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民间的公主

第28章 防御不住

    [] 最快更新!无广告!
    宿命。不过是场天定人为的恶性循环。他走,怨不得他,只怨她自己,可纵是她自作孽,她也认了,她累了,无力再去追他。若注定这最后一程都是孤寂的,她孤寂地上路便是。他与她本非同路人。他的情意,她早已参透,锦上添花犹可,相濡以沫难成。他分明权倾天下,庇护她绰绰有余,可她命悬一线时,却独独不敢奢望他庇护。她不是他的眼,更不是他的心,她只是他后花园里的一株野生野养的朝韵。
    轩辕远毅一路疾走。出殿那刻,他仿似听见她哭。他有住步,亦有回头。可他一厢情愿了太久,以至于,她夜夜梦魇,叨叨其他男人的名字,他却还在自欺,她瞒他的不是情,却是难言的苦衷。哪怕她头也不回地跨过那道殿门,他竟还在自欺,她瞒他的只是蔽月居。直到她只身入了那间佛堂,他甚至还想自欺欺人,直到。
    嘭。一拳捶在宫墙上,震得夜幕闷声一颤。
    “眀曦,若是我说,不想你娶雨姐姐。随我回容国,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我们一起浪迹天涯。你会改变主意吗?”
    嘭。嘭。轩辕远毅又狠狠地添了两拳,头低埋着,气喘吁吁。
    噗通。方平硬生生地跪下,摇头泣声:“陛下,是奴才听错了,是奴才胡言乱语。娘娘没说过,娘娘是。说笑的,说笑的。”
    再度日如年,转眼,便已是中秋。
    旧年中秋家宴,不欢而散。韵儿淡漠地打量着承明殿中庭,空空荡荡的,时辰快到了,竟是无人入席。大病初愈,头重脚轻的,她本不愿来,却又不舍得不来。今时不同往时,他再不会去朝韵阁了,她也再入不得承明殿,除了中秋、除夕这等佳节,她怕是再无机会见他。如此,今生寥寥无几的数面相见,她舍不起,也不该舍。
    “娘娘,”一声明媚的轻唤。
    “芸儿姐姐,”韵儿赶忙迎上前去搀扶大肚翩翩的嫂子。
    “咦?”轩辕芸褪去早些时候的郁郁寡欢,俏皮地撅嘴嗔道,“这满殿的莺莺燕燕都去哪儿了?母后和哥哥没到,倒情有可原。他们真是,难不成躲起来开小灶了?”
    韵儿总算开了颜,清婉一笑,朝哥哥抛了个眼色。长礼会意地点点头。
    三人随意攀谈,没多时,王太妃和轩辕远荣夫妇到了。虽是仇人见面,韵儿与那张宛凝倒很是寒暄了几句。张宛凝贴在王太妃跟前,端茶倒水,好不乖巧。轩辕远荣唯是有意无意地朝那婆媳瞥上两眼,倒与长礼相谈甚欢。
    “人呢?都去哪儿了?都误了时辰这么久了?姐姐也是,临时告旨来不了。奇奇怪怪的。”轩辕芸细声嘀咕。韵儿这才觉察,今日确有几分蹊跷。
    承明殿,轩辕远毅端坐御案,李双跪在殿中央,三妃站作一列。
    “这是做什么?”扬指隔空点了点御案上的信封,轩辕远毅冷冰冰地质问。
    “陛下,这是臣妾从雨姐姐府上讨来的。这可都是朝韵阁那位送给驸马爷的信笺。雨姐姐说了,驸马爷烦不甚烦,避而不见,连信都不拆,可那位还是不依不饶地纠缠。雨姐姐也是没法子,这才出此下策地叫臣妾送来这个,求溪露宫严加管教。”
    直直地盯着李双,轩辕远毅面色铁青,一双眸子结了冰一般。
    “她怎能做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真是丢尽了轩国和容国的脸。不加以严惩还了得?”梁美儿煽风点火。
