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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气氛紧张。
急症室外,聚集了大部分靳家的人,整条走廊都处于封闭状态,没有任何外人能够随意进出。
靳斯宸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没来由的,原本正在焦虑议论的人群,在见到他的瞬间,个个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谁也没敢对上他的目光,视线躲躲闪闪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阿宸,你怎么来了。”
眼看着靳斯宸步伐沉稳地来到急症室外面,胥环瑶心里虽然有些发虚,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问了一句。
靳斯宸瞥了她一眼,眉峰微皱,却没有他们意料之中的发火。
所有人都在瞒着他。
靳老爷子一个月前就检查出了病情,骨癌晚期,没有任何的治疗希望。
从那时候开始,整个家族都在策划这起“隐瞒他”的事件。
没有任何人通知他,直到前些日子靳老爷子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后,无论如何想见见他这个孙子,所以才会以“生了很严重的病”将靳斯宸给叫回来,但是他很会演戏,每次见到靳斯宸都会“强装痛苦”,但是又露出破绽,制造他在“说谎”的错觉。
他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让人觉得他在故意装病,然后想方设法地博得关注,最后甚至“逼迫”靳斯宸将苏安泠喊回来,让他们俩结婚。
可靳斯宸在演艺圈待了二十来年,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是真的在疼还是假的在装?
他纵容着靳老爷子,然后顺着他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为了完成他的心愿跟苏安泠结婚,可结婚之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找方法让靳老爷子活的更久一点儿上面。
靳老爷子向来是个很倔强的人,坚决不用那些没有多少效果的治疗方法来拖延自己的生命,而且他要“装”,所以不能以很憔悴的模样出现在苏安泠和靳斯宸面前,所以他拒绝了化疗,然后在医院一天天的等待自己身体恶化。
靳斯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偶尔会陪苏安泠一起过来看看他,在苏安泠给他做好吃的的时候,在旁边打下手帮忙,为的是想让他更加安心一点儿。
只是,靳老爷子病情恶化的那么快,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怎么样?”靳斯宸凝眉朝谢雅白问着,神情淡淡的,仿佛看不清他的情绪。
胥环瑶难得地犹豫,她上下看了靳斯宸一眼,眼底里满是无奈之意。
抢救的意思就是,有生命危险。
靳老爷子刚刚住院的时候,医生就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加上后来靳老爷子执意不肯配合治疗,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中途医生们就抢救过很多次,这一次……
恐怕是凶多吉少。
没有得到回答的靳斯宸渐渐低下了眉头,只是看他们的反应就能够猜出靳老爷子的情况。
“阿宸,”因为照顾谢老爷子同样在医院的谢雅白走了出来,她凝神看了看靳斯宸,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后,才缓缓开口,“阿泠呢,把她也喊过来吧。”
这次他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靳老爷子的情况注定很难好起来的。靳斯宸知道这件事情谢雅白可以确定,但她同样可以确定,苏安泠是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她不知道这对苏安泠来说是好是坏,可该知道的最终还是会知道的,瞒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如果可以的话,那孩子也希望来送靳老爷子最后一程。
靳斯宸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后才走到了走廊的僻静地方。
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他,整个家族的人对他几乎达到了某种默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靳斯宸在这个家族就成了特殊的存在。
