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道:「你有什么法子?胡说八道!倘若滇马真有长力,他离京城一远,乔装改扮,再也追不上了。」
方宇不知马夫头儿是否已给吴应熊那批滇马吃了巴豆,不敢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这就去追追看,真的追不上,那也没法子。」
康熙点头道:「好!」提笔迅速写了一道上谕,盖上玉玺,命九门提督开城门放方宇出去。
康熙说道:「你多带骁骑营军士,吴应熊倘若拒捕,就动手打好了。」将调兵的金符交了给他。
方宇道:「得令!」接了上谕,便向宫外飞奔出去。
公主正在宫门相候,见他快步奔出,叫道:「小桂子,你干什么?」
方宇叫道:「乖乖不得了,你老公逃了。」竟不停留,反而奔得更快。
公主骂道:「死太监,没规没矩的,快给我站住。」
方宇叫道:「我给公主捉老公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胡言乱语,早就去得远了。
方宇来到宫外,跨上了马,疾驰回府,只见赵良栋陪着张勇等三将在花厅喝酒,立即转身,召来几十名亲兵,喝令将张勇等三将拿下。
众亲兵当下将三将绑了。
张勇凛然道:「请问都统大人,小将等犯了甚么罪?」
方宇道:「有上谕在此,没空跟你多说话。」
说着方宇将手中上谕一扬,一连串的下令:「调骁骑营军士一千人,御前侍卫五十人,立即来府前听令。预备马匹。」
亲兵接令去了。
方宇对赵良栋道:「赵总兵,吴应熊那小子逃走了。吴三桂要起兵造反。咱们赶快出城去追。」
赵良栋叫道:「这小子好大胆,卑职听由差遣。」
张勇、王进宝、孙思克三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方宇对亲兵道:「好好看守这三人。赵总兵,咱们走。」
张勇叫道:「韦都统,我们是西凉人,做的是大清的官,从来不是平x王的嫡系。我们三个以前在甘肃当武官,后来调到云南当差,一直受吴三桂排挤。
他调卑职三人离开云南,就是明知我们三人不肯附逆,怕坏了他的大事。」
方宇道:「我怎知你这话是真是假?」
孙思克道:「吴三桂去年要杀我的头,全凭张提督力保,卑职才保住了脑袋。我心中恨这老混蛋入骨。」
张勇道:「卑职三人如跟吴应熊同谋,怎不一起逃走?」
方宇心想这句话倒也不错,沉吟道:「好,你们是不是跟吴三桂一路,回头再细细审问。赵总兵,追人要紧,咱们走罢。」
张勇道:「都统大人,王副将善于察看马迹,滇马的蹄形,他一看便知。」
方宇点头道:「这本事挺有用处。不过带了你们去,路上倘若捣起蛋来,老子可上了你们大当。」
孙思克朗声道:「都统大人,你把小将绑在这里,带了张提督和王副将去追。他二人倘若有什么不对,你回来一刀把小将杀了便是。」
方宇道:「好,你倒挺有义气。这件事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来来来,张提督,我跟你掷三把骰子,要是你赢,就听你的,倘若我赢,只好借三位的脑袋使使。」
方宇也不等张勇有何言语,当即大声叫道:「来人哪,拿骰子来!」
王进宝道:「小将身边有骰子,你松了我绑,小将跟你赌便是。」
方宇大奇,吩咐亲兵松了他绑缚。王进宝伸手入袋,果然摸了三枚骰子出来,刷喇喇一把掷在桌上,手法甚是熟练。
方宇问:「你身边怎么带着
骰子?」
王进宝道:「小将生平最爱赌博,骰子是随身带的。要是没人对赌,左手便同右手赌。」
方宇更是兴味盎然,问道:「自己的左手跟右手赌,输赢怎生算法?」
王进宝道:「左手输了,右手便打左臂一拳;右手输了,左手打右臂一拳。」
方宇哈哈大笑,连说:「有趣,有趣。」又道:「老兄跟我志同道合,定是好人。来,把这两位将军也都放了。
王副将,我跟你掷三把,不论是输是赢,你们都跟我去追吴应熊。若是我赢,刚才得罪了三位这件事,就此抵过。如果是你赢,我向三位磕头陪罪。」
张勇等三人哈哈大笑,都说:「这个可不敢当。」
方宇拿起骰子,正待要掷,亲兵进来禀报,骁骑营军士和御前侍卫都已聚集,在府外候令。
