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海域

5.血与酒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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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人事科办手续的时候,科长跟谢子京聊了一会儿,起身拉着秦戈走到一边,满脸苦恼。
    “谢子京的手续有问题啊。”他说,“他没有任何调令,这怎么合规矩呢?我昨天就是一个托词,想把时间给拖一拖,想等高天月回来了让他直接处理。”
    秦戈也愣了:“但高主任说谢子京是从西部办事处调回来总部,专门给精神调剂科找的帮手。”
    “你被骗了。”科长拿出体检报告,指着空的那一栏告诉秦戈,“二六七医院不是不给他做,是高天月叮嘱,让他别在医院做任何心理和精神检测。”
    秦戈的眼皮又开始发抖了:“为什么?”
    科长看着他的眼神特别怜悯。
    “你不知道吗?谢子京的‘海域’不正常,他在西部办事处闯祸之后被停职,是高天月亲自过去,把他劝到这儿工作的。高天月惜才,一方面想让他恢复,一方面想找借口把他留在总部。正好精神调剂科在筹备,最合适安插他。一来能先帮危机办工作,二来跟着你,你可以调整谢子京的‘海域’,再方便不过了。”
    秦戈:“……”
    科长:“他的手续我现在办不了。秦戈,我劝你也小心一点,谢子京以前的工作成绩确实出色,但是他的‘海域’问题能导致停职,这很不寻常。你自己多多注意。”
    秦戈:“……所以我现在是必须带着他了?”
    科长:“高天月的安排,我是没有办法的。”
    秦戈拿过体检报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科长告知谢子京要等高天月回来,谢子京点点头,走回秦戈身边。
    谢子京:“你眼睛怎么了?在抽搐?”
    秦戈:“……心很烦,所以眼皮跳。”
    回去的路上,见秦戈心情不太好,谢子京识趣地没有主动开口说任何话。
    “等高主任回来再说吧。”秦戈告诉他,“高主任出差就一周,你先在我们科呆着。”
    谢子京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点点头笑道:“我昨天还误会你很讨厌我,想把我撵到别的地方去。”
    秦戈心想不,谢先生,您没有误会。
    两人出了电梯,看见唐错和白小园已经在侧门外等着了。
    白小园:“车申请到了,现在出发吗?”
    走到车边,秦戈才得知唐错没有驾照,谢子京也没有驾照。
    “但是我会开车。”谢子京解释道,“我在西部办事处工作时也常常开车,技术非常好。”
    他看了看唐错,转头指着自己对秦戈说:“而且我长相比较可靠,看上去就像有驾照的老司机。”
    他打算坐上驾驶座,但是被秦戈赶了下来。
    最后白小园握住了方向盘。
    秦戈坐在后座给言泓打电话。谢子京就在他身边,距离的缩短让秦戈下意识缩了一下。
    他现在不能对谢子京的海域展开任何想象。每一种想象都可能让谢子京现在已经足够邋遢的形象,再贴上一个“猥琐”或者“色情”的标签。
    后座气氛凝滞,前面两位倒是聊得兴高采烈。唐错确认自己的网恋无疾而终,白小园问他想不想去酒吧开开眼,认识认识热辣潮男。
    唐错对热辣潮男和冷面宅男都没有兴趣。他听着白小园说话,半天叹出一句:“他说我太瘦,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白小园:“我虽然不觉得你瘦,但是去锻炼锻炼身体确实是挺好的。你别看我这样,我每天都泡健身房练器械的。”
    谢子京来了兴趣:“你体脂率多少?”
    白小园看着后视镜:“你体脂率又是多少?”
    谢子京:“不知道,没正经测过,但我体能不错的。”
    白小园:“看得出来。”
    谢子京:“那咱们科长体脂率多少?”他问完还看了秦戈一眼。
    白小园:“我怎么知道。”
    她也看了秦戈一眼,怕秦戈会因为这个话题而生气。
    秦戈已经忍无可忍:“白小园!看路!谢子京你闭嘴!”
    电话那头的言泓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拿着手机直发晕。
    他和秦戈认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分贝的声音吼人。
    没有精神调剂科的正式函件,接待他们的还是言泓。
    “白小园和谢子京是谁?”把6号手术室钥匙给秦戈的时候他悄悄问。
    “话最多的那个和看起来最不正常的那个。”秦戈收下钥匙,“这钥匙我就这样拿着,你放心?”