苏安泠的电话没有拨通,连续拨了三个电话都没有人去接。靳斯宸眉头紧锁,摸不准是什么原因,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在第四个电话拨出去的刹那,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陌生的号码。
彩信,是一张照片。
手指在屏幕上微微动了动,将彩信的照片拉出。然在那瞬间,靳斯宸的瞳孔猛缩,一股无言的寒意从眸底窜起。
照片上,只露出苏安泠的上半身,斜躺在后座位上,双手被捆绑在身后,她双目紧闭着似是陷入了昏迷,脸颊看起来苍白的可怕。
握住手机的手冷不防地用力,几乎要将手机给捏碎。
很快的,渐渐暗下去的屏幕忽的一闪,一条信息再度跳了出来。
【选择来了,你是守在你爷爷身边,还是过来找你老婆?】
眸光闪了闪,原本脸色就格外阴沉的靳斯宸杀气外露,震人心魄。
*
幽暗的房间内,随着泼水的声音,将寂静的空间给打破。
被锁链捆绑住双手悬挂在空中的女生从昏迷中醒来,冰冷刺骨的冷水从头浇到底,头发顿时被淋得湿漉漉的,白色的针织衫被水浸湿了之后重重地往下垂,一滴滴透明的水滴从衣角滑落。
朦胧不清的视线内,苏安泠紧紧皱着眉头,浑身的力气完全没有恢复过来,手腕被铁索勒住的时候,整个人的力道加在手腕处,勒的生疼生疼的。
在疼痛与寒冷的双重攻击下,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强行令自己清醒过来,刹那间映入眼帘的是位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大概四十来岁的年龄,看起来很儒雅的样子,但面上露出笑容的时候只让人觉得寒气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双眸微微动了动,苏安泠试图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黑漆漆的房间内,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照亮着房间的大概布置,她能见到的是站在旁边的两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的白大褂男人,还有最前方的……手术台。
熟悉的感觉从大脑里闪现而出,没来由的惊慌从心底里升起,苏安泠晃了晃脑袋,恍然间想起那备受折磨的一幕幕,疼痛和折磨顺着大脑深处猛地袭来……
不对。
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情况不同。
苏安泠深深地呼吸着,以最有效的方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让思绪平静下来。
“教授,她醒了。”
刚刚从头到脚给她泼了盆冷水的男子冷漠地看着她,直到确认她已经恢复了意识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来到白大褂男人的身边,一字一顿地说着。
白大褂男人瞥了他一眼,旋即缓缓地将视线落到了被吊挂在空中的苏安泠身上,他的视线尤为阴鸷森寒,被他盯上的刹那就宛如被毒蛇给咬了口,没来由的让人心乱如麻。
苏安泠没有理会他的目光,而是在脑海中将应该发生的事情连接起来。
她应该是下午拍完戏之后被捉过来的,她记得自己跟黎明的谈话,然后离开化妆间,去停车场……
不对,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苏安泠绞尽脑汁地想着每个片段,一幕幕的画面从眼前划过,好像每个场景都变得极为清晰,然而,她最后的画面定在了从沈简颜手中拿来的水瓶上……
水瓶。
她是喝了水之后意识才变得不清醒的。
这些人利用水杯将她给迷晕,事情就能够说得通了。
沈简颜压根儿就不知道苏安泠最近发生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任何的警戒,换水瓶或者在水瓶内做手脚,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紧紧皱着眉头,苏安泠开始关注着周围的情况,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太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不过要说想要抓她的人中,除了黑杀那帮人,最有可能的就是荀烨了。
靳斯宸说过,黑杀暂时无暇顾及她,所以……
荀烨?
刚刚想起这个名字,眼角的余光忽的瞥到抹白色的身影,她的思绪顿时停顿下来,微微垂下眸,那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已经来到了面前。
她的身体被调的有些高,按照正常的高度对方最起码比她高一个头,可在悬空的状态中,她却需要低下头才能看到他。
对方缓缓的抬起头,在视线跟苏安泠对上的刹那,他忽的扬起个诡异而神秘的笑容,只见他轻轻地张了张口,冷不防地喊出了两个字,“淼淼?”
