腥风差不多平息下来,却已是两月之后了。
这时冬去春来,早春的风已经染了些绿意在柳梢上。
天玺帝终于下旨令废太子回京,复立太子之位。朝堂上下一片赞同,废太子归京,众望所归。
万事都有两端,有人为此高兴,却总有人是为此不快的。云霞宫中唐贵妃便因早朝上传来的此消息失手打碎了一套昂贵的宫制粉彩牡丹茶具。
秦严下朝回到皎月院时,璎珞却已提前得知了这个好消息,正和安安说话。
对于父母安安因从未见过,此刻听闻父亲母亲就要回来了,安安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的忐忑害怕,正坐在床上,窝在璎珞的膝头上说话。
“等父王和母妃回来,安安就不能住在这里了吗?可安安想和舅母住在一起,安安不想到东宫去。安安还想亲眼看着小弟弟们从舅母的肚子里蹦出来呢。”
他说着小手摸向璎珞隆起的腹部,小脸上满是不舍和不开心。
安安前些时日刚过了三岁生辰,虚岁已四岁了,已启蒙,在古代已算是个大孩子了。古代七岁不同席,男孩子过了七岁,便不能在住在内院中,要挪到外院,拥有自己的院落,差不多开始学着脱离父母长辈。
安安这年纪已经懂了很多事儿,见他听闻要回东宫,反倒不开心了起来,璎珞笑着抚他的脸蛋,道:“安安方才不是问舅母为什么安安都起床了,舅母却还贪睡吗?其实是因为舅母昨日夜里都没怎么睡着。”
“为什么舅母夜里没睡着?”安安果然满脸诧异的道。
璎珞如今已有孕五个多月,她因是怀的双胎,肚子一过三个月,便像吹气球一样圆了起来,现在只五个多月,腹部的隆起简直像人家八个月的。
可能是苦尽甘来,璎珞刚刚醒来那阵子,孕早期是真没受什么苦,没有害喜孕吐的症状,让她很快就养回了身子,消瘦的身体也恢复了起来。可三个月后,随着肚子越来越的,却是有了苦头,最先表现出来的便是睡眠。
此刻被安安黑溜溜的眼眸瞧着,璎珞抚着他的小肩头,道:“你看舅母顶着这样一个大肚子,走路也吃力,弯腰已是不能,晚上躺着的时候啊,舅母便总担心会不小心压坏了弟弟妹妹们,便有些难以入眠。安安知道吗,做娘亲是很辛苦的,舅母晚上睡不好,有时候还会腿抽搐,等弟弟妹妹们再大些,舅母可能腿脚都会肿起来,出恭的次数也会很频繁,舅母的体型会变的很难看,脸上会长出斑点来,身体笨重,想坐,坐不下,想躺,躺不成,腰酸背疼。这些便也罢了,等到弟弟妹妹要从舅母的肚子中蹦出来时,那种疼痛更是难忍。”
安安听的似懂非懂,可大致意思却都明白了,不觉皱起了包子脸,将小手从璎珞肚子上拿开,道:“我不要舅母难受,安安不要弟弟妹妹了!”
璎珞将他拉回来,道:“可舅母却不觉得辛苦,安安知道为什么吗?”
见他摇头,璎珞揉着他的头发,道:“因为每个做娘亲的都爱孩子,大过爱自己,天下的所有母亲都宁肯自己受痛受累,也要将孩子带到这个美好的世界,让他们享受阳光,享受雨露,享受欢乐,懂得酸甜苦辣是什么滋味,看着他们成长,爱护他们,保护他们。”
见安安有些明白,又有些迷茫的睁着纯净的眼眸看着自己,专注的听着,璎珞又道:“安安的母妃也是一样,安安的母妃生下安安时比舅母更加辛苦。舅母累了饿了苦了,还有那么多丫鬟们伺候着,可母妃生安安时,身边却没有这些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安安的母妃累了,不能休息,饿了,无法饱腹,痛了,只能咬牙忍着!还要时刻担忧有坏人会伤害安安,要拖着沉重的身体保护安安……安安,你要记得,母妃是这个世上最爱安安的人,也是为安安付出最多最大的人。安安只有回到父王,回到母妃的身边才最幸福。”
安安好像听懂了一些,却面露纠结,咬了咬粉嫩的唇瓣,道:“可是……安安回了东宫会想舅母的,舅母有了弟弟们不要安安了吗?”
安安是个敏感的孩子,璎珞将他揽进怀中,笑着道:“怎么会,舅母会时常进宫去看安安,安安想舅母了,也可以禀明了父王和母妃回来住上两日,安安的房间,舅母不会让人占了去的。”
外头秦严含笑听着一高一低两人的细细碎语,听到这里才撩起帘子进了屋。
“舅父!我父王和母妃真的要回来了吗?”
安安见秦严进来,禁不住双眸一亮,跳下了床榻,扑到秦严身边拽着他朝服的袍摆问着。
秦严弯腰将安安抱起,点头道:“是,安安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安安可是开心?”
安安被璎珞开通了半响,闻言重重点着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亮亮的,秦严这才道:“舅父有话和你舅母说,安安先跟乳娘出去玩会儿可好?”
待安安出去,秦严才上前,单膝在床前跪地,将脸颊贴在了璎珞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道:“今日他们可乖?”
璎珞是在上个月被太医确定,腹中确实是双胎的,秦严本来就紧张,确定后便更是一刻都不愿离开璎珞了,每日除了上朝,他连公务都是带回王府,在内书房处理的。
璎珞如今才五个多月,可夜里睡觉已经不大安稳,她稍微动一下,秦严便会睁开眼眸看看,晚上她腿脚抽筋,他总是第一时间发现,仔细的帮她揉按。
如今已有了胎动,两个小家伙喜欢早上在娘亲的肚子中做早操,秦严的脸颊贴过来,便觉被不算轻的动作踢了一下,即便不是第一次感受,秦严也心一跳,尤感神奇。
“我很好,你别总是这么紧张,往后还有四个多月熬呢,你总这样,等他们出来,你反倒要累坏病倒了,真若那样,看你还有何颜面摆父亲的威风!”璎珞笑着道。
秦严苦笑,哪里是他说不紧张就能不紧张的,实在是太后生产,他的母亲生产都出了事儿,璎珞如今肚子已是这样大,叫他如何能够不担心!
“前些时日,我是身子虚,急于养起来,又怕因为之前的晕迷,孩子们营养没跟上,便补的过了些,肚子才起的这么快,这两日,云妈妈和陈嬷嬷已经在缩减我的膳食了,每顿都吃的极少,多食几次,这样孩子们不至于过大,到时也便于生产。我身子骨也好,每日都在锻炼,你安心了,生个孩子,对我这种女强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你再这样小瞧我,我可不高兴了!”
有些时候璎珞会给秦严说些现代的事情,故而她的话,秦严都听的懂。见璎珞沉了脸,秦严便也笑着起了身,道:“爷知道了。”
两人说了片刻话,不由就说到了太子回京一事儿,秦严道:“虽则如今瑞王已死,可太子归京却也不得不防,爷的意思是,一明一暗,明中用替身坐车驾随前去接应的东宫仪仗回京,而太子则走暗线回京。”
璎珞点头,却道:“就怕真有人要动手的话,会防着咱们如此。”
秦严笑着点头,道:“所以这暗里怎么走,却也是要推敲一番的,爷听闻迟家近期正有一队商队要从北边回来。”
璎珞诧的看向秦严,双目却是一亮,道:“你想让太子和太子妃混到迟家的商队中去?”
秦严点头,璎珞想了想,道:“如此也好,混进商队,不易被察觉,再有暗卫和死士一路跟随保护,啊那便更加稳当了。”
本来迟璟奕迎娶的海姑娘的娘家便是秦严的人,如今太子回京,若无意外,必定是要继承大统的,这时候秦严想到迟家,简直就是在送泼天的富贵给迟家,想必迟家也是很愿意的。
秦严能想到迟家却也是因璎珞之故,他可不想璎珞总觉得欠了迟璟奕一般,送这份泼天富贵给迟家,也算是清了他横刀夺爱的这笔债。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横刀夺爱。
秦严见璎珞也觉此举妥当,不由拉了璎珞的手把玩着,道:“只是这些时日爷的左右恐都有人暗中盯着,做此决定爷便不适合再见迟璟奕或者迟老太爷了,到时后日振威将军府办喜事,迟家少奶奶是一定会去的,你可挑了时机于她相商此事。”
王雪瑶在一个月前为盛府添了个大胖孙儿,后日便是满月宴,璎珞自然是要去的。而迟璟奕的妻子海氏自然也会前往。
她笑着点头,秦严便道:“那后日,你陪爷去过恪王府,便让麟哥儿送你去将军府,爷便不去了。”
后日不仅是将军府孙儿的满月宴,也是恪王叶宇轩向未来恪王妃行纳征礼,下聘的日子,璎珞和秦严也是要去捧场的。
这般说定,到了第三日清晨,璎珞便收拾好登车和秦严一道往恪王府去。天玺帝子嗣本就不丰,如今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有病的有病,剩下的也就即将回京的废太子和恪王,必有大用,恪王又是幼子,一向得宠,今日这场喜事又是恪王出宫开府后的第一场喜事,故而宾客盈门,今日这里当真是集中了满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们。
一早便热热闹闹,喜庆非常,璎珞因有身孕,到了地方便被秦严亲自送到了众高阶诰命们所呆的清苑殿中安坐。
她虽年纪小,可如今已是靖王妃,在场便都是品阶高白发苍苍的诰命夫人们,可身份真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却没两个,加上秦严和太后对她的宠爱,世人皆知,璎珞坐在那里,却是没人敢轻视半分,反倒都围着她谈论起她腹中的双胎来,直道好福气。
正说着话,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长公主便瞧了眼身边儿的嬷嬷,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可是到了吉时?聘礼要出府了还是怎的?”