    “没关系,我发完一个函就过去找你。”言泓说,“彭湖医生的海域现在还是不能恢复,可是有个病人不能等了。”
    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我们以前的副院长准备做心脏搭桥,等了彭湖一个月,现在所有指征都正常,可以做手术。她家里人等不了了,医院这边也不想再等,所以在联系其他医院的教授。”
    秦戈听出了几分异样:“彭湖以后会受影响吧?”
    “肯定的,很大的影响。”言泓耸耸肩,“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他连医生都当不了。就算解决了,以后也……”
    白小园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都想起了彭湖说的那句“救我”。
    秦戈再次进入了6号手术室。
    手术室里灰尘十分厚重,唐错捂着鼻子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但无论再看多少次,这也只是一个普通而凌乱的杂物间,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手术室以前做过什么手术?”谢子京忽然问。
    这时唐错捂着鼻子举起了手:“这个手术室以前好像是妇产科的。”
    白小园诧异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刚刚上楼的时候,我在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一张照片,说的是6号手术室接生婴儿的事情。”唐错有些紧张,看看谢子京,又看看秦戈,“不过我、我也不敢肯定……”
    院史馆一楼是医院现在获得的各种荣誉,二楼则摆放着与医院历史发展相关的物品与照片。
    二楼的走廊两侧果真悬挂不少名医的介绍,间或夹着一些明显泛黄的老照片。
    唐错说的那张就在二楼上三楼的楼梯旁边,但秦戈他们全都没注意。
    “四胞胎……”秦戈一下想起了彭湖的话:从手术室墙上钻出来的,不是成人,而是婴儿。
    照片上是四个皱巴巴的婴孩的合影。孩子们全被印着医院名称的小被子裹着,放在一个大铝盘上。
    铝盆边缘有一行红色小字,写着“6号手术室专用”。
    白小园服气了:“唐错,你什么眼神,太厉害了。”
    唐错开心到窘迫:“没有没有,就是顺着看了一眼。而且院史馆的都市传闻,基本都跟婴儿啊女人啊有关系,挺奇怪的。我根据传言流传的时间分析过,这些传闻大都出现在最近的三四十年间,很集中。”
    他说完,紧张地看了眼秦戈,声音忽然变得很小,干巴巴笑了一声:“不过都是些无聊的事情,哈哈。”
    “很有用。”秦戈一反常态,认真回应他,“唐错,做得好。”
    唐错顿时兴奋得结巴了:“那、那秦戈,你来看、看这里,这张照片的说明。”
    照片的说明很详细,这是八十年代某一年的某一天,二六七医院的妇产科顺利给一个高龄产妇接生了四胞胎。孩子和母亲都活了下来,这是当时的一件大新闻。
    “……今天听彭湖描述的时候,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很奇怪。”唐错鼓足勇气说,“他给我们描述了手术室里的用具,医生的衣着,还有婴儿的形态,全都说的很详细。但他没有描述病人。”
    秦戈想起来了:“他只说病人在……嚎叫。”
    四人面面相觑。
    现在看来,手术台上的是产妇。
    白小园奇道:“产妇的生产过程彭湖肯定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为什么遮遮掩掩,不直接告诉我们?”