苏安泠猛地一惊,几分真实的情绪从神色间流露出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收敛好神色间的情绪,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身份消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泄露出去的……
可是,就是这一丝丝的情绪,就让本来只是狐疑的白大褂男子更加确定起来。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或许还能够放过你。”
白大褂男子手中拿着把手术刀,他笑眯眯地仰着头,朝苏安泠露出了极其诡异的笑容,而那把刀在他说话的时候,渐渐朝苏安泠的脸颊逼近,在猝不及防间,刀子稍稍用力,就在她的脸上留下个长长细细的口子。
苏安泠只觉得身体发凉,脸颊传来微微的刺痛后,就有热乎乎的感觉从那边传来,血液在脸颊流动着,让她感知的清清楚楚。
从脸上滑落的血液,一点点地落到了被浸湿了的针织衫上。
“你们想做什么。”苏安泠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白大褂的变态,没有给任何的好脸色。
“哟,脾气倒是挺硬的。”白大褂男人的粗眉毛挑了挑,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萦绕着丝丝的怒气,但在不经意间还夹杂着几分诧异。
作为一个演员,明摆着是靠脸吃饭的,应当最珍惜那张脸才是。更何况,就算不是为了职业,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对自己的容貌都是最为在乎的。
这个女的,倒挺好玩的。
于是,他话音刚落,刀就换到了另一只手,在没有给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手起刀落,在苏安泠另一边的脸颊上划出同样大小深度的横线。
鲜血从两边白嫩的脸颊汩汩而出,好像是连绵不断的泉水,染红了两边的脸颊,白色的衣服被滴滴掉落的鲜血渐渐染红,好像被浸染了另一种色彩,艳丽而悲壮。
苏安泠继续冷冷地看着他。
她对刀子有一定的了解,虽然脸上的伤口有很长,但留下的疤痕却不深,只是看起来恐怖些而已。这个男人,摆明了是想先吓唬她,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以前毁容的形象她都能接受,现在再面临一次,显然再没有那么大的顾虑。
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把电脑拿过来。”白大褂男子忽的偏过头,朝旁边站立的男子说了一句,对方微微点头后,立即绕到苏安泠的身后,将摆在附近桌上的笔记本给搬了过来。
苏安泠稍稍疑惑地顺着那台笔记本的方向看了过去,在看到屏幕上亮起的网页之后,又是冷不防的愣住。
那是……
她搜集的所有跟黑杀有关的资料,网络分很多种,在不为人知的网络世界里,她创造了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在这个小分支的网站里,那些资料就全部藏在里面。
但是,想要进去,必须要密码。
这些人的目的是黑杀的资料?
苏安泠心里大概有了底,黑杀的这些资料她至今没有公布出去过,甚至连知道的人都少之又少。但是,只要掌控了这些资料,加上一定的人力物力,就可以将强大的黑杀组织在短时间内击垮。
刹那间,苏安泠第一的想法就是……荀烨跟黑杀的人有仇?
可顿了顿后,她又有些自嘲的否定了,不管有没有仇,那个混蛋跟她的仇才最大。
耍这种阴招……还真做得出来?
“密码。”
让男子将笔记本伸到苏安泠的面前,让她看个清楚明白后,白大褂男人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主题。他继续往前走了两步,旋即手术刀再次拿起,在苏安泠以为他会再来一道疤痕的时候,他的刀锋却忽的一偏,刀背轻轻地拍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很细线地将那些血渍一点点地刮走,等待着新的血液流出来,直到来回两次之后,刀背忽的用力,顺着原先的疤痕狠狠地摁了进去——
强大的疼痛感从脸颊上猛地席卷而来,苏安泠的眉头冷不防地紧紧皱起,冰冷的眸底闪现出丝丝的杀意。
可,这个变态却十分享受似的,不紧不慢地折磨着她,挑拨起她的痛觉神经,然后一步步地将她往深渊里逼。
紧接着,他的手术刀又脱离了那道疤痕,沾染了鲜血的手术刀一点点地往干净的皮肤上移动,带着冰凉的气息用鲜血将皮肤染红,仿佛涂上了另类的妆容。
“我给你十分钟的考虑时间,到底要不要说出密码。”
直到将手术刀和那张脸全部被鲜血染红后,白大褂男人终于将手术刀给收了回去。
他满意的看了苏安泠几眼,鲜血将苏安泠整张脸都给密布,原本漂亮诱人的脸蛋早已看不出来,放眼看去只有鲜红的一片。
而这,正是他的杰作。
苏安泠又疼又气,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来,再来点水,让她醒醒脑。”白大褂男子忽的朝旁边招了招手。
很快的,早已将几盆刚刚融化的冰块准备好了的人,忽的就端着水盆走了过来,看着满脸鲜血的苏安泠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手中端着的盆轻轻抛了抛,下一刻就狠狠地朝苏安泠的脸上泼了下去!
