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花落（香蜜沉沉烬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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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凤此番借九转金丹之力重生，重新修炼，修为蒸蒸日上，只待涅槃生出七魂七魄便可真正重生。
    魔界是极夜之地，没有昼夜交替也没有寒暑往来，山石嶙峋，景致乏善可陈。
    最为贫瘠的虞渊却仿若暖春，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旭凤当了魔尊之后便将虞渊划为禁地，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踏入半步。
    涅槃也选在了此地。
    锦宁在虞渊设下结界为旭凤护法，七七四十九日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眼看旭凤便能涅槃而出。
    虞渊外的当初施法所造的安静的小院落如今十分热闹，月下仙人，彦佑，夙夜，鎏英公主等人时常在此齐聚，偶尔锦觅也会偷偷溜过来和他们一起喝酒。
    不过常常没多久就被润玉亲自来提溜回去，下次又来，乐此不疲。
    这日一早，锦宁起身便听见屋外喧闹，一出门看到他们一群人都到了，彦佑还十分乖觉地从花界带了些新鲜花果，给锦宁作酿蜜制酒之用。
    月下仙人一看到她便高兴地说：“小锦宁，今日凤娃涅槃出关，亦是你们大婚吉日，我备了贺礼，你要不要先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彦佑吐槽道，“月下仙人的贺礼是天香图册，画工粗糙，不甚雅观。”
    夙夜好奇地问：“什么是天香图册？”
    锦宁伸手塞给他一个果子哄道：“小孩子不要随便好奇，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转头面向二人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身为长辈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平白教坏小孩子。”
    夙夜无辜地眨眨眼睛，心里却暗自盘算，锦宁不让他看，他偏要看。
    鎏英公主看得好笑，她初识夙夜还觉得十分惊奇，没想到神秘之极的幽冥圣主和夫人膝下仅有的一个儿子居然是锦宁的义弟，一来二去便也熟了。
    众人齐齐望着虞渊深处，等着旭凤涅槃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亮的长啸自虞渊深处传来，浴火而出的凤凰直飞上天际，拖着长长的流光在极光中盘旋。
    不多时垂垂直落，旭凤的身形从火光中缓缓勾勒出来。
    众人面上都是欣喜，只听见无数的声音从魔界四面八方传来，汇成一句，气势万钧。
    “天佑魔界，尊上圣安——”
    魔界一向凭实力说话，过去旭凤还是天界火神之时，战神之名威慑整个魔界万年有余。
    如今旭凤成了魔尊，整个魔界同心同德，无比团结，比起润玉在天界势力复杂，上面还有上清天压着，着实要舒心多了。
    月下仙人感慨道：“我当初还心疼凤娃无法再回天界，如今看来，他在魔界倒是挺好的。”
    没有从前天界那些纷纷扰扰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在魔界称王称霸，无人敢掠其锋芒，可比在天界快活自在多了。
    鎏英公主自豪地说：“魔界当然好。”
    锦宁淡笑不语，注视着旭凤走过来，伸手揽着她的腰身，扫了在场众人一圈，脸上露出愉悦的笑。
    “今日我与锦宁大婚，叔父是主婚人，你们一个都别走，全部留下来喝喜酒。”
    夙夜看了眼锦宁委屈地说：“可是宁姐姐说我还小，不让我喝酒。”
    旭凤看看夙夜委屈的样子，又转头看了眼锦宁，笑着说：“无妨，今天日子特殊，我替她做主，你可以随便喝。”
    “谢谢姐夫。”夙夜立刻拱手道谢。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前往魔宫，为了魔尊大婚，这里一早便开始筹备起来了，处处张灯结彩，丝竹声声，好不热闹。
    锦觅和润玉来时低调地换了魔界常见的衣饰，递了帖子被领到魔宫大殿。
    润玉慨叹：“未曾料到我还能喝到旭凤的喜酒，真是造化弄人。”
    “那又如何，虽然你们现在做不成兄弟了，可凤凰到底是我妹妹的夫君，你便忘了你是你不就心安理得地喝这顿喜酒了？”
    锦觅不以为然，随后抓起一颗果子递到润玉面前。
    “也罢。”