    谢子京摸了摸下巴:“他一直在遮掩啊。如果‘幻觉’不是他自己的,他明显在为真正看到‘幻觉’的人遮掩。”
    四人分散到二楼各处,继续寻找与6号手术室相关的照片。但仔细走了一圈,一无所获。
    回到那张照片面前时,言泓也刚好从楼梯走上来。
    秦戈问他是否知道这照片的事情,言泓看了那照片半天,忽然一拍脑袋。
    “哎呀我这记性!对对对,6号手术室以前确实是妇产科专用的手术室。”他凑近了照片,仔细看了又看,“你跟我们说6号手术室,很多人都是想不起来的,比如我,我那时候还没出生。但是这四胞胎在我们院里很有名。”
    那四个孩子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仍旧每年都专门回来拜访当年的恩人。
    “恩人就是给她们接生的医生,当时二六七医院妇产科的一把手。” 言泓笑道,“我们院里都说,当医生能被这样记住,一辈子也值了。”
    秦戈的眼皮又开始跳了。
    “这医生在医院吗?”他问。
    “在是在,但是正住在病房里,不见客人。”言泓说,“就刚刚我跟你说的那个退休的副院长,叫蔡明月,等着让彭湖做手术的。”
    秦戈眉头一沉:“她是彭湖的病人。”
    “不止。她还是彭湖的恩人。”言泓说。
    在来到二六七医院之前,彭湖在另一个普通的综合医院里工作。
    由于技术好,彭湖在医院和病人中颇有名气,渐渐招致一些前辈的嫉妒,他特殊人类的身份被抖搂了出去。
    原本无论是哨兵或向导都可以从事任何普通人从事的职业。但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彭湖受到了严重的排挤。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写了联名信,请求医院辞退彭湖,同时流言四起,彭湖莫名其妙地惹上了不少麻烦。
    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当时还是二六七医院副院长的蔡明月去拜访彭湖,并且重金将他聘到二六七来。
    因为蔡明月的举荐和保护,围绕着彭湖的流言渐渐消失,他在二六七医院里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
    “如果不是蔡明月,彭湖的事业早就中断了。”言泓说,“所以蔡明月入院的半年里,彭湖照顾得非常非常周到。蔡院长有个儿子,可是我们都觉得,彭湖更像她儿子。”
    秦戈只觉得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部分消失了。
    彭湖得知了某些可怕的往事,他的职业道德令他坐立不安,催促他把真相说出来;但这些往事,与他的恩人相关。
    所以他说的话半真半假,遮遮掩掩。他一直在矛盾和煎熬,既期待秦戈他们尽快触碰真相,又害怕他们走得太快,令真相提早暴露。
    “我们能见一见蔡明月吗?”他问言泓。
    “现在?”
    秦戈点头:“现在。”
    言泓迟疑了:“很难……蔡明月除了心脏的问题之外,她脑袋也糊涂了,整天都说胡话。除了彭湖,她儿子,还有经过她儿子许可的医护人员,其余人全都进不了蔡明月的病房。”
    唐错下意识问了一句:“胡话?”
    “她儿子说都是胡话,但彭湖倒是听得很认真的。他常常在病房里一呆就是一个小时,有时候就光听蔡明月唠叨。”言泓想了想,忽然说,“难道是蔡明月的胡话让彭湖变得不正常了?”
    秦戈没有回答,径直问:“如果我们需要蔡明月协助调查呢?”
    言泓呆了一瞬,神情一下严肃起来。
    “不行。”他认真地说,“秦戈,你的部门现在还没有正式成立,除非危机办发出申请,我们才可以受理调查要求。但是你们无凭无据,我们即便受理了,也一定会拒绝。”
    言泓请他们吃了一顿闻名院内外的医院食堂之后就走了。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秦戈决定打道回府,再想别的办法接触蔡明月。
    趁着白小园去取车,烟瘾犯了的谢子京去买了包辣条,拆开了叼在嘴上,一点点地嚼。
    “秦戈,你的精神体到底是什么?”他问。
    秦戈正询问唐错和院史馆有关的都市奇闻,闻言皱眉,决定不理。
    然而在决定不理会之后,他内心深处,不知为何突然窜上来一个古怪的疑问:你跟我谈过恋爱,却不知道我的精神体是什么?
    ……恋爱幻想真惨。
    谢子京还在孜孜不倦地问:“我喜欢毛多的、好摸的动物,你是吗?”
    秦戈的不理睬连唐错都感觉尴尬了。
    他小心抬手,试图跟谢子京搭话来缓解这种尴尬:“谢子京,我的精神体……毛也很多。”
    谢子京对他的精神体无甚兴趣,把辣条一口气全吃了才问:“是什么?”
    唐错:“熊猫。“
    谢子京:“……”
    秦戈便眼看着他的眼神在瞬间被这两个字嚓地一声,点亮了。
    谢子京连声音都变调了,甚至出现了秦戈认识他两天以来从未见过的彬彬有礼:“请问我可以看一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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