那嬷嬷领命而去,片刻却面色严肃,脚步匆忙的回来,凑近长公主的耳边禀报了几句,长公主面色一变,接着便站起了身,冲璎珞道:“聘礼出了些岔子,你随着姨母一起去瞧瞧吧。”
璎珞闻言却觉并非如此,若真是聘礼出了什么,恪王府虽然没主母主持,可王府属官众多,哪里用得着长公主去补救,更何况,她如今身子笨重,跟着去添乱吗?
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儿,长公主随意找的说辞罢了。
璎珞跟着长公主出了殿,果然就听长公主道:“这个老七,竟然留书一封,离京不知所踪了!今日这纳征礼是办不成了,一会子消息传开,只怕要场面混乱,你如今身子笨重,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璎珞闻言不觉愕然当场,叶宇轩今日下聘,却留书走了?
这……她轻叹了一声,垂眸掩住了眸中的复杂之色。
点了点头,拜别长公主,璎珞待出了恪王府登上马车,这才禁不住抬手抚了抚左肩。
那里正是前些时日所受箭伤之处,因中毒被叶宇轩用剑刃剜掉了一块皮肉,当时挖的太深,后来即便用了凝脂霜,却还是留下了一点狰狞的痕迹。
那个当机立断,救了她和孩子的少年,在就要迎娶王妃时,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了,璎珞无法说服自己,这和她毫无关系。
她叹了一声,只望着外头海阔天空,江湖之远,他能够学会放下。
轻轻闭了闭眼眸,璎珞收回手,清声道:“好了,去将军府吧。”
“世子爷说等萧公子来送世子妃过去,现在萧公子还没有来啊。”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
似是回应他的话,萧承麟属于少年郎的嘎哑声音传来,“姐姐!”
璎珞挑起车帘,正好看到萧承麟一身玄色锦袍,头戴鎏金冠驰马而来,眨眼间便到了马车外,他如今已在变声,身量较之一年前又长了岂止一头,已经有了男人的宽阔肩背,这些时日在军营历练的性子沉稳了不少。面容竟是愈发像祁阳王了。
萧承麟却是在璎珞晕睡时匆匆回京的,虽然他回来时璎珞已经醒了过来,可萧承麟心有余悸,得知璎珞有了身孕,还是双胎后,便没再离京,准备等看着璎珞顺利生下小外甥后才离开。
“姐姐,恪王的事,弟弟都听说了,一会子宾客都要离开,只怕要乱,咱们快走吧。”
萧承麟的声音传来,璎珞点头,马车才缓缓往盛府而去。
与此同时,离京城已有百里之遥的京南路官道上,叶宇轩一身劲装,突然勒马而立,回望京城的方向,神情不辨。
他身后紧跟侍卫青锋也忙勒马停下,见叶宇轩遥望京师久久不语,便道:“王爷,这会子只怕皇上和娘娘,都已经知道您不告而别的消息了,皇上是定然要龙颜震怒的……您……”
这次叶宇轩离开京城,要去哪里,要去多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只是不想再呆在京城中了。
白广彦是侯府嫡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故而叶宇轩连总不离身的白广彦都未曾告诉,只带着护卫便离了京,这侍卫虽忠心但到底不明白叶宇轩的心思。
言了两句,被叶宇轩目光淡淡扫过,忙躬身垂首,再不敢多言一句。
叶宇轩却目光微闪,她应该也知道他离开了吧,却不知可会因此而略微感到些牵挂和惦念否……
他想着,终究是自嘲一笑,蓦然收回了脸上的落寞之色,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若一支利箭劈开笔直的官道,逐日而去,徒留一缕烟尘,久久不落。
振威将军府中,璎珞正坐在花厅中,瞧着王雪瑶怀中红色襁褓里粉嘟嘟的婴孩看。
小娃娃刚刚满月,却已圆润了起来,闭着眼睛睡的香甜,璎珞本就喜欢孩子,如今自己也快做母亲了,看到这样小的婴孩,不觉就会母性泛滥,简直不舍得移开目光。
王雪瑶不由打趣她,道:“好了,好了,你眼见着都要一下子有两个小宝宝了,倒来稀罕我的。”
她言语间不乏羡慕,虽然生双胎不易,可做为女人,却总还是想一下子来两个宝宝的,想想若是两个生的一般模样的孩子对着自己喊娘亲,就能融化了一颗心。
璎珞这才收回些视线,道:“我可是做干娘的,正经该稀罕呢,你就让我抱抱吧。”
她挺着个大肚子,偏偏手痒痒,看着王雪瑶怀里的宝宝就想接过来抱抱,王雪瑶哪里肯,冲璎珞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那边安静坐着的海书韵,道:“你看看都是当娘的,表嫂就比你稳重的多,人家都不往人多的地方凑,偏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要来做那皮猴,孩子给了你若是压坏了你们王爷好容易得来的宝贝小郡王,我可是陪不起的,这将军府可不能给你们王爷掀了,你快饶了我吧。”
璎珞这才佯怒的哼了一声,顺势便往那边海氏的身边走,道:“做了娘的人,还这样牙尖嘴利,我去寻迟大奶奶说儿女经去。”
海氏早对璎珞闻名已久,说起来今儿倒是头一遭见,看她过来,便笑着起了身,就要福身行礼,璎珞忙上前一步托住了她,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便莫和我虚礼了。”
海氏比璎珞晚一个月有孕,如今小腹刚刚有些凸显,被璎珞扶起却也没再坚持,笑着道:“这里有些气闷,王妃脸色有些不大好,民妇扶王妃出去散散可好?”
璎珞双眸一亮,这海氏果然是个聪明极的,她刚刚过来,海氏便猜到她是有话要说。
璎珞点头,道:“你不知道,我自打这身子笨重后,便总喘息困难,这厅中人多,确实有些气闷。”
海氏笑了笑,应道:“民妇害喜没过,也是有些不大舒服,王妃小心门槛。”
两人说笑着,一起往外头去,便有人留意这边,见二人都时不时摸摸肚子,说着怀孕的琐事,便也只以为是同做了母亲,比较聊得来,倒是不曾多想。
于是这日,迟家大少奶奶有幸得了王妃的青眼,两人相谈甚欢,离开的时候,也是一块出的将军府。
出了府门,璎珞的马车略停,正要和海氏道别,就听马蹄声响起,璎珞和海氏同时望去,但见迟璟奕一身青衣骑马而来,他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马车中的海氏,两人目光相对,有温情流转。
到了马车前,他略弯腰,瞧着海氏,道:“不曾害喜吧?”
海氏不由面色一红,不动声色的嗔了迟璟奕一眼,道:“不曾,我和王妃相谈甚欢,正道别呢,夫君还不见过王妃。”说着往璎珞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间略有些迟疑和紧张。
迟璟奕闻言回头,骤然瞧见璎珞,先是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翻身下马,行了个礼。璎珞看的出,迟璟奕方才那一怔,只是没料到会见到她的诧异,却并没其它,他看她的眼神,温和依旧,却已不复炙热。
璎珞不觉笑着看了眼海氏,海氏正望着迟璟奕,面容之上带着释然之色。
她回过神时正和璎珞略含调侃的目光撞上,一时脸红通红,璎珞又笑了下,冲她点了点头,这才道:“迟公子不必多礼,走吧。”
此处人多眼杂,她并未对迟璟奕表现出太过的熟悉,只点了下头,便放下了帘子,示意马车可以走了。
皇宫,云霞宫中,唐贵妃的人第三次回报,已经将京城能寻的地方寻遍,并不曾找到任何恪王的踪迹,各个城门也都问询过,都没人看到恪王出城去。
待回报的人退下,唐贵妃隐忍不住又扫落了一套茶具,丁嬷嬷令人都退下,劝说了几句,唐贵妃却不由落泪道:“本宫这样辛辛苦苦的筹谋都是为了谁!?他怎么能如此回报本宫!?如今结亲不成,反结仇!他怎么就那样任性,都十七了,却不懂本宫的一番用意,他是得宠的皇子,等新皇登基,哪里还有我们母子半点活路,他是非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才知悔吗?!”