    润玉接下果子，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吉时已至，换了大婚礼服的旭凤安然立于殿上，听得殿外一声唱喝：“新娘到——”
    大门处，月下仙人面露喜色，扶着新娘子的手步步行来。
    魔界因地势所限，素来植木贫瘠花草稀疏，自锦宁踏入魔界后创生了不少适宜魔界的灵植。
    如今大婚，魔宫内外装点的花花草草是魔界众人从来不曾见过的，成就了魔界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观，六界之中都传为美谈。
    此时的珑山之巅风云渐变，慢慢地笼罩至珑山附近，雷鸣阵阵，蓄势待发。
    长芳主得了禀报，和众位芳主一起聚到珑山上，看着积聚过来的云层都十分不解。
    和黑压压的云层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一株高达数丈的凤凰木，巨大的树冠枝叶激荡，强大的木之灵力翻腾之下，竟隐隐和那雷电之力形成对抗之势。
    怔愣间，一道凛冽的闪电自云端劈下，精准地落在凤凰木一笼枝叶上瞬间消弭于无形。
    魔宫之内，婚礼正进行到行礼的关键时刻。
    月下仙人笑成了一朵花，高声唱喝道：“夫妻对拜——”
    旭凤转身和锦宁对面而立，微微躬身行了礼，虽然新娘子被盖头遮住了脸，但他此时瞧着脸上也笑得十分喜庆。
    行了最后一礼起身时，锦宁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魔界大长老摸着胡须道：“接下来便是最后一项议程，请尊上同夫人执手滴血到验心石上。”
    旭凤伸手握住锦宁的手，慢慢走到盛放着验心石的石台边。
    “我魔界向来最重婚嫁之事，”魔界大长老起身道，“历代魔尊都只娶一位真心所爱之人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因此大婚之日必须过验心石这一关。请尊上和夫人滴血于验心石。”
    锦觅远远瞧着，小声说：“这魔界风俗倒是甚合我意，若是天界也有此风俗，我母亲，爹爹，临秀姨还有前天帝天后那些悲剧也不会发生了。”
    “没有这风俗也无足轻重，”润玉握住她的手道，“魔尊只有一个魔后，我天界也只有你一个天后。”
    旭凤和锦宁指尖相贴，滴血落入验心石中。
    片刻之后，红光微吐的验心石忽然光芒大作，耀眼非常，坐下魔族纷纷高呼，大长老亦满意地抚着胡子重新坐下。
    月下仙人见状立刻道：“如此验心石也认可了吧，礼成——送入洞房——”
    锦宁顺从地被牵引到婚房内坐下，旭凤招呼着众人喝酒饮宴，打发走了所有人之后才回到婚房内。
    挑起盖头，锦宁面色平静的一张脸映入眼底，眼底泛着幽青。
    旭凤不曾察觉，在她身侧坐下凝视她半晌才道：“兜兜转转，几百年过去，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锦宁也看着他，暗暗压抑住丹田气海翻涌而起几乎破体而出的灵力，冲他浅浅一笑。
    抬手摘下头冠满头青丝倾泄而下，锦宁凑上前去吻他。
    旭凤倾身将她覆在身下，唇齿流连，衣衫渐褪，抬手拂落纱帐，落下一室旖旎。
    ***
    这日苏醒之时，旭凤翻了个身，手在身侧探了个空。
    他睁开眼睛视线在室内逡巡片刻却不见锦宁，他起身换了衣服出了房间，锦宁站在阶前仰头遥望苍穹。
    “锦宁？”
    锦宁回头看到他，脸上带着笑意：“你醒了？”
    旭凤走到她身边顺势握住她的手，不由蹙眉道：“手怎么这么冰？”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锦宁的神色：“你最近好像消瘦了一些，是不是不习惯魔界的吃食？”
    锦宁早起感觉到真身冰莲已经完全消融，大婚那日脑中劈过一道闪电，之后这几天脑海里时时浮起一些似曾相识的片段，锦宁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她看了眼旭凤，道：“月下仙人方才来过，说姐姐有了身孕。爹曾说过，母亲命该早逝，却被他求了元君救了下来，姐姐和我也本来都不该存在于这世上。这次怀孕是她的劫难，恐有性命之忧。”
    旭凤沉吟道：“可有解法？”
    “有润玉在，她不会有事的。”
    “那你呢？”
    锦宁双手握住他的，感觉到从他手上传来的暖意，她抱住他，脸贴在他胸前轻声道：“我也不会有事，只是我要回花界一趟，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旭凤蹙眉：“要回去多久？”
    “也许……会很久。”
    旭凤没当真，笑着说：“多久我都等，要是等不到了，我就去接你。”
    “……好。”
    锦宁慎重地和旭凤道了别，独自一人返回了花界直接上了珑山，长芳主得了知会在此等候。
    流云千重，雷电争鸣，凤凰木矗立于珑山之巅，恍如遗世独立。
