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干

19.十五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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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醉之后伴有轻微头痛。
    第二天一早, 黎嘉洲断断续续梦着小姑娘睡得正混沌, 床头手机“嗡嗡”吵个不停。
    黎嘉洲探过手机,眯眼看清号码, 不情不愿地接通。
    对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段,黎嘉洲揉着太阳穴极不耐烦:“说了不租不卖还要重复多少次,你这骚扰人的本事要放在高中,清华北大随便进。”
    对方知道黎大佬起床气重,好说好话哄着。
    黎嘉洲脸色愈发难看。
    □□是交大给老师修的一个楼盘,也对外出售, 里面住了不少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教授, 安保和环境自是一流。
    其实这楼盘刚开时,大家并不看好, 觉得地理太偏,住户单一,也没配套,即便当时房价不高, 买的学生和老师都很少。
    那时黎嘉洲大二,自己攒了点奖学金, 又找老黎拿了点,一口气买了两层, 四套。
    当然收到了很多非议,无外乎“炫富”“家里有钱”“脑子进水”, 但黎嘉洲并不在乎。
    大家以为这事就当八卦聊了, 谁也没想到, □□开盘第二年,交大和藤校发起联合培养人才项目,相关部门点名表扬,之前修了四五年没修好的地铁瞬间通到校门口,商圈随之一搭,A市限购令刚好下来,仿佛一夜之间,交大附近楼盘水涨船高,□□更是早已售罄,有市无价。
    不少人说黎嘉洲眼光独到,守着房子就可以不愁吃喝。
    然而黎嘉洲再次逆风操作,在房价上升期连卖两套,留了两套。不少人又说黎嘉洲见钱眼开、目光短浅,而黎嘉洲拿着卖两套的钱在比特币和风投圈过一轮出来,身家已然不可估量。
    □□两套房子对他来说是有收藏意义的小玩意,就像日记本里夹的那片叶子书签一样,那是他这辈子唯一欺负过、音容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小姑娘送的。
    偏偏黎嘉洲装房子的时候在忙项目,是黎妈妈过来当的监工。
    售楼部当时在准备二期,问黎妈妈哪儿请的设计师、能不能做装修示范图,黎妈妈很开心地说“我儿子自己画的图纸”“当然可以”,于是照片被挂到了售楼部。
    之前也有很多人问卖不卖,售楼部工作人员没让黎嘉洲知道就回绝了。
    偶尔有老师或者同学找到黎嘉洲,黎嘉洲便亲口拒绝。
    但这次的买家异常执着,不仅求得售楼部给黎嘉洲打电话,而且断断续续打了快两周,怎么说都没用。
    “不是,”售楼小哥快哭了,压低声音道,“之前是秘书过来的,我以为就普通有钱人,结果现在一老爷子带着俩警卫坐在大厅,我瑟瑟发抖的。”
    黎嘉洲冷笑:“他们掏枪了吗?”
    “不是这意思,”售楼小哥解释说,“就是对方态度太好,我心里过意不去才给你打的电话,对方知道你不卖,还是想说见你一面争取一下。”
    黎嘉洲:“让我改主意的方式都在刑法里。”
    售楼小哥:“您那两套楼层采光朝向装修确实都很好。”
    黎嘉洲:“其他屁事我真没空。”
    售楼小哥:“对方说价格随你开。”
    黎嘉洲这辈子还真没怕过人,张嘴就来:“税后两千万,全款现金,先见钱再说卖,”黎嘉洲起了个轻笑,“你就原话告诉对方,爱买不买。”
    听筒那边没人说话,然后是下楼梯的时候,然后窸窸窣窣一阵,黎嘉洲等得打了个哈欠。
    片刻,售楼小哥重新接起电话。
    黎嘉洲懒洋洋道:“早知道就早这样报价。”
    对面沉默。
    黎嘉洲:“现在没事了吧。”
    对面还是沉默。
    黎嘉洲:“你以后别打来了我挂了。”
    “对方同意了。”售楼小哥声音有点抖。
    黎嘉洲脑袋宛如被棒槌敲了一下,震得嗡嗡麻麻的,他扯了一下耳朵,有同感,不是做梦啊。
    “诶,不是,”这下,轮到黎嘉洲懵圈了,“加装修不超过五百,我开的两千,你确定你数字说对了?”
