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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的那段日子, 是难得轻松惬意的一段时光。
利慎平喜静, 私下很宅,习尽欢也是个宅, 两个人可以一连好几天都不出门。
他原本公事繁忙,即便休息也不见得放松,眼下真的清闲下来, 便静下心在书房里临帖刻章。
家里书房的落地窗对着小区里的河, 上次来的时候, 两岸的柳树叶子还是细细嫩嫩的, 这次再见, 就已经长得青翠欲滴了, 一树树柔媚地垂在小河河面上。
利慎平站在初夏的一片晨光里, 静气凝神地临帖子。
暖色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习尽欢吃了早饭溜进来,看见他丝质的白衬衫上泛着柔柔的光, 笑他是附庸风雅, 生错了年代。
利慎平拉她进怀里,把笔塞进她手心,淡淡地说:“那也得夫唱妇随。”
习尽欢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垂下眼眸, 抿嘴一笑。
她不会书法, 只能看出他写得是楷书。手被他握着, 手背贴着她温热的掌心, 男人身上醇厚的味道带着香, 慢慢偎过来。
被他这样抱着,她有些心猿意马,悄悄地抬头瞥见他的光洁的下颌线。手软绵绵的,像是没了筋骨,在他的带动下,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利慎平转头回来,把她的视线逮个正着,对着她的唇瓣亲了一口:“一大早就看我?”
习尽欢转开脸,看见自己的字跟他的放在一起对比,简直无法入眼。
“写字最重要的就是静心,”他含笑说,“你心不静。”
她松开笔,忍笑找了个借口:“还不是你影响我,抱着好热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在家里也穿得这么严严实实。”
他蘸了蘸墨,垂眸瞥了她一眼,“不是说了么,西装是男人的战衣,我只能在你面前脱。”
习尽欢被他撩得害羞,在男人腰上拧了一把,转身跑开了:“谁要你脱了,你自己玩吧!”
难得常住,家里忽然多了一堆事情,管家来请示他,利慎平只说:“你去问尽欢。”
利慎平喜欢叫她的名字,甚至在他们结婚很多年之后,他也是这样一口一个“尽欢”地叫她。
从来不用任何身份性的的代词。
就仿佛他这一生,只有唯一的一个她。
倒是厨房的方阿姨人很活泼,笑着管习尽欢叫太太。
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习尽欢被吓了一个踉跄,又是羞又是窘:“不、不用这样客气……阿姨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那怎么能行呢?”笑眯眯的方阿姨立马变了脸,摆了摆手,用上海话说,“勿好乱叫的呀。”
习尽欢说了两次见她不听,又见她对自己亲切恭敬,也就由她去了。
两个人一个叫着太太,另一个却回道师傅。
厨房的方阿姨是扬州人,从小跟着爸爸学做淮扬菜,厨艺精湛。
习尽欢之前想跟班学做西点,出了事情被打断了,这下就跟着方阿姨学做淮扬菜,和中式的传统点心。
她之前能在一干美食博主中脱颖而出,就是靠着二十四节气的时令小点。这一次沉寂之后,习尽欢也打算继续这样做。
难得方阿姨菜做得好,人也精致,脱了厨师袍便是一身婀娜的旗袍。
跟她比起来,习尽欢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女人味。
方阿姨笑着说:“谁说没有的?太太,侬看先生多少欢喜侬呀!”
习尽欢笑笑,觉得也是。
爱情千姿百态,只要两情相悦就好。
两个人都没事的时候,常常呆在影音室里看电影。
习尽欢的微信群里天天都在推荐,她挑挑选选拿出来跟利慎平一起看,这两年的文艺片也看,欧洲的老电影也看。
有天看完了《卡萨布兰卡》,习尽欢想起之前有人推荐男主角演的黑色电影《马耳他之鹰》,准备和利慎平一起看,结果找了半天,家里并没有这部片子,网上的又不太清晰。
利慎平想了想说:“不要紧,我邻居有。”
“啊?”习尽欢疑惑,“你怎么知道?”
就算习尽欢再迟钝,也知道浦东黄金地段上闹中取静的深宅大院,住客大多大多非富即贵。她原以为邻居之间大多没什么联系,没想到听他说起来,语气到是颇为熟悉。
利慎平打了个电话,对方很爽快:“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他牵着习尽欢出门去等,两个人走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
“记不记得上次给你颁奖的事情?”他回头问她。
这种惊喜只怕永生难忘,怎么会不记得?