    她闭了眼睛展开双臂，自脚下盘旋起数道青色流光，席卷而上将她的身形湮没其中，片刻后汇成一团，没入了凤凰木的树干之中。
    冰莲消融之后，锦宁方才明白，这株凤凰木才是她真正的本体。
    她不知缘由，只知道自己回归本体，那些遗忘的便能找回来，也能化解幽冥圣主和斗姆元君都曾提起过的她的神陨之劫。
    长芳主目送锦宁化身没入凤凰木，片刻之后树周灵气再次翻涌激荡。
    云层攒动，一道闪电劈在树干，凤凰木纹丝不动。
    她被波荡的灵力震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株凤凰木，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初时这九天玄雷劈下第一道后安静了几天，如今锦宁回归之后，云层仿佛感应似的一道接一道的劈了下来。
    虽然一直被雷电劈中，但凤凰树一直安然无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锦宁进了树里。
    长芳主担忧得很，也没敢走开，一直在旁边守着。
    这一守便守了两日，第三日一早，旭凤风尘仆仆地赶来。
    “长芳主，你说锦宁在凤凰树里是什么意思？”
    长芳主指了指矗立在电闪雷鸣中的凤凰树道：“两日前她进了那棵树，灵力太盛，以我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靠近。”
    不知为何，旭凤突然想起那日锦宁说的“也许会很久”。
    再一道玄雷劈下来，旭凤只觉得自己心都颤了一下，他来不及细想便冲上去。
    他已是上神，再一次涅槃之后，修为更上一层，硬抗了一道玄雷对他并无大碍，不过下一道雷劫来临之前，凤凰树的枝干仿若两只手臂将他拽离，力量之强悍连他也抵抗不了。
    那力道却很熟悉，旭凤神情一震。
    “锦宁，是你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凌空劈下的惊雷。
    这番雷劫历时百天，每天十二个时辰不时便有玄雷落下，三个月过去，旭凤都不知道凤凰树到底挨了多少道玄雷。
    云层散去之时，他的脸上终于有了担忧和无力之外的表情。
    凤凰树被劈得有些萎靡，但始终屹立不倒，雷云散去之后，它重新舒展，散发出勃勃生机。
    片片翠叶在阳光下变得晶莹剔透，宛若琉璃，纹路清晰，肉眼可见。
    风吹过时枝叶间抖落星星点点凝成雾状的青色光华，树身和枝干叶片渐渐褪去颜色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散在视线里。
    “锦宁！”
    旭凤冲上前去试图去抓，那些溢出来的木系元气逸散于无形，什么都没有留下，也没有找到半点属于锦宁的痕迹。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月下仙人无声地叹口气。
    “凤娃，你不用找了，锦宁应该已经不在花界了，应该说，她已经不在这六界之中了。”
    旭凤回过身哑声问：“叔父此话何意？”
    月下仙人道：“百日九天玄雷乃是上清天仙君飞升历的劫数，如果我没猜错，锦宁她如今已经飞升至上清天了。”
    他话音才落，看见旭凤转身便走。
    “你要去哪儿？”
    “不就是上清天么，我去找她！”
    月下仙人急忙拉住他：“上清天比六界还广阔，几千座浮岛相隔何止千万里，你还能一个个找过去不成？”
    “月下仙人说得对，上清天的仙君超然世外，”长芳主也开口劝道，“锦宁飞升上清天，若不主动出现，你便是找遍了也寻不着她半分踪迹的。”
    旭凤脚步一滞，定在原地，想起两人曾经的对话。
    “要回去多久？”
    “也许……会很久。”
    “多久我都等，要是等不到了，我就去接你。”
    “……好。”
    心突然安定下来，旭凤沉默半晌淡道：“既如此，我便回魔界去等她吧。”
    她总会回来的，旭凤坚信这一点。
    ***
    数年之后，天界大喜，天后锦觅为天帝诞下长女，取名灵珑，恩泽六界。
    从不下雨的魔界飘了一整天的蒙蒙细雨，旭凤独自站在锦宁施法建起的院落之中，忘川水悠远绵长地流淌而过，魔界静谧得和以往以往每一天没有任何差别。
    一道青色流光掠过天际，落在山头显出一个女子的身形来。
    旭凤一时之间竟忘了呼吸。
    那女子周身木系灵气十分充盈，眉目如画，气质疏淡，渺远得像是不存在，偏偏却又叫人无法忽视。
    她居高临下，垂了眉眼，看定旭凤。
    截然不同的一张脸，旭凤却笃定地知道她是锦宁，是她回来了。
    旭凤飞身上前落在她对面，四目相对。
    他问：“你舍得叫我等千年万年么？”
    她含笑答：“自然是舍不得的。”
    旭凤伸手轻轻揽她入怀，而后紧紧地抱住她，一双身影久久交叠，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