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成长记

1.被踢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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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京城西,盘溪镇外,因为秋去冬来的时节天气虽然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候确实在冷了。
    一群人正走在镇外回城的路上,待他们走进一看,原来还是一群未进学的小学生。只是现在天气晴朗,晴天白日,正是读书的好时节,这群学生却出现在城外漫游闲荡,白白浪费大好时光。
    其中一人最是高兴明明看着身量最小,不及领头人大腿高,却蹦的最欢腾,此人便是贾环。贾环平日里是个谁也不当回事儿的小冻猫子,今日难得有人捧他,自然端起了大爷的款儿,走起路来双肩直甩,一步一颠,别人笑话他也不管,只管嘴里哼着:“……袅娜腰肢温更柔   ,劝酒佳人擎金盏,夜将阑,画烛银光灿……”。
    领头的人名叫尤显达,身量高大,肩宽腿长,从背后看来是个成人模样,其实不过十七八岁。他回头催大家快些,看着贾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只嘲笑道:且等我把你姐姐哄上手,再来摆布你。
    到了镇外尤显达带着他们熟门熟路穿街过巷,到了一个僻静的大院子外。那院子外面看着只是平常,只是院中一个立起一个竖杆,高挑着一块绿布,远远便能看见。贾环心中嘿嘿一笑,想到难怪听人骂绿头巾原来出处在这里。
    尤显达上前啪啪拍门,把门拍的震天响。
    “来了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其声音之婉转娇媚,如雪上浇了一瓢滚水,让人骨头都酥了,贾环心中无数旖旎情诗再心中又转了百个来回。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穿着妇人探出身子来,看见尤显达立刻拿染着血红蔻丹的玉手点着他笑道:“唉呀呀,尤大爷快来快来,我们正在摸牌吃酒呢,等着你呢”。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后进小学生看她穿着葱绿罗裙,一角掖在腰里。露出白罗的裤子,红缎的鞋。茜红的大袖短襟衫儿,两袖掀在膀子上露出一双滚圆白嫩的手臂,鸦背绿的手绢拿在手里,在裹着葱绿訶子的酥胸前扇着风。
    头上懒懒挽着堕马髻,眼角浓浓搽着红胭脂,唯有不正经三个字可以形容这个女子。
    一众没见过世面的未进学的小学生,立刻嘻嘻笑起来。唯有贾环先是一惊,后是一愣,心如擂鼓:这这,这不是我姨娘吗?。
    那女子转身迎接众人入内,尤显达看贾环立在原地,笑问他:“怎么不进来,这就动不了啦,你也忒没见识,这才哪儿到哪儿”
    贾环拍拍胸口,俯身过去悄声问尤显达:“她怎知你要来,你都安排好了?”
    尤显达也妆模作样学着悄声回他:“并没有,这不过是欢场上的场面话罢了,她每日开门做生意,对谁都说正等着你,哄人开心罢了,又有谁个当真”。
    众人进了屋子,看屋内塌上懒懒的斜靠着四个衣衫半开的女娘,看着比开门的妇人年轻却都没那妇人好看。
    唯一一张八仙大桌上散放着一些酒菜瓜果都是剩下的,那几个姑娘吃的有些醉,正唱着:“叫了声贼狠心的冤家,我比他何如?盐也是这般盐,醋也是这般醋。砖儿能厚?瓦儿能薄?你一旦弃旧怜新。让了甜桃,去寻酸枣。”见人进来,醉醺醺忙都起来让尤显达等人坐下吃酒。
    那妇人却一甩手帕冲着一个女孩儿骂道:“小蹄子们,恁的没眼色,湖儿大、珠儿圆的眼睛长在水里,给小爷们吃剩饭,你们皮松了要紧紧,”又对另外三个女孩儿道:“还不滚去灶上在整些酒菜来,养了你们这么些年,白费了老娘还一样深山一样高的心血,就知道吃吃吃”。
    众人看第一个女孩儿果真眼睛又大又圆,含着几滴泪,看着怯怯的倒有两分味道。
    不过像这样的人家,谁个是真来吃饭的,不过是酒色相连,饮食情缘。随意要些肥鹅、熟肉、细巧果品之类下酒,好喁喁闲话。
    灶上常常预备着些小割烧鹅、糟鹅胗掌、糟笋、糟蹄子筋等小菜儿,不到一刻又整顿出一桌,众人厮见过便要围着吃酒。
    四个女娘冲着众人福了一福,要先唱个曲儿赔罪,一个弹琴,一个弄萧,一个打着红牙板,一个抱着琵琶接着刚才的曲儿,婉转羞怯的唱着:“……我劝他似水底纳瓜,他觑我似镜里观花。更做道书生自来情性耍,调戏咱好人家娇娃……”。
    贾环看着四个女娘,抱黑琵琶唱曲儿的眼睛杏圆的那个叫做珠珰儿,弹着绿琴的嘴大腮尖的叫小如意,剩下两个不出彩的一个叫惠姑打着红牙板,一个叫娴姑吹着朱萧,四人衣衫微开,似乱非乱,虽然有股从未闻过的怪胭脂味儿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猿意马。
    一曲唱罢,四个女娘坐在众人中间一边陪酒一边闲磕打诨行酒令。
    听他们闲话贾环才知道,那个年长妇人名叫雨珠儿,本来已经从了良,无奈死了丈夫却又丢下一个孩儿,只得重新出山,自己做了妈妈,去年趁天灾买了几个出色的女孩儿就开张起来。
    雨珠儿正疲惫方才听见尤显达笑贾环的话,以为贾环没见过世面好应对,有意哄他说话,免得别人歪缠自己。
    她哪里知道贾环为了她那效似赵姨娘的容貌正不自在,只好胡乱问她“姐姐芳龄”
    雨珠儿捂嘴自笑:“呦呦呦,小公子到问起奴的年纪,若说到年纪小公子实在不该喊奴姐姐,直该喊奴‘妈妈’才是”。
    他们莺歌寨里热络起来,别说喊妈妈,就是喊“奶奶”的都大有人在,雨珠儿一时调笑惯了,尤显达却时不时给贾环架梯子架习惯了道:“你们每只和个客人们插科打诨惯了,在这位小爷面前可要约束写,他可是……”
    贾环却只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借家里的名头在红尘道场里逞威风,忙忙的打断他:“你忒多话,欢乐场中,说些什么身份的话,岂不扫兴儿”复又端起疑心,故作谄媚的问雨珠儿:“雨妈妈是哪里人,父母可还健在,家中有无其他兄弟姐妹?”