习尽欢笑起来,向前跳了一步,与他并排:“当然记得啊。”
“叶总是我的邻居。”
习尽欢这才恍然:“难怪!”
可说完了她又觉得并没有明白什么:“邻居就可以冒充了吗?”
两人说笑一通,走到门口,管家正叫人给人开门。习尽欢一看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开口也是带着上海腔调的普通话:“利先生,这是您要的影片。”他又补充了句,“三少说,或许您还想看看亨弗莱鲍嘉的其他电影,让我也一并送了过来。”
利慎平接过,用上海话道谢:“谢谢侬。”
送了人,习尽欢惊诧,挽着他追问:“他就是叶总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上海话呀?”
“是叶总的管家。”他又笑着解释,“我只会一两句。”
利慎平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又说:“倒是叶总想得周到,猜到我们是看了《卡萨布兰卡》才想看这一部。”
习尽欢应了声,隐隐有些感概,利慎平待人谦和,懂得以己度人,才用别人的家乡话道谢。又听他说人家想得周到,觉得他很知感恩,连带着对那位叶总也有了几分好感。
这样细致妥贴的安排,她可能永远都想不到。
两个人拿回了碟子,很快看完了电影。
影片本身倒是好看,旧时代的服装也充满韵味。
但习尽欢却当时不应该去借电影的。
利慎平这次休假,虽然利氏集团出了公告,但是基本没人知道他们来了上海,谁知这一借就借出了问题。
原来那位叶先生不仅是他的邻居,还是利慎平学长的发小,跟他也有私人合作。这下知道他到了上海暂住,便要请他吃饭。
只是叶总夫人出差在外,习尽欢就不太想去,让两个男人自己去外面喝茶谈事情。
后头叶总又约了利慎平一次,习尽欢也没去,在家里睡了午觉起来,听见楼下有些吵闹。
她下了楼,绕过廊柱,听见客厅有人说话。
利慎平的声音比平时稍显低沉,带着外露的不满:“胡闹。”
习尽欢站在墙边,看着他面前站着女人,穿着浅粉色的无袖连衣裙,一头光亮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后,一看就是大小姐。
大小姐低着头,怯生生地说:“人家担心你嘛。”
声音很甜,隐约又带着一股韧劲儿,并不娇弱。
可这话暧昧,习尽欢心里一惊。
利慎平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了站在墙角的她。
习尽欢瞬间尴尬了起来。
她只好清了清嗓子,不避不躲,笑着迎上去:“听见楼下有动静,下来看看。”不是有意偷听的。
利慎平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习尽欢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很高,身材曼妙,脸上画着淡妆,看上去十分精致,但薄薄的脂粉下,也能看出来尚显稚嫩的脸。
她脑子飞快地转,猜测着此人的身份。
难不成也是闻风赶来的大小姐?
习尽欢转眸,看向利慎平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
利慎平牵过她的手,对着年轻女人有些无奈地说:“不打招呼?”
女人咬了下嘴唇,对习尽欢露出一副端庄娴静的微笑:“我叫利宝儿,”她又小心地看了眼一眼利慎平,才继续说,“嫂子,你叫我宝儿就好啦。”
习尽欢错愕,原来是他妹妹。
她也笑起来,亦惊亦喜:“原来是慎平的妹妹呀!”
这话说得亲切,兄妹俩听着却是两个滋味。
利慎平的表情温柔起来:“逃学不听话,自己跑了回来。”
“是不是放暑假了?”习尽欢为利宝儿说话。
利慎平摇了摇头,嘱咐利宝儿:“你先在家里待着,累了就睡觉,不累自己玩,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利宝儿低眉顺眼地点点头:“知道了。”
利慎平拍了拍习尽欢:“你送我到门口。”
习尽欢“哦”了一声,招呼利宝儿:“那妹妹你坐一会儿。”
“好,谢谢嫂子。”利宝儿低着头甜甜一笑。
两个人牵着手走出房子,利慎平长吁一口气。
习尽欢好笑道:“行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还专门把我拉出来。怎么,担心我欺负你妹妹呀?”