丁嬷嬷见唐贵妃脸色气的通红,不由劝解道:“贵妃娘娘且莫如此,殿下总有明白贵妃心意的一日,只是如今殿下已经离了京,不知去向了,那事儿,可还做得?”
唐贵妃闻言这才平息了悲意,抹了下眼泪,神情坚定,道:“他不懂本宫的一片慈母心,本宫却定要给他最好的,他走了也罢,那事儿照做不误,真等废太子回不来了,他总归要回来的。这样也好,真若事败,便也牵连不到他,皇上对他还是有父爱的,想必本宫承担了过错,皇上会护着毫不知情的轩儿。”
丁嬷嬷叹息道:“贵妃对王爷真是……一片慈心令天地感动。”
是日夜,璎珞和秦严并排躺在床上,璎珞细细碎碎的和秦严说着今日在振威将军府和海氏提让迟家商队掩护废太子回京的事情。
说完了此事,她难免有些担心,道:“你是怀疑唐贵妃,还是怀疑恪王?”
叶宇轩这会子离开京城,只怕若是废太子回京途中遇刺,多数人都会怀疑是叶宇轩做的,秦严会否疑心叶宇轩离京出走,其实就是借着逃婚的举动来掩饰对废太子动手的行为?
她却不知为何,觉得叶宇轩并非如此,他是真的因逃婚而离京的。
她的话令秦严望了过来,在黑暗中目光灼灼的盯视着璎珞,道:“爷只是做好防范罢了,不想怀疑任何人。”
他说着略翻了个身,手指触上璎珞肩头那一片凸凹不平的伤痕处,轻轻抚着,道:“和爷老实说,这回叶宇轩救了你,你是否又对他心软了?今儿听闻他离开了,可有伤心怅然,难过不舍?嗯?”
秦严目光灼灼,璎珞却有些好笑,抿了抿唇,道:“怅然所失嘛,好像是有一点点,至于难过不舍,伤心不已,好像……哎呦!”
她话没说完,秦严的手便顺势下滑,探进她的衣襟中,狠狠在她身上如今最绵软的地方捏了两下。
璎珞吃疼惊呼,秦严的身子却小心翼翼覆了上来,湿漉漉的吻细细碎碎沿着脖颈一路往上,慢慢抵达耳珠,含在口中,轻品慢咬,声暗而沉,道:“有些话玩笑不得,爷会当真的,所以……你该惩!”
他说着已将她的手拉了下去贴在了他的身下,道:“爷都素了五日了,帮帮我,好皎皎……”
璎珞粉面因他的亲吻而绯红起来,又因他的动作和声音惹的心跳失速起来。
自从璎珞有孕,先时她身体虚弱,又是孕初期,秦严虽渴的要命,可却半点不敢累她。
可随着她身体养起来,秦严却渐渐放开了,时不时就要折腾她一下,璎珞心疼他,因是现代人,知道孕中期其实可以有些夫妻生活的,便告诉了他这个,两人也瞒着云妈妈等人,偷偷尝试了两次。
可因害怕伤着孩子,每次都无法尽兴,结束时,璎珞还好,秦严却满身紧张的大汗淋漓,非但没觉得到了纾解,反倒被勾的更加躁起来。
后来璎珞肚子长的大了,自己先就不愿意解衣给秦严多看了,只他磨的狠了,才用一些旁的法子替他纾解。谁知道秦严竟好似贪上了这种新奇,有了第一回,秦严这厮便得寸进尺起来,三五日就要磨她一回。
璎珞被折腾的不行,秦严也发现妻子好似有些吃不消,这才有所收敛,现在都是六七日才辛苦她一回。璎珞被他软语求着,想着再过些时日,身子更加笨重,秦严便想要这些都成奢望了,也便没多说什么,略侧了下身,纵容着他将手愈发深的探入了她的襟口。
秦严今夜却有些斯缠的厉害,她帮他解决完,却贴了上来,在她耳边蛊惑的道:“皎皎,爷痛快了,可你不难受吗?爷也帮帮你,你乖乖的,爷会让你舒服的……”
“别……我不需要……嗯……”
璎珞的肚子实在比一般准妈妈要大些,偏她怎么吃身上都不大长肉,营养好似都鼓到了肚子上,以至于腹部像是突出了一个大圆球,璎珞自己都觉得古怪骇人的很,故而都不愿意给秦严多亲近。
此刻见他去解她的衣衫,她本能又抗拒起来,偏秦严动作极快,魔掌已是探进了裙下,璎珞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动情的娇吟取代。
耳边顿时响起秦严的低笑声,道:“口是心非,别急……”
许久,璎珞躺在床上急喘着,脸上身上都染上了一曾薄红,浑身发软动不了身,眸光氤氲望去,却见秦严随手抓了件白绫绣梅的亵裤往她身下擦,璎珞顿时一惊,踢了他一下,躲开身来,道:“那是我的啊。”
秦严一楞,瞧了眼,却道:“没事,回头爷给你洗了便是,爷的寻不到丢哪儿去了。”
说话间便要继续手中的动作,璎珞一急。
自打她有孕,秦严又半点没收通房的意思,云妈妈和丫鬟们便不知多少高兴,可后来见秦严半点不避讳,依旧和秦严同床共枕,云妈妈便担忧了起来,丫鬟们更是每日里盯的死紧,生怕两人没分寸弄出什么事儿来。要知道,寻常夫妻,那都是妻子一有孕,男人便多宿在外院,或者妾室们房中的。
一来就是女人有孕了,身子变形,不方便让男人见到,影响以后争宠,再来也是怕把持不住,伤了子嗣。
要说这古代不好处,就有这一点,夫妻生活就好似透明的暴露在奴婢们的面前,一点*都没有。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寻常人家的夫人只会将丫鬟奴婢当会动的物件,大抵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可璎珞不行啊,她到底是接受过平等观念的,怎么可能将活生生的人当物件?
指使这两个月来,每次和秦严有些亲近举动,都遮遮掩掩,还要想法子将痕迹毁尸灭迹,以防云妈妈和丫鬟们察觉了。
所以没回也不敢刻意叫水,都是擦拭在了秦严的亵裤上,回头他再穿走了,弄到外院书房去收拾下。
这会子秦严见璎珞都瘫成了一汪水,却还惦记着这事儿,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道:“回头爷拿到外院帮你洗了就是。”
璎珞却坚持,撑着身子就要起身去寻秦严的,道:“不行,不行,我的衣裳不见了一件,妙哥岂会发现不了!你快早你的来。”
秦严见她要起身,这才忙丢了手里的,叹了一声在床上翻找起来,却是禁不住道:“这可真是偷情一般,爷是野汉子吗?”
是因为自己没法适应这古代对下人的态度,不好意思才弄的如此偷偷摸摸,还要委屈秦严自己洗裤子的,璎珞听他这样说,也有些过意不去,忙忙勾着秦严的胳膊,小意说起好话来。
翌日,璎珞起来用了早膳后,妙哥进来禀道:“王妃,紫姑娘来了,想见王妃。”
璎珞闻言不觉一愣,紫姑娘说的却是苏瑛紫了。
苏瑛紫自从脱离苏府以后便和姜姨娘开了女户,在京城做绣铺,成衣铺的生意。许是觉得她到底是苏家的姑娘,出入靖王府会给璎珞带来麻烦,她是从没来过靖王府的。都是趁着璎珞回祁阳王府的时候,有时会过去见上一见,给璎珞带些自制的小吃之类。
今儿这倒还真是头一回登靖王府的门,璎珞只当出了什么事儿,忙忙让妙哥将人带了进来。
苏瑛紫今年也已及笄,她穿着一件月白素绸袄儿,外罩一件淡青缎镶边长褙子,腰间系着秋香色的腰封。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头上挽着乌溜溜的发髻,只简单插着两支梅花碧玉簪。
她本就生的甜美,这些时日身子又抽了条,倒又多了些清丽。
坐下后,她便取出自己缝制的一些小衣裳来,道:“姐姐有孕,我这做姨母的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孩子们,便只做了几件小衣裳,做好后,都已经水洗了好几遍,等姐姐生产,我不在京城,姐姐可要给孩子们穿。”
璎珞听她如是说,倒是一愣,道:“你要去哪儿?”
苏瑛紫笑了笑,却道:“这京城大而繁华,可到底不是我和姨娘的根。姨娘的家乡在丰州,想要带着我到丰州去安家,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璎珞闻言略蹙了下眉,想了想,道:“丰州?以前倒不曾听说姜姨娘是丰州人士,她在丰州还有什么亲人吗?丰州那么大,你们要去丰州什么地方?”
