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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妍和徐仲宣在通州过完旧历新年之后就回了京城。
两个人刚成亲,需要置办的东西自然是很多的。虽然先前徐仲宣自己也置办了一些,但他一个男人,这些方面自然是没有女人心细的,所以简妍自回了京城之后,少不得的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于是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徐仲宣便发现自己的这个三进小院大变了个样。
卧房里向来素净的青色帐幔换成了银红色的蝉翼纱,远远望过去,如烟似雾一般。案上也新添置了一盆清水养着的水仙。因着现下天气较冷,尚且还没有开花,萱草似的碧绿叶片中间不过都是些花苞罢了。个别的开了一半儿,隐约可见里面鹅黄色的花蕊。至于屋内的其他地方也增添了许多陈设。
而当初亲手绣的那副荷叶锦鲤图,简妍也是特地的翻找了出来,请人做成了一架紫檀木架的屏风放置在屋子里,取代了原先的那架素色的白纱披风。随后她又让徐仲宣画了四幅花鸟画儿出来,拿到店铺里请人装裱之后挂在了墙上。
这样墙上便不再是素白一片了,好歹是冲淡了一些屋子里原有的清冷气息。
只不过画着这些画儿的时候,徐仲宣非要拉着她一起画。
冬日虽然寒冷,但屋内拢着火盆,徐仲宣又那样的站在她的身后,伸手握着她拿湖笔的手,说是要和她一起来画这些画,但暗地里被他占了自己多少便宜去?
这样倒是一些儿都不冷了,只是随后她被他抵压在书案上肆意妄为的时候,简妍一偏头,看到的就是窗外柳絮似的飞雪。
但徐仲宣犹且觉得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还不够专心,惩罚似的一直不停的轻咬着她。
于是这样的几幅画,足足的画了个好几日。
到得后来总算是画好了,装裱好之后也便挂到了墙上去。
按照徐仲宣的话来说,以往这所院子不过是他在京城里的落脚之处罢了,每日散值之后回来也是冷冷清清的。但是现下,自从简妍来了之后,这样的一装扮,每次当他走进屋子里来的时候就有了一种烟火红尘,回到家的感觉。
随后他又亲吻着简妍的脸颊,只低声的笑着说,最重要的是因为有你在这里,所以他才会有家的感觉。
简妍听了他这话,心里自然是觉得极受用的。
这样的几日繁忙过去之后,上元佳节就来了。
虽说去年太后和皇帝先后崩了,但新帝继位,这第一年的上元佳节自然还是要大办的。
真真是花市灯如昼。
晚膳过后,天渐渐的黑了,城中各处已是相继的亮起了灯火来。
徐仲宣拉了简妍一起出外去看灯火。
难得是老天爷竟然也凑趣。昨日还是晴天,大大的日头明晃晃的挂在空中,今日临近傍晚时分却是纷纷洒洒的下起了小雪。
这点子小雪自然是不会打消众人赏灯的热情,反倒是将今夜的气氛烘托的越发的好了。
一时灯市上往来游人仕女如织。
简妍身上披了粉紫色的撒花斗篷,头上罩了风帽,任由着徐仲宣牵着她的手在人群里晃荡着。
路旁有卖花灯的摊子,徐仲宣便停了下来,上前挑挑拣拣的要买一盏花灯给简妍。
结果被那摊主人两句好话一说,只说公子您带了夫人出来看灯会啊?您夫人生的可真好,跟画上的人儿一般。您和您夫人可真恩爱,您瞧您在挑选花灯的时候,您的夫人一直站在旁人看着您笑呢。
徐仲宣只被小摊贩这几句话给说的心花怒放,一时高兴,非但是给简妍和自己一人买了一盏花灯,便连跟着一起来的齐桑、齐晖、四月和听枫等人也是一人给买了一盏花灯。
那小摊贩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简妍也是抿了唇笑。然后带了笑意的接过了徐仲宣递过来的花灯。
扇面形状的花灯,两侧纸上画了几竿翠竹。下面则是垂了红色的穗子,里面点了一根小蜡烛,提在手上,橘黄色的烛光亮着。
简妍提了这盏花灯,一面随着徐仲宣往前走,一面就笑道:“你耳根子这样的软,往后我可是不敢让你出来买东西的。不然旁人说得两句好话,你就能把整个摊子都买了下来。”
徐仲宣便侧头望着她笑,只说着:“没关系,我心里高兴。”
高兴旁人都知道他和简妍是夫妻。高兴简妍和他之间是真的恩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旁人都能一眼看得出来的。
所以这几盏花灯又算得了什么呢?便是真的将方才那小摊贩的整个摊子买下来他都是高兴的。
接下来两个人从东街一路逛到了西街去,做着普通夫妻都会做的事。
吃元宵。照样是路边摊上,挑子一头是搓得白白圆圆的元宵,一边是烧得旺旺的炭火,上面铁锅里是滚热的水,旁边便是两张算不得干净的黑漆桌子。
两张桌子旁都是坐满了人的。可简妍偏生就是想吃元宵了,于是便拉了徐仲宣在一旁站着等候。
中间遇到了一位同僚,是吏部里的一位员外郎,也是携了家眷一起出来看花灯。
他见到徐仲宣,赶忙的带了家眷上前来行礼,又殷勤的问着:“徐大人,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排队等着吃元宵。”
徐仲宣回答的理所应当,结果那位员外郎则是直接傻眼了。
做官做到徐仲宣现下这样,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兼着建极殿大学士,满朝文武中,除却首辅吴开济只怕就数徐仲宣权势最大了。而相较吴开济,皇帝现下仿似还更为倚重徐仲宣一些,他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可是现下他却在这样脏乱的环境里排队等着吃元宵......