方宇收起骰子,道:「事不宜迟,咱们追人要紧。四位将军,这就去罢!」
方宇带了张勇、赵良栋等四人,点齐骁骑营军士和御前侍卫,向南出城追赶。
王进宝在前带路,追了数里,下马瞧了瞧路上马蹄印,说道:「都统大人,奇怪得很,这一行折而向东去了。」
方宇道:「这倒怪了,他逃回云南,该当向南去才是。好,大伙儿向东。」
赵良栋心下起疑:「向东逃去,太没道理。莫非王进宝这小子故意引我们走上错路,好让吴应熊逃走。」
赵良栋说道:「都统大人,可否由小将另带一路人马向南追赶?」
方宇向王进宝瞧了眼,见他脸有怒色,便道:「不用了,大伙儿由王副将带路好了。滇马是他养的,他不会认错。」
吩咐亲兵,取兵刃由张勇等三人挑选。
张勇拿了一杆大刀,说道:「都统大人年纪虽轻,这胸怀可是了不起。我们是从云南来的军官,吴三桂造反,都统大人居然对我们推心置腹,毫不起疑。」
方宇笑道:「你不用夸奖。我这是押宝,所有银子,都押在一门。赢就大赢,既抓到吴应熊,又交了你们三位好。输就大输,至不济给你老兄一刀砍了。」
张勇大喜,说道:「我们西凉的好男儿,最爱结交英雄好汉。承蒙韦都统瞧得起,姓张的这一辈子给你卖命。」
说着,张勇投刀于地,向方宇拜了下去。王进宝和孙思克跟着拜倒。方宇跳下马来,在大路上跪倒还礼。四人跪拜了站起身来,相对哈哈大笑。
方宇道:「赵总兵,你也请过来,大伙儿拜上一拜,今后就如结成了兄弟一般,有福共享,有难共当。」
赵良栋道:「我可信不过这个王副将,等他抓到了吴应熊,我再跟他拜把子。」
王进宝怒道:「我官阶虽低,却也是条好汉子,希罕跟你拜把子吗?」说着一跃上马,疾驰向前,追踪而去。
向东驰出十余里,王进宝跳下马来,察看路上蹄印和马粪,皱眉道:「奇怪,奇怪。」
张勇忙问:「怎么啦?」
王进宝道:「马粪是稀烂的,不知是甚么缘故,这不像是咱们滇马的马粪。」
方宇一听大喜,哈哈大笑,说道:「这就是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的的确确是吴应熊的马队。」
王进宝沉吟道:「蹄印是不错的,就是马粪太过奇怪。」
方宇道:「不奇怪,不奇怪!滇马到了京城,水土不服,一定要拉烂屎,总得拉上七八天才好。只要马粪是稀烂的,那定是滇马。」
王进宝向他瞧了一眼,见他脸色诡异,似笑非笑,不由得将信将疑,继续向前追踪。又奔了一阵,见马迹折向东南。
张勇道:「都统大人,吴应熊要
逃到天津卫,从塘沽出海。他在海边定是预备了船只,从海道去广西,再转云南,以免路上给官军截拦了。」
方宇点头道:「对!从京城到昆明,十万八千里路程,随时随刻会给官兵拦住,还是从海道去平安得多。」
张勇道:「咱们可得更加快追。」
方宇问道:「为什么?」
张勇道:「从京城到海边,只不过几百里路,他不必体恤马力,尽可拚命快跑。」
方宇道:「是,是。张大哥料事如神,果然是大将之才。」
张勇听他改口称呼自己为「大哥」,心下更喜。方宇回头传令,命一队骁骑营加急奔驰,去塘沽口水师传令,封锁海口,所有船只不许出海。
一名佐领接了将令,领兵去了。过不多时,只见道旁倒毙了两匹马匹,正是滇马。
张勇喜道:「都统大人,王副将追的路径果然不错。」
王进宝却愁眉苦脸,神色甚是烦恼。
方宇道:「王三哥,你为什么不开心?」
王进宝心想:「我又不是行三,怎么叫我三哥?」
王进宝说道:「小将养的这些滇马,每一匹都是千中挑一的良驹,怎地又拉稀屎,又倒毙在路?就算吴应熊拚命催赶,马匹也不会如此不济!唉!真可惜,真可惜!」
方宇知他爱马,更不敢提偷喂巴豆之事,说道:「吴应熊这小子只管逃命,累死了好马,枉费了王三哥一片心血,他妈的,这小子不是人养的。」
王进宝道:「都统大人怎地叫小将王三哥,这可不敢当。」..
方宇笑道:「张大哥、赵二哥、王三哥、孙四哥,我瞧那一位的胡子花白些,便算他年纪大些。」
王进宝道:「原来如此。吴三桂一家人,没一个是好种。当兵的不爱马,总是没好下场。」说着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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