苏瑛紫抿了下唇,摇头道:“姐姐也知道,姨娘很小的时候便被卖了,家乡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们准备到丰州的州府鹿城落脚。”
丰州那却是叶宇轩的封地了,不怪璎珞多想,自从那次叶宇轩将苏瑛紫从瑞王府中带出来,璎珞便觉得苏瑛紫对叶宇轩好似有些不寻常。
苏瑛紫这个年纪委实也该说亲事了,可她却办了女户,好似半点要寻人定亲的意思都没有,倒是一门心思的跟着姜姨娘打理起生意来。
寻常到祁阳王府见面,也会有意无意的打听叶宇轩的事。如今叶宇轩刚刚离开京城,苏瑛紫便也要离京,去的又是叶宇轩的封地,千里迢迢,她和姜姨娘两个女人,到了地方又是人生地不熟,讨生活何等艰难。
若是姜姨娘在丰州还有亲人,还说的过去,又没了亲人,苏瑛紫这般突然要离开,说不是为了去追叶宇轩,璎珞都难信。
她想了想,到底禁不住道:“紫妹妹此去可和恪王有关?”
苏瑛紫好似也不意外璎珞会如此问,面上略红,道:“姐姐,我不瞒你,我此去确实有此原因在,我看多了寡情男人,从姨娘哪里也听多了绝情男人,实在不想随随便便找个人,谈婚论嫁,然后过那种毫无盼头,一成不变,勾心斗角的日子。就像夫人,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又如何呢?如今好容易我和娘都脱离了苏府,自己能为自己做主了,这些时日我们母女也委实挣到了一些银钱,衣食无忧,以后靠着这些银钱,或是继续开铺子营生,或是在乡下置办些产业田地,日子都会比嫁人来的自在。所以我早就绝了嫁人的心思了……”
璎珞听她如此说,倒是一叹,道:“你原是如此想的。”
苏瑛紫点头,脸上红色又增,眉目间却一片清亮,道:“我心中有了人,若然真要找个男人的话,倒宁肯不管不顾的拼着一回,我知我的身份,便跟了他,只怕也是个姬妾之流,可我没想入他那王府,做个外室,他想起我了,来看看我,厌了也没关系,好歹我全力争取过,也是无憾了。再不然,只远远看着他也是好的,等到有一日累了,我兴许会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招了赘。”
她说着眼眸微润,略垂了下头,再抬头时,眼眸中又浮现了盈盈笑意,道:“我知道他心里只有姐姐,其实八成是不会接受我的,可却忍不住想试一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丰州,不过是想成全自己一回罢了。若是他没在丰州,也是没关系的,我和姨娘是真厌了京城这浮华之处,想找个安宁点的地方安家了,丰州也确实是姨娘的家乡,姨娘说那里民风朴实,四季如春,是个极好的地方。”
璎珞瞧着苏瑛紫,心中倒是一阵钦佩,不管苏瑛紫的想法是否成熟,做为一个古代姑娘,她能有这份胆气和决断,便是个不俗的。起码苏瑛紫敢于爱,这点却就比她要强上百倍。想到当初对于秦严,自己的躲闪犹豫,退却害怕,璎珞倒生出些羞赧之心来。
静默了下,她才握了苏瑛紫的手,道:“妹妹打算何时离开?”
苏瑛紫见璎珞没多言相劝,倒是松了一口气,道:“明日便出发,姐姐放心,姨娘没进苏府前也算见识过一些世面,算不得完全的内宅妇人,我们都安排好了,跟着镖局行走,身边也买了几个签了死契的下人,有护院,有丫鬟婆子,姐姐不必担忧,到了那边我会给姐姐来信的。”
璎珞闻言便没再多言,又拉着苏瑛紫的手说了些话,倒是苏瑛紫看她大着肚子,不敢多累着她,早早便告辞去了。
秦严回来,璎珞问了他丰州的情况,只令秦严写了封给鹿城知府的信,拿了靖王府的信物,令云妈妈亲自出府送往了姜宅。
一个月多后,京城郊外,桃红轻粉,已然落尽,花瓣被风吹过打进水中,卷荡无踪,枝头上繁花落败,多了浓翠绿意,漫山遍野一片苍翠。
一早,雾气未散,山边官道旁的十里亭中便停靠了一辆马车,旁边十数骑黑衣护卫沉默牵马而立。
十里亭中,秦严给璎珞笼了笼身上披着的薄斗篷,脸色还在发黑,瞧着璎珞斗篷下遮掩都遮掩不住的大肚子,道:“爷真是得了失心疯才同意带你到这里来!怎么你一求爷就什么都应了你呢!”
璎珞却笑着勾了勾秦严的手指,道:“今日是姐姐和姐父到京的日子,我怎么能不前来迎接,你放心,虽说是双胎要早产些,可昨儿太医和嬷嬷们还为我检查了,孩子们还没下移,都老老实实的,少说也要再十来天才能生产。从府里出来到这里,一路官道,平坦的很,回府去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事儿。能出什么事儿!我这些时日憋在府中,实在苦闷,心情不快也不利生产的,你就当带我出来兜兜风,散散心吧。”
璎珞如今已有七个来月的身孕,太医和接生嬷嬷们都说了,双胎很少能坚持到时候,多都要早产的,璎珞现在状态虽然还好,但也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府中已经一切准备就绪,而今日正是太子和太子妃进京的日子,他们随着迟家的商队,顺利到了京城。
秦严一早要带着安安过来接人,偏璎珞早上睡不着,哭着喊着求着要跟来,秦严也不知自己当时是发的什么疯,竟像是脑子被她迷晕了一样,稀里糊涂的就将璎珞给偷偷带了出来,到了半道,秦严才后怕了起来,原是要立刻掉头回去的,可璎珞这边金豆子立马滚了下来,于是秦严觉得脑子又空白了,再然后一晃神,就到了这里。
璎珞却也不是任性非要来,而是她察觉到这两日安安格外敏感暴躁,不安兴奋,就算拿新奇的玩具逗他,都没法让夺去他的注意力。而且这两日小家伙特别的粘璎珞,这一切都是从秦严两日前告诉安安,他的父王和母妃今日就要到,今日带他来接人开始的。
看着这样的安安,璎珞实在放心不下,秦严虽然也疼安安,可他到底忙,平日陪伴安安的时候不多,安安对秦严如今并不怎么依赖,他又是个粗枝大叶的,璎珞怕他疏忽了安安,这才决定跟来的。也是她确实问过接生嬷嬷,她肚子这样子,该是不到时间生产,才敢如此。
这会子秦严直唠叨,璎珞却没耐性听,坐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喊着正掂着脚尖往远处看的安安,道:“安安过来舅母这里,等下你父王和母妃到了,会有人骑马来报的。”
安安闻言垂着头回到璎珞身边,依着璎珞坐好,璎珞见他也不说话,便笑着道:“舅母给安安讲个故事可好?”
安安没言语,不知在想什么,璎珞便自顾道:“今天咱们就讲一个小蝌蚪找娘亲的故事,说从前呢,有一群小蝌蚪……”
璎珞声音轻柔的低低讲了起来,果然安安一听是找娘亲的故事,很快便被吸引了注意力,还不时的问着璎珞,道:“小蝌蚪的娘亲为什么会离开他呢?小蝌蚪们找不到妈妈怎么办?”
璎珞将安安揽在怀中,耐心的回答着,就听安安又道:“小蝌蚪找到了青蛙娘亲,可小鱼长的和大鱼娘亲一样,小鸭子也长的和鸭子娘亲一样,小蝌蚪为什么长的和娘亲不一样呢?”
璎珞笑了,点着他的小鼻子道:“谁说小蝌蚪长的和青蛙娘亲不一样了?小蝌蚪们找到娘亲后,欢快的在娘亲身边游玩,渐渐的,它们就长出了两条后腿来,接着呢有长出了前腿,这时候它们连身上的肌肤也变成了绿色的,叫起来呱呱叫,已经和青蛙娘亲一模一样了呢。”
安安禁不住拍手笑,又道:“那安安也和母妃长的一模一样吗?”
璎珞揉着安安的头发,道:“那是当然了,一会子安安就好好看看,谁长的和安安一模一样,一定便是安安的娘亲了,安安便像找娘亲的小蝌蚪一样勇敢,扑到娘亲的怀里去,好不好?也让舅母看看,安安是不是最聪明,是不是像小蝌蚪一样,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娘亲,好不好?”
安安双眼晶亮,禁不住重重点头,恰此时一马奔来,禀道:“世子爷,太子和太子妃殿下的仪仗到了!”
说话间璎珞望去,就见官道上已出现了遮天的锦旗伞盖。
太子回京,是要继续做储君,入主东宫的,故而自是不能偷偷摸摸跟着商队进城的,到了京城附近,没人敢在动手,故而在昨日夜里,东宫仪仗已经被秦严派去前头镇子上迎接太子了。
见队伍越来越近,璎珞拉着安安起了身,迎到了亭外。
很快,队伍便到了近前,中间护卫着的马车不待停下,车门便被推开,从上头探出一个朱红色身影来,瞧向这边,一眼便落在了安安的身上,身子跄踉着,顾不上马车挺稳就要往下跳。
璎珞略推了下安安,道:“安安不是让舅母看看你和小蝌蚪谁更厉害吗,快去吧!”