“嘶——”
苏安泠紧紧咬着牙,可仍旧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声音来。
冰冷的水迎面泼过来,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将她整个身子都往后庄,寒冷刺骨的感觉顺着皮肤寸寸割开而来,本来就疼得难以忍受的脸被这样的冷水一浇,难以想象的疼痛从脸上顿时蔓延开来,火烧火燎的还带着绝对的刺激性。
这冰水,肯定掺有辣椒和盐水。
疼痛感持续不断地在蔓延,苏安泠好像用手去抓那张脸,但无奈就连双手都被桎梏地无可动弹。
只能强忍。
阵阵持续不断的刺痛,这种痛仿佛深入骨髓般,牵动着她面部所有的痛觉神经,一点点地将她的身体给烤焦,那时候的她除了脸上的痛觉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整个身子已经失去了知觉,甚至于整个身子都不存在了般。
“你现在是不是很希望靳斯宸来救你?”忽然间,早已坐到远处凳子上的白大褂男人来了这么一句,强生生地将苏安泠仅剩地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哦,不对,”白大褂男人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地再一次说道,“应该是,你现在是不是很希望你老公来救你?”
“……”苏安泠沉默地看着她,双眼在刚刚冰水刺激下,变得通红通红的。
“当然,我既然都这么说了,你肯定是不用痴心妄想了。”白大褂男人将手闲闲地搭在椅子上,手中沾染了鲜红血液的手术刀在面前晃悠了几下,旋即伸出舌头在鲜血上舔了舔,血腥味令他愈发的兴奋起来。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苏安泠,“这多亏靳家那位老爷子帮忙,将你家这位极有孝心的孙子给拖住了。”
疼痛渐渐地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苏安泠有些麻木地听着他的话语,尽管可以将他的话语完完整整的听在耳里,甚至能够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可她的思维却没法聚拢在一起,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思考这件事,强烈的疼痛感好像要让她的情绪都陷入了麻木中。
她只能惯性的迟疑而疑惑,双眼里流露出来的尽是这样未知的情绪。
“哦,对,你还不知道。”白大褂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深了起来,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浮现的很深,就像是有什么沟壑压缩在一起般,没来由的那种阴森感越来越浓重了,“那位靳老爷子已经快死了,故意瞒着你的,你知道吗?”
“……”
原本近乎麻木的苏安泠忽的睁大了眼睛,“死了”这两个字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响荡着,然后跟“靳老爷子”联系在一起,有种意识令她的神智渐渐地苏醒起来。
这一次她听清了,也听明白了。
靳老爷子快死了?
可,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艰难地闭了闭眼,靳老爷子住院的画面在眼前晃悠着,看起来渐渐虚弱下去的老爷子,但是每次见到她都格外的开朗……
只是,为什么快死了呢?
苏安泠的脑子彻底地迷糊了,好像被搅和成了一团浆糊,什么有用都信息都找不到,什么事情也想不明白。
“这位老爷子也真够高尚的,”白大褂男子不紧不慢地在旁说着风凉话,手中的手术刀一晃一晃的,“自己都快死了还要为你们着想,为了不让你们担心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就连那个破产了的谢老头都拉去做掩饰了……”
“嘿。”
忽然间,一个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那是个很凉很冷的声音,发音格外的短促,中间夹杂着极强的忍耐和讥笑,落到人耳里会不自觉地让人打了个寒颤。
白大褂男子顿了片刻,这才发现声源来自于苏安泠。
他古怪的看了苏安泠一眼,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痛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不嚷嚷着嗓子放声痛哭就已经很难得了,怎么可能这么正常的发出声音来。
然而,等他真正看到苏安泠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苏安泠压根儿就没有正常。
疯狂而肆意的双眸透露出鲜血的红,这样红的犹如地狱般的颜色,令人看着触目惊心。刚刚满是鲜血的脸在冰水的冲击下已经被冲刷掉了很多,红的和白的在脸上错综复杂地遍布着,仿佛像是红白色的斑,让强迫症者看得尤为毛骨悚然。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笑容,嘴角和眼角泛起的笑容,渐渐地在那张巴掌大的脸上蔓延开,好似鬼魅般恐怖……
“你不是想要密码吗?”