    售楼小哥吞口水:“嗯。”
    黎嘉洲倏地清醒,这次是他真不好意思了,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马上过来。”
    ————
    二十分钟后,□□售楼部办公室。
    黎嘉洲推开门,见到人。
    老爷子着深青色中山装,拄拐杖,精神矍铄,身后跟着两个站姿笔挺的便衣警卫。
    见黎嘉洲进来,老爷子和蔼地招呼他落座。
    黎嘉洲总觉得老爷子面熟,一时想不起来。
    老爷子慈眉善目地:“你叫黎嘉洲?”
    黎嘉洲点头,礼貌地帮老爷子的保温杯斟水。
    老爷子耐心等他斟完,这才开口道:“是这样,我孙女也是交大的,她下学期想出来住,我想给她买套房。”
    黎嘉洲敬道:“校门口挂牌的二手房挺多的。”
    “之前秘书有看,”老爷子完全没有倚老卖老的架势,温声道,“我孙女有点洁癖,所以我想买毛坯或者装了没住过的,楼层采光朝向风水挑了个遍,就觉得你闲置那套不错,然后在售楼部看了一下装修图,风格也是合我孙女心意的那种。”
    黎嘉洲不谦虚:“您孙女的眼光很好。”
    陶老爷子也不脸红:“那是自然。”
    虽然一老一小性格合拍,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首先房子您没看,从几张照片或者一段视频得到的信息并不全面,其次就是这两套从装修到家具全部一模一样,就是为了满足个人的一点纪念意义,您应该知道我并不想卖,”黎嘉洲组织措辞道,“两千万确实是我一句鬼话,如果您觉得价格有失偏颇,我给您赔礼道歉,这交易就作罢,如果您觉得您一定要买……”
    黎嘉洲还真舍不得。
    电话没录音,大家也懂任何没有盖章签字的口头承诺都是无效的。
    如果对方强买没下限,黎嘉洲大可以反悔,可对方是个明事理的老人。
    黎嘉洲正纠结着。
    老爷子忽然问:“您家有老人重男轻女吗?”
    黎嘉洲楞一下,摇头,有些不明所以。
    老爷子苦笑一下,眉毛一耷,睁着眼睛就胡诌了一段重男轻女的故事。
    大意是他有个孙子,有个孙女,他文化程度不高,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自然偏向孙子。
    “有什么好吃的想到孙子,好玩的想到孙子,就连过年压岁钱都会给孙子多包一点,直到去年我生病住院,孙女没日没夜照顾我,我醒来第一件事想孙子在哪,孙女夺门而出,我才明白过来。”老爷子很擅长讲故事,承接转折情绪饱满,他费力地扯了扯唇角,接着道,“我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孙女在陪我,我想吃什么,是孙女买过来,我想喝什么,是孙女买过来,我想要什么,也是孙女送过来。”
    “哪有什么传宗接待,平淡的亲情才最宝贵,”老爷子带着叹音,“我想尽我所能挽回和孙女的感情,她想要什么,我就想努力帮她拿到,我一个孤独的老人,就指望她能常回家看看……”
    老爷子讲得满是哀怜,握拐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黎嘉洲没有松口。
    “人都会老的,老了会渴望陪伴,渴望儿孙的笑颜……”
    陶老爷子正想着要不要象征性挤点眼泪,警卫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道:“陶部,许首长问您下午要不要一起去……”
    办公室空间很小,黎嘉洲很清楚地听到了一个“陶”字。
    黎嘉洲酒醒得差不多了,反应非常快,红标车牌,便衣警卫,部级,许首长问……
    黎嘉洲想起四年前程果给他说许意菱许老爷子战功赫赫,而许意菱和小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小姑娘朋友圈有老爷子的背影……
    黎嘉洲越看越是,一个答案让他有些不相信但又在嘴边呼之欲出。
    先前老爷子亲情剧本演到高-潮黎嘉洲都面无表情,老爷子不过回完一句话,便见小伙子有了动容之色。
    陶老爷子以退为进:“如果你确实不想卖也没关系,”老爷子失落道,“很多事情我相信缘分……”
    “让售楼部估个价,这周办手续您看可以吗?就市场价。”黎嘉洲道。
    陶老爷子诧异。
    黎嘉洲心跳得很快,面上却故作冷静:“如果改动或者重装要花钱,我这边折一点也没关系。”
    陶老爷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诶,小伙子……”我只是害怕你反悔,想让你松口。
    黎嘉洲也怕对方反悔,无比现学现卖打起感情牌:“我爷爷走得早,但我现在还能想起他乡下那小院子,夏天蚊子很多,夜知了吱吱吱的,一家人吃着西瓜,看二十来寸的小电视……”
    “对了,”黎嘉洲想起什么,状似无意道,“您孙女念大几?”