璎珞言罢,安安果然便小跑着奔了过去。
这从马车上探身的自然是秦怡琼了,她生下安安后,都来不及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便匆匆将他送走了。
母子分离,是这世上最深的痛,这些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多少次在午夜梦回,喊着孩子的名字,拥抱住的却只是虚无的空气。
她已经想不起孩子的模样了,即便知道如今他早已成变了模样,可她固执的一遍遍想着他刚出世的样子,好像记起了,便能证明什么一般,可她发现,哪怕天日日夜夜的回想,孩子的面容也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她恐慌,痛苦,害怕……
如今好容易她回来了,这一路她想过许多可能。
孩子不会认识她,孩子大概认生,不敢过来,孩子许是会哭闹,不肯让她靠近,孩子更甚可能质问她是谁,踢打她……
她不敢奢求,她的孩子还认她,那样的想法太过美好,她怕希望太大,会心碎成伤。
方才看见安安小小的身影,她便一眼认出了那是她的孩子,哪怕是从未见过他的样子,她也知道,那就是她的孩子啊!
她小小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这般懂事乖巧的模样,玉雪可爱,不变的是血浓于水,是母子连心,她一眼便认出了他来。
如今秦怡琼瞧着孩子向自己跑过来,她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即便是做梦,她也要拥抱自己的孩子!即便知道抓到的只会是虚无的空气,她也要抓住自己的孩子!
秦怡琼几乎是滚的,跄踉从还未停稳的马车中滑了下来,迎着安安便张开双手跑了过去。
安安见她泪流满面,向自己扑过来,脚步略顿了下,可却不觉她有任何的恶意,相反他觉得很亲近,好像她的面容确实和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想象呢。
安安想着舅母讲的故事,想着勇敢扑进青蛙娘亲怀中的小蝌蚪们,他没再迟疑,往前扑进了秦怡琼的怀中。
抓到了!抓到了!她抱住了!抱住了!
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秦怡琼拥着安安泪如雨下。
四周站满了人,可却一片寂静,唯有女人悲戚又喜悦的哭声响彻着,璎珞靠在秦严身上,眼泪也流了下来,轻声道:“你们男人争天争地,争名争利,岂知到头来,苦的却都是女人,其实女人要的真的很简单,唯夫君疼爱,孩儿绕膝,岁月静好罢了。”
秦严闻言,看了眼从马车中下来,站在母子几步开外,双眼含泪的太子,叹了一声,这才低头瞧着璎珞,道:“爷不是他,爷的眼中,没有什么比你们母子更重要,你要的岁月静好,爷会给你,时限是生生世世!”
璎珞抬眸看向秦严,望进他幽深却清澈的眼底,道:“我信你!”
有些事儿,难就难在开头上,许真是母子连心,没过多久,安安便对太子和太子妃露出了亲近之态来。
太子妃平静下来,才瞧见了挺着个大肚子的璎珞,顿时骇了一跳,又想到方才安安问她的第一句话。
“舅母说见到安安哭的最厉害,长得最好看的人便是娘亲,让安安不要害怕,哭了才说明爱安安,你是安安的娘亲吗?”
想着这话,秦怡琼便知安安能这样快和自己相认,璎珞定然没少做工作。
她也知道,这些时日,一直都是璎珞在照顾安安,望着璎珞的目光充满感激和亲近。秦怡琼牵着安安,快步过来,不待璎珞行礼,忙扶住了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住璎珞的,道:“皇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姐没想到你将安安教的这样好,便是皇姐亲自带他,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谢谢你。”
璎珞不想秦怡琼和自己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脸上一红,只她还没言语,秦怡琼便已变了面色,冲秦严怒目而视,道:“阿严你怎么搞的,你媳妇肚子都这样大了,你竟然让她坐马车颠簸到这里来?!你怎么照顾人的,怎么这么些年了都没点长进!”
璎珞早听秦严说秦怡琼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可也没想到这一会子功夫,就见她变了三回脸,目瞪口呆。
秦严却是瞧着三年不见,姐姐虽然被边关风霜吹的老了足有十岁,可却依旧精神鲜活的面容勾起了唇角。
“你还敢笑,你……”
“皇姐,是我坚持要来的,不敢夫君的事儿的。”秦怡琼还要再训,璎珞忙忙拉了拉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秦怡琼这才看向璎珞,却又脸色温柔了起来,道:“弟妹不必替他说话,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冰棍子,不懂体贴人,他……”
璎珞见此,不由失笑,道:“安安还在呢,我可是和安安说,他的娘亲是天底下最温柔的。”
秦怡琼闻言立马闭上了嘴巴,低头看向安安,神色紧张。
安安却笑了笑,道:“母妃和舅母都陪着安安坐马车回去好不好?”
秦怡琼自然是一万个好的,等他们三人上了马车,秦严才向太子郑重见了礼,太子扶着他来,拍着秦严的肩,道:“这几年苦了景衡了。”
秦严却摇头,道:“姐夫说哪的话。”
太子朗笑起来,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说,来,和姐夫比一程,看谁先跑到城门下,瞧瞧姐夫这几年可曾荒废了这弓马骑射,如何?”
“有何不可!”秦严接话。
两人先后上马,奔驰而去,马蹄声响彻,安安扑在车窗上,望着他们如箭远去的身影,乐的直拍手。
璎珞随着太子妃的车驾进了城,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先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和皇上的,璎珞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也准备跟着进宫去。
岂料马车刚走到青云坊,因安安说了句搞怪的话,被逗的大笑的璎珞,突然只觉腹下一阵疼痛,笑声戛然而止了。
秦怡琼也正笑着,璎珞笑声停顿的太过明显,以至于她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忙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璎珞没有立刻接话,又细细感受了下,只觉又是一下疼传来,好似有什么正在往下坠,璎珞额头渗出了些汗意来,苦笑道:“皇姐,我好像是真要生了!”
秦怡琼大惊失色,张大了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安安吆喝了一嗓子。
“噢!小弟弟们终于要从舅母肚子里蹦出来陪安安玩了!”
小孩子的声音尖细,安安又因兴奋,这一嗓子吆喝实在不小。
秦严本就驰马走在离车驾不远的前头,骤然听到安安这一嗓子,脑子轰的一声响,身子一软,险些就从马背上滑下来!
若是璎珞在皎月院中发动了,秦严自然不至于如此,可如今这种情况,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秦严只觉都傻了,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去看太子,太子见这个平日里清冷淡漠,镇定沉稳的妻弟,竟然像孩子一样无助的看过来,心里倒觉好笑,只想着以后定要拿这事儿好好取笑逗弄秦严几次才好。
他虽这样想,可反应却不慢,沉声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你媳妇怎么样了!”
言罢,不再敢秦严,吩咐道:“车驾转道靖王府,快!左诚,你快马到靖王府传信,令准备起来。丁涧,你现在进宫,和皇上太后禀明世子妃要生产一事,本宫和太子妃先到靖王府去了,容后进宫。”
太子吩咐下去时,马车已经转道,而秦严更是已经冲进了马车,将璎珞抱在了怀中,他心里紧张,不觉间便一直在下意识的收着手臂,道:“你怎么样?很疼吗?要生了吗?真的要生了吗?”
璎珞被秦严禁锢在怀里,只觉骨头都被他隔疼了,呼吸也困难了,下头发动的疼都要变成浮云了,她还没来得及抗议,秦怡琼就惊的嚷了起来,怒道:“就你这粗鲁劲儿,你媳妇没生就被你折腾坏了,还不赶紧松开!没轻没重的!”
秦严这才惊醒过来,忙忙松了璎珞,却还是问着,道:“你觉得怎么样?”
璎珞到底没生养过,这会子也是慌的,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算好算坏,只是害怕不会因为自己的胆大行为,真让孩子生在马车中吧。
见秦严也慌了,她不觉就红了眼眶,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孩子会不会有事啊,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还是秦怡琼镇定,也有经验,见两人都慌了神,便声音沉稳的道:“没事,你是头胎儿,从发动到孩子生出来,不折腾个两三个时辰且生不出来呢,这都到了青云坊了,离靖王府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慌什么。来,跟着皇姐深呼吸!”
于是,璎珞的生产过程就像打仗一样,好容易风风火火地到了靖王府,一路从正门到仪门,二门,一路门槛全卸,车驾直接飞驰着驶入,直接便开到了皎月院。
马车没停稳,秦严便抱着璎珞跳了下来,疾步往准备好的产房中送。
云妈妈脸色惨白,天知道早上发现璎珞不见时,她便眼皮子直跳,果然就出了事儿。
不过这会子也顾不上想这个了,忙着送璎珞进产房,吩咐各处准备的人加快速度。
好在早就做好了生产的准备,什么都是现成的。不过因突发状态混乱了片刻,院子中便井然有序起来。
产房中,璎珞已换了一身衣裳,在床上躺好,秦严一脸紧张的守在旁边,用一块温热的帕子给璎珞擦拭着额头,四个接生嬷嬷早已准备到位。
那清瘦些的嬷嬷,见秦严还呆在产房中,温言细语的安慰着璎珞,竟是一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顿时便傻了眼。
这女人要生孩子,男人在产房不出去还怎么生?这不是添乱吗?!