苏安泠嘴边的笑容愈发扩大,甚至就连那双布满血色的眸子里都带着骇人的笑意,她渐渐地凝眸看着他,如此轻悠悠地反问好像没有任何被束缚的感觉,仿佛她才是真正将他们给束缚的人。
白大褂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女人……
呵,竟然生生的将这痛楚给忍下来了?
果然比想象中的更要厉害!
“你想通了?”白大褂男人接下了她的话,但是却并不怎么地抱有希望。
“密码输入一次错误,网址就会永远锁住。”苏安泠缓缓的开口,噙着笑意的双唇微微泛着白色,“有本事你就从我口中套出来,我真承受不住了肯定会说。但是不是真的……”
苏安泠眯了眯眼,“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
白大褂男子冷不防的皱眉,强大的怒气忽的从心底里汹涌而出,仿佛要将整个心房都给占据了。
明明他才是占据主导位置的那方,明明他才是能够随时掌控她命运的那方,明明他才是……
可是,她在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就让整个局势扭转过来。
她,在要挟他。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竟然没办法不在意她的威胁。
网站的资料他们势在必得,荀烨交给他这么重的任务,还给一个意志力强的难以想象的女人来给他玩,这就是放心他看得起他,如果他没有将密码给套出来,那他将会死的很惨。
如果,他套出来的答案是假的,然后导致整个网站灰飞烟灭的话,那他会死得更惨。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却是被苏安泠给威胁到了的。
“给我打!”
恨恨的瞪了苏安泠几眼,白大褂男子忽的将手中的手术刀给丢到一边,恶狠狠地吼了一句。
阴暗的房间内,另外两个不发一言的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没有任何的交流,就直接拿起摆在房间内的木棍道具,再度来到了苏安泠的面前。
在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后,他们便冷漠的收起了视线,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中的棒子给挥了下去——
打!
“砰!”
“砰!”
“砰!”
……
连续不断的殴打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一声一声的,像是踩着节奏打下去的,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而,除去了用木棍殴打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丁点的声音响起。
包括,被殴打人的惨叫声。
*
夜,渐渐地深了起来。
医院在短时间内陷入片寂静中,诸多的人站在急症室的门口,却没有丝毫的声音。
站在门外的人,皆是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从门口走出来的医生,他们习惯性的想要去问,但对方已经给了显而易见的回答,所以他们将所有的问题强行给忍了下去,这样就可以不用听到他们不喜欢的回答。
他们靳家的人感情向来很好,就算很多小一辈都被靳老爷子给吓唬过,可谁对他们还是能够明白的。对于他们来说,靳老爷子是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具有绝对的权威,只要是他的话,那就是任何人都不容反驳的。
这样的人有着足够的威严,但也是整个家族的凝聚力,就算再久没有联系过,也会下意识地去依赖这样的人。
他们都是靳老爷子看着长大的人,他走过了两个世纪,见证了靳家所有子孙的成长……
可是,在得知他患病之前,他们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个老人了。
现在,躺在里面的,是他们的亲人。
血脉相连的亲人。
也是个可怜的老人。
“曾爷爷……”
忽然间,在这样压抑而沉寂的气氛下,有个四五岁的小孩忽的哇哇的哭了起来,他松开整个等待过程中从未松开过的母亲的手,然后边哭喊着边一步步地往急症室里走了进去……
这一幕似乎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守在外在的十来个人忽的情绪爆发,好些女人的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掉,这些人依靠着自己丈夫的肩膀,女儿跟父母拥在一起哭泣,然后一个个的揉着发红的眼睛走进了急症室的门。
最起码,还可以见一见。
从头到尾,靳斯宸都守在外面。
他脸色紧绷着,沉默的看着所有的事情,爷爷的离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亲人的伤心,没有任何利益纠纷的真情。
这是他必须留下来的地方,可是,他的妻子还在等着他……
“阿宸,你有什么事吧?”
