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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张俊俏的脸,如今消瘦得几乎不成样子,双颊凹陷,颧骨高耸,本来漂亮明朗的狭眸黯淡悲戚得让人不忍睹视。
“珠儿。”很轻的唤声,他微哑的嗓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愧恨。
“阿澜,你回来了。”洛明珠慢慢走近他,声音亦是清浅,低垂的左手却似有自己的意识,不断地隐隐抽痛。
阿澜扬唇微微一笑,却笑得极是苦涩,低低地道:“是,我回来了,回来领罪。”一身罪孽,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吧?
“领罪?”洛明珠蹙起眉心。
阿澜无言地凝望着她,狭眸玄黑而郁悒。他知晓她善良,但没想到她竟一句怨恨的话都没有。可越是如此,他越无法原谅自己。
“你……”洛明珠话语一顿,轻叹一声,温声道,“我不怪你,你也别怪自己。”如果说阿澜是个罪人,那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经过琴儿的事之后,她已经明白,人各有命数,恨是最无力的东西。与其怨天尤人,不如积极面对。她需要补偿琴儿,但她不需要阿澜补偿她,因为她比琴儿幸运,她拥有爱她的男子。
想及此,不由回头望向身后的祁闲人。祁闲人脸色平淡,跨近两步,淡声道:“阿澜,一切只是阴错阳差,责任不在于你。”
阿澜扯了扯嘴角,划出一个破碎的笑容:“我听说珠儿的左手废了,是我那一掌导致的吧?”
祁闲人和洛明珠对看一眼,都沉默着没有回答。
见状,阿澜笑得更苦,神情愈加惨淡,哑声道:“我害你们失去孩子,现在无论做什么也弥补不了了。而珠儿的手……”他没有再说下去,目光落在洛明珠的左臂上,怔怔良久。
洛明珠轻咬下唇,下意识地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为什么这么痛?她的手像是认得仇人般,剧烈疼起来。
“珠儿。”阿澜抬起眼,和她平视,语气异常的平静,“我无法为你做什么,只能赔你一只手。”
未等她反应,迅雷不及掩耳的,阿澜猛然抬起右手,狠狠一掌拍在自己的左臂上!
只听“喀”地一声,骨头折损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洛明珠大惊,急呼:“阿澜!不要!”
但为时已晚,阿澜已经痛白了脸,冷汗渗满额头,左臂软绵无力地垂直着。
一旁的祁闲人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举步跨出房门,疾行而去。
洛明珠顾不得祁闲人要去哪里,慌忙抓住阿澜的手,急切道:“伤得重不重?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你伤了自己我也不会因此好起来啊!”
“就当我是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吧。”阿澜轻声说到,汗滴滑落额鬓,面色更显惨白,眼中却有几分痛快。他自残,是因为他恨自己。他伤害了自己深爱的女子,从今往后,他就彻底失去爱她的资格了。这和旁人无关,和师兄也无关,是他自己对感情的定义。
“阿澜……”洛明珠的眼眶发红,哽咽道,“你明知我不会怨你,你还要这样做,不是存心让我于心不安吗?”
“珠儿,从前你因师兄而吃苦,我心中一直想着,倘若换了我,我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但是,我竟然亲手伤害了你,而且是那么深重的伤害。我想我确实不配,不配拥有你。也许上天就是要我明白这一点。”这一番话,他说得很平稳,额上的冷汗却更细密了,春色逐渐泛白,虚弱而凄凉。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一直很好,对我很好。你是尊贵的王爷,是我不配。”洛明珠的眸中水泽波动,连连摇头。
阿澜不再说话,身子依靠着门柱,淡淡笑着,眸光却悲凉至极,那是一种无声的绝望,不剩半点希望的火光。
远远的,居苑门口,祁闲人和医士快步走来,片刻就到了房前。
“医士!你快替阿澜看看!”洛明珠忙道。
阿澜却不理会,单手撑着门板,径自离去。
“阿澜!”洛明珠焦急大喊,正要追上去,却被祁闲人止住。
“医士,劳烦你跟着阿澜。”祁闲人沉声对医士交代道,“他若不肯医治,你就告诉他,我不会登基的。”
医士点了点头,便匆匆地追去。
一时间,原地只余下洛明珠和祁闲人两人。
“闲人,我们不一起去吗?”洛明珠犹觉担忧。方才隐痛的左臂不知不觉间已无痛楚。她心底最深处,原本多少还是有些怪责的吧?可是她真的不恨阿澜,他不需要那样做,不需要那般决绝。只要他一句抱歉,她就能够释怀了,为什么偏偏要极端地自戕呢?