都说靖王做世子时候就是个疼世子妃到骨子里的,为着世子妃还跑去一步一跪的登过大国寺,她们这些时日住在皎月院中等着伺候生产,也算真涨了见识了。
世上还真有这等痴情人,对外人可以心性冷漠如冰,狠厉如刀,可到了媳妇面前,真能生生就成了绕指柔的。
可这就算再疼惜媳妇,这会子也不能失了分寸啊。
嬷嬷不由看向了长公主,长公主也正关心着璎珞,询问着,“疼不疼?多久疼一下,现在可是饿?”
她一时间倒不曾注意到秦严,此刻被嬷嬷提醒,长公主才脸色微变,上前将秦严从璎珞旁边挤开,道:“赶紧出去!休要在这添乱了!”
秦严哪里肯出去,他眼瞧着璎珞这会子脸色都是白的,忙道:“爷就在这陪着她,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便好,甭管爷!”
言罢,看向璎珞,道:“皎皎,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他的声音充满了请求。
璎珞其实并不害怕生产,她有前世的经历,前世女人生产并没那么可怕,所以对这古代女人生孩子过鬼门关的说法还真是没多大的感觉。总觉得不至于那么恐怖,这就叫糊涂人胆大。
方才在车上慌了,那是因为事发太突然,可这会子都回到家了,璎珞便也镇定了下来,见秦严如是,立马便道:“不好!你快出去吧,我自己能行,再说了,还有姐姐陪着我呢,你要相信我!我这样要强的女人,怎么可能被生孩子难倒了,快出去!”
璎珞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的,镇定的很,长公主见此,面露赞赏,又催秦严。
秦严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这绝对是最难熬的一天了,从早上到半午时分,产房中都半点声音都没有,只见丫鬟们进出,一时端糕点,一时捧参汤,一时送热水,干净衣物……
来来去去,每次有人出来,秦严都忍不住拦住了问问里头情况,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太子负手站在一边看着,见秦严如此慌乱,简直六神无主的,觉得甚是好笑,只接着便想起了秦怡琼生安安时自己的心情来,一时叹了声,也顾不上看秦严笑话了,走过去道:“弟妹这是头胎,且没那么快呢。在苍岭时你姐姐生安安……”
他说着便将话题渐渐引到了苍岭流放的日子上,企图转移秦严的注意力,虽然效果不怎么好,可到底令秦严冷静了一些。
没半个时辰,太后和唐氏两位长辈便都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有长辈坐镇,秦严才算彻底冷静了下来。
产房中,璎珞的产道迟迟不开,用了些糕点和参汤,便被嬷嬷们扶着下了床,一圈圈的在屋中走。
很疼,可璎珞却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息来,她相信自己一定能顺利的生下她的孩子们。
她在晕迷中已经提前听到过他们的声音,她期待着,和他们见面的一刻!
阵痛越来越集中,嬷嬷询问了璎珞几句话后,忙吩咐着将她搀扶躺好,再检查时,便道:“好了,王妃听奴婢号令运气使劲,不要害怕紧张,胎位是正的,用劲儿便好。”
璎珞拽紧了身侧床单,一旁嬷嬷往她口中塞了个软木,接着便是难耐的努力!
璎珞这一胎因养的好,怀孕后期都在减少食量,控制孩子的大小,加上璎珞每日都会散步运动,自从进了七个月后又每日认真做嬷嬷教导的那些动作,帮助孩子转身,引导孩子头朝下,好顺利生产。
故而虽然宫口开的慢了些,阵痛的时间长了些,可生产却还是顺利的。
到傍晚晚霞将落时,诞下了第一个宝宝,屋中传来一声婴啼声,虽不算嘹亮,可却也清晰可闻。
秦严站在窗外,因产房中一直没什么喊声传出来,他已经焦虑到了极点,耳朵听到这声哭声,这会子当真是如闻天籁一般。
太后等人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就听里头传来嬷嬷的声音,道:“是个小郡主!哟,虽是早产,可却不小呢,生的真漂亮!”
太后顿时便笑了起来,连声道:“小郡主好,小郡主好啊,好!”
站在一边的唐氏也露了笑容,道:“先开花再结果,挺好。”
大户人家,若然头胎是双胎的话,多是盼女孩的,只因这若是生下两个容貌相同的男孩,一个是嫡长,一个不得不做嫡次,将来继承家业的注定是嫡长那个。
又因两人生的一样,容易生出乱子来,混淆了嫡长的位置。
故而若不是有了嫡长子,这头胎双胎儿还是都是女孩的好。
第一个宝宝出来了,第二个也便快了,没一盏茶时候,屋中又传来一声哭声,较之先前那声略微柔弱些,可也很清晰的传到了外头。
只是屋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抽气惊呼声,外头人不明所以,只以为出了事儿,秦严当即便身子一晃,然后猛然拔腿就要往产房里头冲。
太后眼前发黑,可却神智还在,沉声道:“揽住他!”
太子和萧承麟忙上前同时出手,擒住了秦严,秦严目赤欲裂,挣扎着,太后上前,道:“你进去干什么,添乱吗?!”
言罢,扬声道:“里头怎么了!?”
屋中传来回应声,道:“禀太后,王妃三人母子均安。”
众人皆是长松一口气,秦严只觉身子都要软了,捏紧了拳头才一脸镇定的又站住。
说话间已有嬷嬷抱了清理后的小郡主出来亮相,到底小,不过绕了一圈就进去了,等第二个孩子被接生嬷嬷清理好,裹在襁褓中送出来给太后等人看时,姐姐已经回到母亲身边睡的香甜。
太后等人一见嬷嬷出来,便瞧向了她怀中的婴孩,见他一张小脸皱巴巴闭着眼,可却还是能瞧清精致的眉目来,笑不拢嘴,得:“这做妹妹的,倒是比她姐姐要稍弱一些,可见是个乖巧的,当年哀家生你们姐妹,你这当妹妹的反倒要比姐姐胖呢。快让哀家先抱抱。”
头一个是个小郡主,太后便想当然的觉得这第二个也是,那接生嬷嬷满脸笑意,抱着襁褓走向太后,道:“太后这回可是说错了,这可不是小郡主,是个俊美的小郡王呢!王妃这可是百年难见的龙凤胎啊!恭喜太后,恭喜王爷!”
太后顿时就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襁褓中的小脸,伸出的手都有些僵住了。
委实是这龙凤胎太罕见了,太后都这般了,可想唐氏等人的反应了。想来方才屋中动静那么大,也是因此,没想到竟是龙凤胎的缘故。
秦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听到的时候,也是心中一跳的,接着倒是头一回反应过来,道:“本王现在能进去看王妃了吗?”
他一言,这才打破了屋中的呆愣气氛,太后笑的见牙不见眼,忙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道:“真是龙凤胎?哎呦,这可真是好,好,好啊!快,来人,进宫给皇上贺喜,就说咱们大丰有了龙凤祥瑞了,而且还出在咱们皇家,这可要昭告天下才成,这说明我叶家不负天下,繁荣盛世,国祚永存,才会降此祥润于皇室啊!”
太后怎能不高兴?!秦严终于有后了,还是这罕见的龙凤胎,这本身就够她梦里都笑醒多少次了,还有这两个孩子来的时机实在是好啊。
废太子刚回京,便遇上百年不遇的祥瑞,这说明什么?这两个孩子真真是生来就这样的招人疼!
唐氏,长公主,太子妃都围上来团团转,安安更是急的不行,被太子妃抱着要亲弟弟。
产房中,璎珞还清醒着,她的脸上汗水未干,粘着些湿漉漉的头发,秦严小心翼翼的给她拨弄的,四目相对,璎珞的眼中都是浓到化不开的喜悦和满足,秦严眸中却盛满了疼惜,道:“还疼吗?”
自然是疼的,可看着身边躺着的小小一团,璎珞却半点都感受不到疼了,反倒感激这疼,让她清晰的知道这不是做梦,她做娘亲了!
璎珞笑着摇头,目光落在孩子皱巴巴的小脸上,眼睛蕴了泪水,又瞧向秦严,道:“我当母亲了。秦严,我当母亲了!”
秦严却笑,道:“我也当父亲了,皎皎,谢谢你。莫哭,月子中可不敢如此。”
他说着抚上她的眼睛,待她闭上眼眸,又倾身过去在上头落下一吻。
璎珞逼回了泪水,恰嬷嬷将弟弟抱了回来,也放在了璎珞的身边。
两个孩子都躺在大红色的襁褓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两张皱巴巴,红红的小脸,小的还没她的手掌心大,却也能瞧的出,生的竟是一模一样。若非弟弟要再小一些,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璎珞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只是瞧着他们小小的样子难免担忧,道:“嬷嬷说,当姐姐的小丫头四斤三两,弟弟反倒轻些,才三斤八两。哭声也要微弱一些,秦严,我自己来喂他们好不好?”