在里面没有呆多久,胥环瑶就从门口走了出来,然后定定地看着他,神色颇为凝重。
这是她的儿子,所以她最了解。
靳老爷子的离开谁都做好了准备,靳斯宸虽然跟靳老爷子关系最好,可在门外等待的几个钟头里已经足够他去接受这个事实。
为了靳老爷子的事情,他不至于这么心不在焉的。
靳斯宸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着,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动了一下,之后才凉凉的开口,“我先走了。”
“哎——”眼看着靳斯宸转身离开,胥环瑶顿了顿又喊了一句,直到靳斯宸顿下脚步后,她才补充道,“你要记得,无论你做了什么,爷爷都不会怪你的。”
如果你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么,请安安心心的离开。
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守着,不会给你施加任何的压力。
靳斯宸没有回过头,顿了顿后便继续移动脚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早已料到了什么的胥环瑶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样子肯定是苏安泠出了什么事了,虽然靳斯宸借口说苏安泠在拍戏没有接到电话,但无论有多么重要的事情,只要是想找她,肯定能够找到的。
靳斯宸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他们,肯定是苏安泠身上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而他,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而担心。
胥环瑶没有追问,因为她坚信,她这个儿媳妇会再次站在她面前。
毕竟,她连孙子都没有抱呢。
……
医院门外,蓝雨早已开车过来守候。
靳斯宸冷着脸上车,阵阵寒气从后脑勺袭来,让蓝雨忽的打了个冷颤。
“找到了吗?”
明显心情不佳的靳斯宸冷冷的问着,话语就像冰渣融合而成,蓝雨只觉得难言的压力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压得他难以喘过气来。
苏安泠不是失踪,是被人明目张胆地抓走,靳斯宸的心情肯定阴沉到了极点。
蓝雨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又到了刚刚接触靳斯宸的时候,他胆战心惊地回答道:“找到了,我已经让人过去了。”
自从苏安泠前些日子被尘子封给“囚禁”后,靳斯宸就特地给她重做了个手链,虽然不能通话但可以随时定位她的存在
车内,瞬间陷入了极端的沉默。
蓝雨紧张地连手指都在颤抖,他咬了咬牙,这才缓缓地将车给发动,可在靳斯宸的威压之下,从来没敢开的过快的他,速度竟然一点点地往上升,直到一百六十码的速度,吓得整条马路上的车子鸡飞狗跳地四处躲闪!
坐在后面连安全带都没有系的靳斯宸,冷静地看着车子疾驰的方向,深邃黝黑的眸色一点点地阴暗了下去,最后化作无尽的杀意。
荀烨,你最好祈祷你没有伤害她。
否则,他定要拿你命来赔。
……
“停车。”
眼看着车子渐渐驶向郊外,靳斯宸眉宇间的黑气萦绕,在眸光阴沉到最暗的刹那,忽的开口,吓得蓝雨硬生生将一百八十码的速度给踩了刹车停下来。
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开车的蓝雨好不容易踩下刹车,转而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靳斯宸的情况,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的意思。
“调头,她不在那里。”
靳斯宸沉声说着,昏暗的光线中,他眼底是意料不到的怒火。
没来由的心惊,蓝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即相信了靳斯宸的话语,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在单行道上直接调头,再次将前面的车子给吓得踩下急刹车,被他吓得简直魂都没有了。
蓝雨只是按照靳斯宸的命令调头,但实际上他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去哪里都不清楚。
这个时候,靳斯宸收到了楚风连发过来的信息。
在他发现短信的时候,他自己没法脱身,不仅在第一时间吩咐蓝雨去派人找出苏安泠的地点,还将这件事转告给了楚风连他们这群人。
【地点错了。】
将这几个字扫了一遍,靳斯宸神色愈发的冷然。
跟他想的没错,荀烨这只狐狸不是尘子封,并不会给他们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殿下,我们去哪儿?”