她要是能欺负利宝儿就好了。
利慎平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这么聪明,知道我有话说。”
“你都快写在脸上好不好。”
利慎平又叹了口气:“下了飞机才给我打电话,说来上海参加时装发布会,其实就是逃课。”他摇了摇头,“宝儿被家里惯坏了。”
习尽欢笑吟吟的:“哦,原来是担心我被欺负呀?”
他轻笑一声,把她抱进怀里:“还不算太笨。”
习尽欢环抱住他的腰:“行了,你别担心了,晚上早点回来就是。”
他“嗯”了一声:“会开到一半走了不太好,我去了结下就回来。”
说完了,利慎平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害怕。”
“你说什么呢。”习尽欢笑着睨了他一眼,“是你亲妹妹呀,那不就是我的妹妹?你对我姨妈和素素那么好,我也会对宝儿好的,你放心吧。”
利慎平笑了笑,有些宽慰。
习尽欢送他到门口,回来的时候碰见管家迎上来:“宝儿小姐说在起居室等您。”
“知道了。”
习尽欢点点头,去了起居室。
大小姐正在喝咖啡。
从伦敦飞回来,头等舱再舒服,还是有些累。
看见习尽欢进门,利宝儿举止优雅地放下银匙。
“坐吧。”
习尽欢倒是真的被她震了下。
不愧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小姐,尽管动作温婉,但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气势。
“听你哥哥说你刚下飞机?”习尽欢主动关心她,“要不要休息下?”
她没说话。
利慎平不在,利宝儿露出邪恶的小虎牙,对着习尽欢阴阳怪气:“原来就是你呀。”
利宝儿是利家三代中唯一的女儿,上头两个亲哥哥,两个堂哥哥,又年幼失怙,从小就是被一大家子宠着哄着长大的,连利建勋也把她放在心尖上疼,是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
她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性子骄纵得很,也就是利慎平还能管得住她。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哄着她,她不当回事,只有利慎平对她不假辞色,偏偏她就吃这一套,对这个哥哥又爱又怕。
利慎平的新闻发布会一开,她当时就想回来了。
但碍于母亲,不敢妄动。
这次看见了利氏职位变动的新闻,连打十几个电话去逼问二哥,问到了利慎平的消息,才借着时装发布会的机会悄悄赶来。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迷惑住她哥哥呢。
刚才看到习尽欢在家里随意的样子,利宝儿吓了一跳,又有点瞧不上。
五官倒是行,不是所谓的混血网络脸,可气质不行,不知道怎么入了哥哥的眼。
总之,要是别人她管不上,可要是配她的哥哥,那就不行了。
利宝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哥手上的镯子是你送的呀?”
习尽欢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回事这样的,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利宝儿挑着眉耸了耸肩:“挺好的呀。”
可那表情明明不是那么回事。
习尽欢想了想,利家人对自己有偏见是正常的,便不放在心上。
人嘛,都是相处出来的。
她笑着问:“宝儿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个?”
利宝儿笑着摇了摇头:“暴发户才戴卡地亚呢。”
习尽欢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还不是暴发户呢。
利宝儿见她这样,又笑了笑:“姐姐我不是说你呀,我是看书上这么说的,‘暴发户只懂卡地亚’对吧,是有这么一句的吧?”
嗯,连称呼也由嫂子变成姐姐了。
习尽欢深吸一口气,宽慰自己,这算什么,不过是个小妹妹,她可以应付的。
“是亦舒写的吧?我听你哥哥说过你很喜欢她。”
哪晓得利宝儿马上变了脸:“胡说,我才不喜欢,我喜欢李碧华!”
习尽欢:“……”
看来是排错马屁了啊。
她讪笑起来:“是吗,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利宝儿哼了一声,默默地端起咖啡,沉默片刻,她忽然说:“姐姐你下午有事情没,陪我去买点东西好吗?”
习尽欢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一票否决:“好的呀。”
利宝儿笑了笑,她对上海比习尽欢熟多了,叫了司机直接到恒隆广场扫货。
习尽欢原本只是陪着她,可是招架不住她绵里藏针的话:“姐姐你怎么不买呀?是不是不喜欢我逛的牌子呀?你看你穿着平底鞋,我说话还要弯腰,好辛苦的!要不你也穿高跟鞋吧,这样我们就差不多啦!”