璎珞早便和秦严说过这个问题,告诉他前世时的一些知识,母乳喂养的好处。秦严却有些不大同意,生恐累着了璎珞。
此刻见她又提这个,看着两个孩子实在是小,便也让了步,点头道:“好,一会子爷和她们说,不给你准备回奶药便是了,只是不可多累,喂个三四个月,等他们身子骨结实些,便要交给奶娘。”
璎珞笑着点头,秦严抚她脸颊,道:“睡吧,爷守着你们母子。”
璎珞是真折腾的累了,闭上眼睛,立马就沉睡了过去。
这厢她安睡,秦严才起身,亲吻了下璎珞额头,退出了产房。
太后稀罕两个孩子不行,要留在王府中住上些时日,唐氏在祁阳王府也是冷清,王府大的很,最是不少院子,索性也叫人收拾院子,留了下来。
太子和太子妃却是要早早进宫的,秦严这边刚得了一女一儿,也该进宫去亲自和天玺帝说一声。
故而便趁着璎珞和孩子们都睡了,忙着和太子一行进了宫。
他见了天玺帝,天玺帝也是满脸笑意,拍着秦严的肩,道:“好小子,龙凤胎,祥润之气入我皇室,好,好!两孩子的名字容朕好好想想,洗三礼时,朕亲自去王府,亲口赐名。”
能得天玺帝赐名自然是好的,秦严谢了,天玺帝才摆手令他下去,留了太子叙话。
而秦严出了殿,却没直接出宫,而是以帮太后拿东西的名义进了后宫。
一炷香后,御花园的沉香楼中,秦严神情清冷将几张纸丢在了身穿真紫色宫装的女子面前,那女子脸色难看捡起纸张,看过后浑身便颤抖了起来。
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唐贵妃。
“你可看清楚了,凭借着这些供状,本王就可将你从贵妃的位份上拉下来,刺杀太子,拉拢朝廷重臣,收买皇上身边近身太监,不管是哪一条,都够贵妃娘娘进那冷宫一回了吧?”
唐贵妃早先派了人前往刺杀太子,可之后便没了音讯,唐贵妃本就心急火燎,不想今日突然就听到了太子和太子妃仪仗已经进城的消息。
唐贵妃当即便知道要坏事儿,果然,秦严就找上了门。
此刻捏着手中的东西,她面色惨白,身子晃了晃,这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她闭了闭眼眸,心思才清明起来,秦严若是要她死,早该将这些东西送到天玺帝的面前去才对,他既让拿了这些罪证来单独见她,便是要放过她的意思。
唐贵妃有些哆嗦的道:“你什么意思!?”
秦严睥睨着唐贵妃,道:“恪王救过本王妻儿,本王欠他三条命,今日且放过你一回,只是没有下次了,贵妃娘娘倘使再不安分,本王便会将手里的人证送到皇上面前去。”
他说着不再看唐贵妃,提步往外走,经过唐贵妃身边时,到底又道:“太子回京,大势已定,贵妃若是聪明人,就该懂审时度势,好自为之吧。”
他言罢离了沉香楼,唐贵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半响长叹一声,带着认命的意味。
秦严回到皎月院,知道孩子和璎珞如今都脆弱的紧,秦严专门沐浴之后才进了房。
他进去时,璎珞和孩子竟都醒着,屋中点着灯,璎珞衣衫松散,衣襟半敞,正手中抱着个襁褓在云妈妈的指导下给孩子喂奶。
她到底是头一回,姿势有些僵硬,额头又渗出了汗意来,一脸焦急无助的看着云妈妈。
见秦严进来了,璎珞觉得有些囧,本能地遮掩了一下襟口,可如今她那里因涨奶实在突出的太厉害,哪里能遮掩的住?
她自从肚子大的厉害后,就不给他看了,这心情好时,让摸一摸,这会子秦严见到久违的馨香窝,眼睛就有些直,喉头滚了下。
璎珞急的不行,见他竟还这般,便有些恼怒,正要嗔他,却不想孩子突然松开奶头,哇哇的哭了起来。
璎珞吓的什么都忘记了,抱着孩子,轻轻拍着,求救的看向云妈妈,道:“他这是怎么了?这可怎么办,是不是拉了?”
云妈妈忙示意乳娘上前接过了孩子检查,见小屁股干干的,便道:“小郡主许是吃不到奶水,着急了。”
璎珞闻言都要哭了,道:“那就让她来再吸会,明明已经来奶了的。”
云妈妈见乳娘拍抚下,孩子安静了些,云妈妈却凑到璎珞耳边低语了两句。
璎珞脸庞顿时飞红,却低着头,点了点脑袋。
云妈妈便令人抱孩子到外屋略避一避,又冲秦严低语了两句,秦严眼睛顿时就是一亮,没想到自己回来的竟然这样巧,竟还能碰上这般美事儿。
他几步便到了床前,笑着道:“来,让爷看看,可是真有奶了。”
璎珞红着脸瞪了秦严一眼,羞意过去,便也觉没了什么,缓缓敞开了衣襟,道:“你进宫这会子,我都喝了三回催奶汤了,方才就觉腰侧凉丝丝的动,这里便有了硬块,疼的很,你轻点。”
秦严用手抚了抚,又捏了捏,引得璎珞一阵低呼,他却是笑,道:“好像是硬硬的,不过爷就觉得大了不少,轻点如何能行,爷可是给咱闺女儿子做先锋军的……别遮,好,好,爷不说了。”
等秦严从屋中出来,顶着一张高冷的脸吩咐云妈妈抱孩子们进去时,云妈妈发现王妃的乳腺是通了,可脸色却通红一片,明眸更是如氤氲了雾气的湖水。
方才嚷嚷着要吃的姐姐,这会子倒是等不及又睡了过去,反倒是弱小点的弟弟,哼哼唧唧的,璎珞按乳娘教的抱过了孩子,将他红红的小脸蛋凑近。
孩子还紧紧的闭着眼眸,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因脸小,倒愈发趁的睫毛浓密而纤长,因哼唧一颤一颤,又脆弱又可爱。
一经靠近,感受到母亲的绵软香甜,小家伙便像是找到了新奇的东西,立马就不哭的,张着小嘴,闭着眼睛,却是又拱又叼的寻找。
璎珞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忙趁势放了进去,小家伙立马便吸允了起来,只露出黑黑的头发来,因吞咽一动一动的。
秦严瞧孩子吃的起劲,坐在一旁看着,眼前似又出现了头一回见璎珞的情景来。
那时候看她喂安安,却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有一日会坐在这里,如是的喂着他们的孩子,缘分当真是神奇。
秦严正喟叹着,突然哇哇的哭声响起,却是躺在旁边的姐姐也醒来了。
方才她便饿了,没要到吃的,便又抵不住睡意困了过去,可还是饿了,可怜的小东西再度张嘴哇哇大叫起来。
刚做母亲的璎珞技术不娴熟,有心放下小的哄大的,可小家伙虽弱弱的,吸奶的劲头却是足足的,璎珞没拽掉,反被扯的生疼,嘶了一声。
秦严立马心疼的不行,狠狠瞪了眼像个小吸盘一般沾在璎珞身上的小脑袋。
璎珞顿时便不乐意了,怒道:“你瞪他干什么,他懂什么,再说也不是他的错。”
秦严被璎珞护崽子的模样闹的哭笑不得,忙去抱哭的凄惨的女儿,道:“要不,爷帮你托着她吃奶?”
璎珞觉得那情景,想想都尴尬不雅,可为了女儿,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点了点头,便见秦严像模像样的抱着女儿跳上床,凑到了另一边。
秦严抱孩子还真就比璎珞来的娴熟,早先是他亲自护送安安离开苍岭的,怎么抱孩子,秦严还是有心得的,于是女儿很快也吃上了奶。
两人一人一边占据着璎珞,璎珞只觉说不出的古怪和满足,见秦严挑唇笑着看,便脸红的道:“咱们先给孩子们取了小名?”
秦严点头,道:“不如叫圆圆和奋奋?取缘分谐音,这女孩自然是要圆圆满满才好,男孩却要多奋发向上的。”
猿粪?