好不容易将车子开回正确的道路上,蓝雨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去问靳斯宸情况。
顿了顿,靳斯宸将手机收了起来,缓缓开口道:“荀家。”
“……”
惊讶地抬了抬眼,蓝雨想到那个传说中的荀家,就下意识地踩下油门,让车子的速度如箭一般的飞奔而去!
敢抓把他们的殿下夫人给抓走,看他们怎么踹了你们全家!
*
与此同时,昏暗的房间内。
鲜血的味道渐渐蔓延,带着刺激人兴奋因子的气息,配着一下下的棍棒捶打声,足以让每个施暴者充满激情。
但是,白大褂男人却愈发的焦躁起来。
他在房间内踱着步子,偶尔朝被吊着殴打的苏安泠身上看了几眼,因为是棍棒的原因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血痕,但估计骨头已经被打断很多根了。
若是寻常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已承受不住,最起码也会嗷嗷大叫几声,以此来发泄他们的痛楚。
可,苏安泠却截然不同。
她好像将所有的感官都屏蔽掉了,仿佛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整个人好像陷入了麻木状态一般,每每那些棍棒落到身上的时候,她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样的人,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耐力达到如此地步,简直恐怖的无法想象。
可越是这样难以应付的人,白大褂男人就越是有斗志,他狠狠地咬着牙,差点儿没有将牙根咬碎,等他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圈之后,最后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让那两个人的动作停下来,“用鞭子抽,给我继续泼水!”
棍棒的动作,立即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刺的长鞭,还有那一盆盆冰凉冰凉的冷水。
“啪!”
“啪!”
“啪!”
……
鞭子不遗余力地抽打在苏安泠的身上,每一鞭子下去都勾起了她身上的皮肉,衣服渐渐地被鲜血给渗透成鲜红,雪白的针织衫转眼间就已经红了大半,而更要命的是一盆盆的冷水连续不断地泼了下去,加深了每处疼痛的刺激。
原本已经渐渐适应了那种疼痛的苏安泠,在面临如此双重折磨下,冷静紧绷的小脸终于忍不住的松懈,失去了神色的双眸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虚弱无力的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而一鞭子一鞭子的打到身上来,像是在刺激她所有的痛觉感官,麻木的身体很快就疼得令她再难忍受。
她尽量地告诫自己不去在意,可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五官却清晰地落到了白大褂男人的眼中,好不容易看到她跟个正常人的反应,白大褂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的得意和张扬。
“密码套出来了吗?”
突然间,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一道冷漠而危险的声音传了进来,伴随着沉着而平稳的脚步声,听的人心儿直发颤。
白大褂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住,一瞬间差点儿没有因为肌肉不协调而面部抽筋。
下意识的,正在鞭打和泼水的两个人,默契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齐齐转移视线看向走进来的男人,神色间难掩他们的恭敬和畏惧。
“没,没有。”
见到来人,白大褂男人脸色惨白惨白的,跟刚刚那肆意嚣张的模样截然相反。
好不容易得到停歇的苏安泠,有些疲惫地正了正眼,铺天盖地而来的疼痛几乎令她就此晕厥过去,脸上疼出来的汗水一滴滴的滑落,滑过脸上的疤痕时再度带来阵阵刺痛,她双眼微微一闭,直到听到在前方顿住的脚步声时,才赫然睁开自己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自然是荀烨无疑。
她只见过这个男人一面,无尽的危险就在他身上蔓延,直撞他的目光时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寒冷之意从头到尾的蔓延,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恐惧渐渐地将她给笼罩住。
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是阴冷和寒气,仿佛从地狱中走来,刚见面便是追魂夺命。
荀烨只是简单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他冷冷开口:“把她搬到手术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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