    众人听他打听别人亲人家事,一副老泰山问女婿的架势十分好笑,都笑话起来。
    雨珠儿也忍不住要笑,只是方才吃了尤显达一记埋怨,不敢再造次,只当小孩子好奇,眼珠儿一转,举起手帕遮着嘴角唱道:“小公子说笑了,奴若父母尚在,哪里还会操此贱业,……奴身籍远在南方搁,碎金银也有几锞,上有父母,下有兄弟,一家和乐,可惜天灾难测,人路坎坷,旱涝瘟疫先后来过。父母具亡,撇下小姊妹几个,忍饥挨饿,没奈何,只得一身清白为家舍……烟花寨,委实的难过。一家儿吃穿全靠着奴身一个。到晚来印子房钱逼的是我。老虔婆,他不管我死活。在门前站到那更深儿夜晚,到晚来有那个问声我那饱饿。……奴活命的少来死命的多,不由人眼泪如梭。”说着就拿手帕揉起眼睛,指望揉出几滴眼泪,好接着讲“俏花魁风流盖群芳”,一抬头,却见贾环神色怔怔,泪流满面,是当真伤了心,并不是那些想要听些故事佐酒的欢客。
    “嘻嘻嘻”屋里忽然有人笑起来,贾环一惊这才发现被人笑话了,拿手一揩发现脸上全是眼泪,登时又羞又恼骂道:“你们这些人真真是铁石心肠……”话没说完,一甩袖子跑了出去。
    屋里传出众人哄笑之声。
    贾环刚跑出而门外,便被尤追出来的显达捉住手腕,尤显达直道:“好兄弟,你别跑,你哪里认得路,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乱跑仔细被别人当个小唱,掳到房里去。”
    贾环推他:“你也不是好人,笑话人家,谁没哭过似的,我那宝二哥哥,丫头不理他都要哭一回,你们还没看到呢。”
    尤显达笑着给他擦擦眼泪道:“好兄弟,你听我说,我们不是笑话你哭,是笑话你把个粉头儿的话当真,什么全家和乐,什么天灾人祸,具是假的。那粉头儿大约是家里人口太多,父母养不活了,就把他卖给人牙子了,至于人牙子把她卖到哪里,谁去管他。你不知道他们这行当的人为了招揽生意博人同情,都有一套自己的说辞。你是见得少了,还有些客人专爱享受落魄高门贵眷,只是这样的女子,他们哪里见得到,那些粉头儿就编出什么父亲获罪全家流刑,自己流落风尘的典故,那些客人听了就爱点她,她就多赚些钱钞。客人也是明知道的,那些大官儿获罪,家里的妻女都要卖为官伎的,哼,就是卖为官技他们也见不着。至于那些官宦子弟,清流文人却不爱那些原本是官家小姐的人,免得刺心,他们最爱就是你刚才听的那一款,天道不公,小姐堪怜。这样的说辞都是一套套的,武人爱□□,清流爱风骨,书生爱缠绵,官宦爱野趣,无论哪一种最后都要归到塌上。这叫从场面哭到席上话,从席上话笑到袖里话。不管说什么也别把烟花寨里的话当真,她们哭也好笑也好,都是为了哄你的钱钞。只是这个姐儿还没开始上真功夫呢,你这个实心孩子就当了真了。”
    贾环听他这样说,想起他在荣国府里虽不受宠爱,却也没人怎么磨搓他,最大的委屈都不过是嫌家里人偏心,人人都爱那个两个哥哥。如今猛然听到这样悲苦可怜的故事,才把七情六欲中的悲心打开,眼泪似夏季的瀑布止不住水。
    再加上雨妈妈那像极了赵姨娘的脸,就跟赵姨娘受了着许多苦一样,看着一向刚强似母大虫的亲娘无依无靠,哀哀戚戚成这个样子,心都碎了。现在又被告知那不过是骗你的,真真是我把你当亲娘,你也把我当傻儿子。那两汪热泪没撒完就被堵住了,一时哭也哭不下去,怨也怨不了,又羞又恨。直把往日里嫌弃赵姨娘的尖酸都忘了,心想着:我姨娘从来张嘴就骂,却不会装哭来骗我。
    尤显达见他止住,左右看看院中就只他们两个,便觉是个干坏事的好时机,便道“好兄弟,是哥哥没告诉你明白,你一个娇养长大的贵公子哪里见过这个,好兄弟,哥哥我带你看个好东西,就当给你赔罪。”
    说完便扯着贾环手腕子,鬼鬼祟祟往倒座房那里去。
    贾环一时也不想再回屋里去,只能被他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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