“医士去就够了。你去了反而会刺激阿澜。”祁闲人的神色沉稳,看了她一眼,又道,“阿澜自残,和你之前等着琴儿鞭笞你是一样的。”那是赎罪的心态,个中复杂情绪,只有当事者才最清楚。
洛明珠微怔。一样吗?可是阿澜似乎自责更深。是因为他对她有情的缘故吗?但是,他的情,她永远都回报不了……
“你心软了?”祁闲人莫名冒出一句话。
“什么?”洛明珠不解。
“阿澜爱你甚深,你可感动?”祁闲人的黑眸幽深,晦暗不明。
“感动。”洛明珠诚实地回道。
“有没有感动得想以身相许?”祁闲人似漫不经心地问。
“你在想什么?”洛明珠微有恼怒,“这种时候你还想这无聊问题!”
祁闲人半眯起眸子,逼近她的脸,语气霸道:“你最好收起你那泛滥的爱心,阿澜的手伤和你相同,都有救。你可以感动,但别给我想着什么回报他的情。你这一生只能爱我一个,你的全副心思都要放在我身上。听清楚了没有?”
“你——”洛明珠愣住,不禁语塞。他简直专制得不讲理!可他根本就是这样的男子不是吗?
“我如何?你若现在开始觉得阿澜比较好比较温柔,那也是来不及了。”祁闲人勾了勾薄唇,狂傲道,“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也只能是我的女人。”他不会告诉她,曾经有一度,阿澜让他觉得有威胁感。
“我又没有要移情别恋,你突然间发什么疯?”洛明珠没好气地嗔道。
“我只是要你知道,阿澜和你之间,无论是恩怨或情意,今日都该落幕了。以后,你安安心心地做我祁闲人的妻子,什么都别再去想,也不需揣着烦恼。你觉得欠别人的,我会替你还。你觉得别人欠你的,我会替你讨。”
“哪有人欠我?唯一亏欠我的,是你。”
“哦?”祁闲人挑起眉尾,睨着她。
“你欠我——”洛明珠故意拖长音,然后浅浅笑了开,道,“你欠我一辈子的幸福。”
“你记在账上便是。我绝对不会赖帐。”祁闲人亦扬唇微笑,柔化了冷峻的轮廓,益发显得俊朗。
“如果你赖帐,那怎么办?”
“任你处置。”她的幸福,也就是他的幸福,他又怎会赖帐。
“好,你要记牢你说过的话。”洛明珠唇畔的笑容渐浓,弯了眉眼,甜了心扉。
祁闲人但笑不语,半晌,才敛了笑,正色道:“珠儿,明日你随我进宫一趟。”
“进宫?为什么?”洛明珠疑惑。
“我,总是要登基的。”祁闲人简单地解释,隐瞒了一些话没有说。
“嗯。”洛明珠没有异议地颔首。
“笨人往往比较忠实。”洛明珠难得的没有和他抬杠,认真地道,“可能因为我不是太聪明,所以我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变。外面的世界再绚丽,也无法吸引我越过围墙去窥视。”她这样说,他可明白?
“我知道。”祁闲人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你知道了什么?”洛明珠歪着头,笑望着他。
“知道你是怎样的女子。”祁闲人挑了挑眉,蓦地凑近她,啄了一下她笑起来而露出的可爱梨涡。
洛明珠羞窘,捂着脸颊瞪他一眼,才又道:“我是怎样的女子?”
“傻乎乎的女子。”祁闲人答得很快,无需思考。
洛明珠撇嘴,再瞪他一眼,不响。
祁闲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欲要开口再接下去说,却听房外有人叩叩敲门。
“爷,医士托人传口信回来。”门外,小厮恭敬地禀告。
祁闲人的神色一敛,坐着未动,扬声问道:“如何说?”
“医士说,王爷坚持不肯就医,言道这是他应有的结果。”
祁闲人和洛明珠举目对视,两人皆是面色一沉。而阿澜,在独孤无心在位时,便是外姓王爷,如今又恢复了。
祁闲人神情很酸涩,唇角片刻就垂了下去,涩然道,“之前我便见过他,在他体内的蛊毒退去后,无法置信自己做过的事。他想……落发出家。”
洛明珠怔仲,心似被棉针刺中,瑟缩地痛了一下。她并不想要这样,并不要阿澜爱她如此深。可是,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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