这样的官职,怎么着都该长随成群,出入上等酒楼啊。
员外郎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正想再问,只察觉到自己的衣袖子被人轻轻的拽了拽。
他回头一望,见拽他衣袖的人正是自己的夫人。
他的夫人比他心细。
她一早就瞧见了这位徐仲宣身旁站着的那位娇美无限的女子。虽然冬日里衣裳宽厚,但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长袖之下这位徐大人是紧紧的握着这位女子的手的。且徐大人虽然是与她夫君在说话,可仍然是不时的会侧头去看那位女子。
对一个人在不在乎,有多在乎,眼神是绝对骗不了人的。再是联想到前几日徐仲宣与乐安县君大婚的事,那想来眼前的这位女子便是乐安县君了。
那日简妍下了喜轿,与徐仲宣拜过天地之后便直接被送入了房间,并无一个人看到她的相貌,所以纵然是这位员外郎的夫人也是有幸参加了那日徐仲宣和简妍的婚礼,可到底也是没有看到简妍的相貌。
于是员外郎夫人便忙面上带了笑,又屈膝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问着简妍:“这位就是乐安县君么?”
这位员外郎夫人少说也有个三十岁了,可她还这样对着自己行礼,还这样恭敬的同自己说着话。
简妍并不敢受她的全礼,侧身让了让,至多也就受了个半礼而已。
而后她才点头微笑,对那位员外郎夫人说着:“夫人请起。不用多礼。”
她现下既是县君,同时也是徐仲宣的夫人,论起来徐仲宣的官职比这位员外郎的官职大了许多,便算是这位年纪较她大的员外郎夫人同她行礼,她也是不用还礼的。
很显然,员外郎夫人比她的夫君可是热情多了,同时也是个自来熟。于是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员外郎夫人便单方面的定了要于某日上门去拜见简妍的事,而简妍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简妍:......
等到他们走了,徐仲宣便望着简妍笑。
“你这样好说话,岂不是往后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简妍就说道:“那还不是因为那位员外郎是你的同僚的缘故?我总是想你在你同僚之间有个好印象的,并不想说他们你的夫人不好说话。”
徐仲宣闻言,却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而后才道:“妍儿,你不用勉强自己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现下的我,足够让你为所欲为的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的语气虽然听上去淡淡的,面上的神情也很平淡,但简妍不晓得为何,就是觉得他这样淡然的几句话后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
她仅仅只晓得徐仲宣现下是礼部尚书兼任次辅,可是他头上毕竟还有皇权,还有着首辅,有着这朝中的所有官员,可为何这样的话他会说的如此笃定,且如此霸道?
简妍没来由的就觉得心中跳了一跳。
这时徐仲宣却是拉着她的手,笑道:“快来。前面的那桌人走了。”
这会子他哪里还有方才说那番话时的无形压迫气势,整个人就如同是个小孩子一般,拽了她的手,急急的就走到了刚空出来的桌子旁。
等着摊主人过来简单的收拾了下桌子,问着他们想吃什么元宵时,他要了一碗玫瑰馅的,一碗芝麻馅的。
摊主人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端了两大碗元宵上来。
徐仲宣晓得她爱吃玫瑰馅的,便将装着玫瑰馅的元宵推到了她的面前来,笑着催促她快吃。
热气腾腾的元宵,氤氲的水汽蒸腾而上,可见坐在自己旁侧的人眉目温和清俊,唇角蕴着的笑意清浅柔和。
简妍垂了头,拿着勺子慢慢的吃着元宵。
她在想,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待得元宵吃完之后,两个人又去买了荷花灯,然后一块儿的去到了护城河旁。
护城河旁早就是有无数的人在放着荷花灯了。简妍和徐仲宣点亮了手中荷花灯里的小蜡烛,然后虔诚的将荷花灯放入了水中。
水面上有千百盏的荷花灯,点点明珠一般,于这簌簌细雪中,顺流而下。
简妍笑着起身站了起来。而后她一偏头的功夫,就看到了前面隔着四五个人的位置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绛紫色的鹤氅,一双潋滟凤眼,便是不笑的时候也是带了几分弧度的。
却是沈绰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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