利宝儿挑了一双红底鞋要送给她,习尽欢笑着说:“哪有你送我的,我来买单吧。”
“好呀。”利宝儿娇滴滴的一笑。
习尽欢看着她的笑,还以为大小姐要开始疯狂扫货,正有些后悔,却见她叫人只包好了两双鞋。
她松了口气,刷卡买单。
换了鞋,利宝儿又说:“姐姐你陪我去看看同学的发布会好不好?”
习尽欢想起利慎平还说人家是逃课,觉得冤枉了她,便点了点头:“好的。”她问了问利宝儿读书的情况,也不太懂。
利宝儿也不在意,反正可能只见这一次。
他们去了苏州河边的一个LOFT。
说是时装发布会,其实就是一个PARTY,气氛热闹,裸.模们穿着没几块布料的新衣屋子中央的简易T台上来回走动,音乐声震耳欲聋。
利宝儿拉着她满场飞,跟各种各样的朋友喝酒。她跟朋友都是英式的喝法,抿一口就算。那些朋友跟习尽欢偏偏要入乡随俗用中式的合法。
好几拨人轮流来敬她,饶是习尽欢酒量再好,最后也有些上头,更别提她新鞋上脚,举步维艰。
闹到半夜,利宝儿才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让人送他们回去。
习尽欢暗自感叹20出头的小姑娘精神实在太好了,她完全陪不动了,累得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到了家门口醒来,习尽欢整个人都乏了,尤其是一双腿简直抬不起来,下车的时候实在是穿不住高跟鞋了,踩着自己的单鞋往回走。
两人一进门,就看见利慎平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去哪儿了?”
利宝儿一激灵,马上说:“不管我的事呀,是嫂子非要拉我出去逛逛的。”
习尽欢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给利慎平打了个眼色:“嗯,我拉她出去的,宝儿带我去看了他们同学的时装发布会,我还真是开了眼界了。”
“怎么不打电话回来。”利慎平皱眉,“喝成这样,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利宝儿暗自窃喜,看见习尽欢这样邋遢失态的一面,她才不相信大哥还喜欢她呢。
习尽欢脚都要走断了,见他还问问问的,多了几分不耐烦:“哎呀,不会的,这不是好好的吗!”
利宝儿没想到习尽欢敢跟哥哥发脾气,一双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这怎么跟她想得一点都不一样?
她不应该唯唯诺诺讨好哥哥的吗?
利慎平也发现她手上还挂着一双鞋,走过来弯腰将她横抱起来,回头看了利宝儿一眼:“去睡觉,明天回伦敦。”
利宝儿又惊又怕,连忙追了两步:“大哥我不要走……”
“听话。”
“大哥别赶我走嘛!”利宝儿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我还没跟嫂子多聊聊呢。”
利慎平脚步一停,叹了口气:“先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习尽欢整个人都很疲乏,也不想管他们,仍由他抱着去洗了澡。
开始她还有些害羞,倒是拗不过利慎平,眼睛一闭,也就任由他去了。只是后脚跟和趾背上被鞋子磨破了皮,一沾水就疼得她嘶嘶抽气。
利慎平这才发现她一双脚都是伤。
洗了澡出来,习尽欢终于有了些力气。
利慎平把她抱上床,双手摸上她的小腿。
习尽欢蹬了蹬腿,有些委屈:“今天好累,你别想了啊。”
“你想到哪儿去了。”利慎平握住她的脚踝,淡淡地说,“帮你按按放松一下,明天睡起来再叫人来做按摩。”
习尽欢见他这样降尊纡贵,心里一甜,放松下来任由他服务,舒服得差点睡着了。
利慎平见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又起身拿了医药箱过来帮她处理伤口。
他小心地捏住酒精棉球擦拭伤口附近的皮肤。
但再怎么小心,酒精碰到裸露在外的肉上,还把习尽欢疼醒了。
“好痛啊!”她皱着眉,又开始蹬脚,“你别弄了。”
“好,不弄了,我贴上创口贴就好了。”
她这才安静下来,侧躺着看着他。
利慎平抽了两张创口贴,帮她贴好,抬起头见她正盯着自己,湿漉漉的眼里带着些懵懂。
他一颗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大掌握住她的脚,低头轻轻亲了一口。
湿润温暖的吻印上她的脚背。
利慎平望着她,哑声道:
“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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