璎珞顿时嘴角抽搐,不置可否,却只看了眼秦严,道:“才想起来,太后和祖母都在呢,大名皇上要亲赐,这小名有老人在哪里有咱们的份,还是让两位祖母,一人给孩子取一个吧。”爱爱
秦严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和那两团肉上,心想着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得今日这美差事,完全不知道自己取的名字已被媳妇嫌弃到了极致,听她说的有道理,还点了点头,道:“可!一会子爷和皇祖母说。”
事实证明,太后和唐氏在起名上要比秦严靠谱的多,给姐姐取名晚姐儿,弟弟却取名曦哥儿。
只因晚姐儿是晚霞将来落尽时出生的,而曦哥儿出生时天色已黑,过后却要迎来晨曦。
小家伙们虽早产,但却都很健康,只是瘦弱些罢了,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子,像尽情吸收阳光和雨露的小牙牙,从破土而出的那一日开始,每日都有惊人的变化。
三天后,靖王府的两位小主子行洗三礼,那可真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热闹。
就这么几日,靖王府王妃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消息便长了脚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向整个大丰国传去。
这日一早,不仅靖王府车水马龙,宾客如织,就连整个京城都是欢腾的。
靖王府和祁阳王府门前都要抛洒喜钱,不知是谁说的,只要捡了这喜钱,拿回去供奉着,来年定然求子的子,这便使得一大早天都不亮,就有一群一群的人往两府拥,弄的王府门前道路都是不通的,平民来捡这喜钱也就罢了,连好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也都派了丫鬟下人们过来守着。
临近靖王府的几条街都是拥挤的,人人口中都在议论着靖王府的一对罕见的龙凤双胎的小主子。
“听说,那小郡主和小郡王出生时,漫天都是霞光,哎呦,当时老汉我就坐在家门口乘凉,就觉着眼前一晃,亮光一闪啊,这抬头一看,我老天,就见那西边天上,一道金光闪动,好像落到了东边去,老汉当时一个好吓啊。如今一想,那道金光定就是靖王府两位小主子临世出的祥瑞之气了。这靖王府可不就是那金光的方向!”
“金光?我昨儿也在院子里看天了,怎没瞧见?”
“嗳,那是你眼拙,这还能有假的,连皇上都说是祥瑞了。”
“谁说不是呢,小郡主和小郡王生而不凡,都是沾着仙气儿的,俺媳妇都三年了,也没怀上,今儿说啥要抢一枚喜钱不行,为这,俺将四邻八亲都叫来了,便不信抢不上!”
“哎呦,听说从小郡主和小郡王出生,这太后娘娘就没离开过靖王府,太后可是菩萨一样的人,这福气就算是不求子的也是要沾一沾的,今儿这喜钱可不好抢哟”
……
吵嚷声不绝于耳,王雪瑶抱着孩子坐在马车上,旁边坐着太夫人楼氏,马车走的慢极了,可她们也不觉着急,听着外头的说话声倒也得趣。
见王雪瑶捂嘴直笑,太夫人楼氏却看着她怀中的孩子心思微动。
璎珞的这两个孩子祥瑞不祥瑞,太夫人不知道,可这两个孩子生来便万众瞩目,将来注定一生荣宠,煊煊赫赫,太夫人却是看的出的。
这两个孩子,百年难见,又和皇室粘连着,养好他们,天玺帝也能向天下人宣扬其明政仁政,这两个孩子的健康成长,只怕天玺帝比关心自己的孙儿更关切。
而太子登基,已成大势,太子回京当日,两个孩子便带来了祥瑞,这对太子也意义不凡啊,想也知道,将来新帝登基了,会如何圣宠这两个孩子。
更有那太子的唯一子嗣,小皇孙安安更是于璎珞有种母子情,自然要护着弟弟妹妹的。往后这两个孩子的后台那是强硬着呢,绝对能在京城中横着走。
而璎珞,太夫人是知道的,她教导的孩子错不了,看安安如今懂事重情的模样便知道。
太夫人想着,眸中闪过坚定之色,冲王雪瑶道:“以后多让冲哥儿跟着小郡王玩。”
王雪瑶笑着道:“这是自然啊……”
她言罢,却品出些不对来,将军府和璎珞走的近,璎珞又是她的手帕交,将来孩子们是少不了一起玩儿的。
若是没旁的意思在,太夫人也没必要专门郑重的说这话,若是有旁的意思……
王雪瑶一惊,抬眸道:“祖母的意思是,想让咱们冲哥儿将来跟着小郡王,等开蒙了做伴读?”
太夫人见王雪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觉点头,道:“我知道你不舍得,可机会难得,你仔细想想,让冲哥儿一生追随小郡王,错不了!”
王雪瑶垂头望着膝上睡的沉沉的儿子,片刻后抬眸道:“祖母说的是,孙媳都听祖母的。”
一个时辰后,天玺帝圣驾到了王府,太后和天玺帝亲自主持龙凤胎的洗三礼,太子等百官全部都到场,场面隆重的简直比皇子洗三都要盛大。
两个孩子都裹在明红色的襁褓中,经过三天的成长,虽然还是小小的一团,可皮肤却不再皱巴巴的,有了水灵的感觉。
由长公主和唐氏亲自抱着绕了一圈,算是亮了相,这才进行了洗三礼。
完后,天玺帝御口亲自赐了名,郡主取名为秦朝瑾,小郡王取名秦朝瑜。本来是要当场此封号为小郡主,并封小郡王为世子的,可太后说只恐荣宠太过,两个孩子压不住,天玺帝这才意犹未尽的作罢,摆驾回宫。
璎珞还在做月子,并未出席洗三礼,孩子们被抱回来,听闻天玺帝取的名字,璎珞喃喃念了两遍。觉得还不错,瑾瑜,是为美玉也,也指美德贤才,她也希望两个孩子能如是。
而秦严送走了天玺帝便先回了皎月院,他没进屋就听里头传来璎珞欢快兴奋的笑声,唇边也不觉勾起笑意来,挑帘而入,就见床上,两个孩子都躺在璎珞的身边,而璎珞正侧卧着,垂下的柔软发丝有一缕被晚姐儿扯在了小手心中,攥的紧紧的,正一摇一摇的拉扯。
璎珞被逗的直笑,明眸流转望向了那边本睡着的小儿子曦哥儿,却不想正对上他一双睁开的乌溜溜的眼眸。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清澈的像天山上雾气刚散的湖泊,纯净的不沾染一点尘埃,就那样清晰的倒影出她的脸庞来,璎珞顿时便愣住了,接着欢喜抬头,道:“曦哥儿睁开眼睛了,云妈妈快来啊!”
两个孩子都是早产儿,虽然并不算太轻,可到底瘦弱了一些,出生三日了都还不曾睁眼,本以为会是健壮一些的晚姐儿先睁开眼睛的,倒是不想,先睁开眼眸看世界的竟然是弱一些的弟弟。
璎珞头一次和自己的孩子见面,高兴,兴奋的什么似的,抬眸不想就瞧进了秦严。
也顾不上管他这会子怎么没在前头招待客人,忙忙招手就要和他分享喜悦,道:“快来看啊!快点!”
秦严一时间却站在门口没动,妻儿们躺在床上相处的情景实在太过美好,他竟有些不敢轻易打扰,被璎珞又催促了两声,这才大步过去。
岂知,儿子好像是嫌弃爹爹的迟钝和怠慢,就在秦严靠近的一瞬间,吧嗒一下合上了眼眸,秦严就只看到了他忽闪一下的长长睫毛。
璎珞傻眼了,有些好笑的抬指轻轻戳了下曦哥儿的脸蛋,小家伙竟鼻翼动了动,似冷哼了一声般扭了个头。
璎珞一阵愕然,却是不敢再乱动他了,白了秦严一眼,道:“都怪你,磨磨蹭蹭的,儿子都生气了!”
秦严却笑,挑唇道:“臭小子,老子不稀罕,爷看爷的小晚姐儿便好。”
璎珞诧的顺着秦严的目光望去,果然就见不知何时,晚姐儿也睁开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她的眼睛好似比弟弟更大一些,而曦哥儿的眼睛更狭长一些,此刻她正直勾勾的和父亲对视呢。
秦严这会子倒体会到了璎珞方才的激动,被女儿纯净剔透的眼眸瞧着,当真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满足,兴奋和愉悦,他有些刻意的牵动唇角,冲小姑娘笑。
结果他不笑还好,一笑,晚姐儿哇哇的哭了起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拼命的挤成缝,张大了红红的嘴巴,露出粉嫩嫩的两排牙床来。
“……”
璎珞却笑,忙将晚姐儿抱了起来,拉了衣襟哄她吃奶,瞧着有些明显郁结的秦严道:“晚姐儿的食量明显更大些,总也吃不饱,要的有急,每回醒来喂的慢了就哭嚎起来。”
她说着,见秦严还是一脸黑沉,不觉噗嗤一笑,戏谑道:“真的,儿子真不是嫌弃是才闭眼的,闺女也不是被你吓哭的,你别伤心啊!”
说着自己就先忍不住,扬唇笑的花枝乱颤。
见秦严作势起身要走,这才忙忙收敛了唇边笑意,倾身过去在秦严紧抿的唇上蜻蜓点水的落下一吻,道:“好了,你再这般,我都要以为自己生的不是双胎,而是三胞胎了。”
她眉眼间满是狡黠之色,微丰的面庞红润,双眸晶亮水润,秦严瞧着这般的璎珞,心头只觉安宁,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避开还在吃奶的晚姐儿,加深了这个吻。
屋中,温情一直在,屋外,初夏的风恣意的吹,即将唤醒更加热烈繁华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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