    陶老爷子:“大二下期。”
    黎嘉洲道:“我念研一,成绩还将就,如果您孙女之后有什么学习上生活上的问题我能帮可以帮,”黎嘉洲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快,转而矜持道,“如果刚好有空的话。”
    老爷子开心:“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黎嘉洲不着痕迹道,“我之前念经管。”
    “啊呀,”陶老爷子拍大腿,“我家七七也是经管。”
    七七……
    是她小名吗。
    真好听。
    黎嘉洲笑着默念一遍,眼底漾起一丝淡淡的温柔。
    直到陶老爷子付定金签合同,黎嘉洲自然地送老爷子出门,全程陪同的售楼部小哥还有些回不过神。
    售楼部小哥回忆黎嘉洲曾经说过的话:“拿钱砸我?砸人犯法……再打电话告骚扰了啊……我是一个人没错,哪条法律规定一个人不能住两套?我房子好怪我咯?”售楼部小哥把黎嘉洲嘲讽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我人也很好……”
    签合同明明不是什么大事,黎嘉洲却紧张得手心起了一层汗。
    见售楼小哥越学越像,黎嘉洲不仅不气,他站在门口浮雕旁的光影里,反而出落出一点光风霁月的意思:“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售楼小哥:“……”
    黎嘉洲颇有深意拍了一下售楼小哥肩膀:“还有亲情赋予人的美好快乐。”
    “……”售楼小哥吓得赶紧把黎大佬的手从自己肩上拿走,眼神小心翼翼的。
    ————
    另一边,中餐馆。
    陶老爷子才在黎嘉洲面前卖完惨,立马去给孙女炫耀事情办妥了。
    陶思眠奇怪:“之前不是一直说不卖吗?”
    “那是秘书不懂谈判技巧,”陶老爷子得意道,“这和人谈判啊,就得抓软肋,知道人家要什么,你就朝他软肋戳……”
    陶老爷子比划的动作很生动,警卫想笑不敢笑。
    陶思眠看警卫表情也知道老爷子没用什么正经方法,她心里暖了暖,顺意地把老爷子夸了一番。
    饭后,陶思眠送老爷子。
    老爷子上车坐好了,道:“我明天要去城郊住段时间,薏仁粉还是给你带两罐?”
    陶思眠胃不好,陶老爷子在城郊老中医那给她开了长期养胃的方子。
    如果陶老爷子要去城郊小住,就陶老爷子帮她拿回来,如果陶老爷子不去,老中医会差人送过来,每月两罐,雷打不动。
    老爷子觉得自己问了废话,正要关窗。
    “多拿两罐吧。”陶思眠默了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
    这就新鲜了。
    “要送人?送给谁?谁有胃病?”陶老爷子蓦地来了兴趣,“男的女的?新交的朋友?你多久没交朋友了,”陶老爷子有些不可思议,“那人家住哪?一家几口人?父母做什么的……”
    怎么越问越离谱。
    中午有太阳,陶思眠耳朵被晒得热热的,脸上却还撑着淡定:“我没想送人,我就想着囤两罐,您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陶老爷子有些失望地走了。
    而陶思眠望着远去的吉普车影,越想越坦荡。
    对啊,某人胃痛关她什么事,她没想送给谁,她就是想囤着。
    脸红因为天热,没心跳的人会死,突发奇想这个词造出来不就是为了给人用的吗?
    陶思眠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她格外理直气壮地想踢开一下小石子,下脚却轻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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