    “陛下,不如先看看信笺,说不准只是讨教佛法呢?臣妾听闻贵妃妹妹素来敬仰高僧。”贤妃依旧温婉。
    “是啊,别冤枉了贵妃妹妹。”德妃吕玉彤附和。
    捂着信封,足足一小摞,轩辕远毅觉得窒息,周身竟似动弹不得。
    “方平!”李双催促。
    方平顿了顿,求助般望向主子,见主子木了一般,便麻着胆子去抽信封。
    嘭。猛地一摁,轩辕远毅抬了眸,紧绷着唇角,冷冷道,“家宴时辰到了,先用膳,天大的事明日再说。”
    “这。”李双不依不饶,就要蛮缠,却见贤妃朝她狠使眼色,这才噤了声。
    方平怯怯地避退了几丈远,偷瞥着主子拆信。他看得出主子的手在抖,抖得拆信刀的寒光直颤。
    冰冷的刀锋刺眼,轩辕远毅却觉刺的是他的心,她们没冤她,信封上“眀曦”二字娟秀缱绻,正是她的墨迹。抖开信笺,他只觉眼前一黑,心都盲了,更何况眼?他睁大了眸,他想看清楚她究竟瞒了他多少,骗了他多少。信纸却是。一片空白,一点墨迹都无。他长舒一气,顷刻,心却是猛地被掏了空。他苦笑,他们竟到了这个地步?心有灵犀到无需只言片语?
    他蹭地弹了起来,攒紧拳头,左手的伤痕撕裂般刺痛。他却愈发攒紧了拳,他想叫这痛更真切一些,如此,他才能更清醒一些。他不曾怨她移情别恋,他深知,是他舍情在先,他没资格怨。可她,怎能骗他?怎能这般羞辱他?她蛮可以直言,她爱上了别人,他纵是做不到当初的承诺,为她保媒,他还不至于棒打鸳鸯!如今这般算什么?算什么?
    “宣旨开席。”他绕过御案,阔步而去,顷刻,却陡然一停,喝道,“去,宣旨雨公主与驸马务必在一炷香之内,赶来赴宴。”
    家宴的气氛好不诡异。总算又见了他,两日不见,韵儿竟觉他又陌生了几分。她看他,他也看她。可这样的对视,她竟感觉不到丝毫爱恋,那水润润的眸光却是冷冰冰的。
    “哎,可惜曼青的身子不适,不然呀,也不至如此冷清。”苟太后适时喟叹,余光瞥了瞥儿子。
    轩辕远毅一脸淡漠,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端起酒盏仰头闷下,不等方平斟酒,便自顾自地执起了壶。
    苟太后怔住,儿子从不曾如此无视自己,原不过想为嫡媳讨个情罢了,却不料。
    “好在皇后娘娘年纪轻,将养着,不日啊,就痊愈了。”王太妃笑着圆场。
    “启禀太后娘娘、陛下、各位主子,雨公主和眀曦驸马到了。”
    “宣!”酒盏咯噔落案,轩辕远毅喊得斩钉截铁,着实震住了全场。
    轩辕雨有些战战兢兢,眀曦倒沉着冷静,想来亦是蒙在鼓里。四妃心照不宣,强吕二妃依旧温婉,李双和马美儿微露幸灾乐祸笑意。
    在场的其他人,亦不知有心装糊涂,还是着实不知情,倒真真糊弄了当事的韵儿。
    自那日佛堂摊牌,韵儿便再未见过眀曦,几次三番捎信都石沉大海,不知他真是有心无力,还是压根只是拖延时间。打他迈入这中庭,她的视线便胶着在他身上,步步紧逼,直逼得他低埋下头来。
    别人或是不觉,可这般。眉目传情哪里躲得过主座那人的法眼?那夜的感觉再度袭来,周身的血液冲上了脑,轩辕远毅只觉透不过气,任凭如何按捺,都透不过气。他曾站在云龙门谯楼,亲眼看着亲弟弟抱起她送入那道宫门,那刻,他也曾痛,却远不及当下,只因。他知晓,她的眼里只有他,容不下别人。可此刻,她的眼,容不下的不再是别人,却是他自己。胸腔熊熊燃起一团火,他再不愿承认都好,这是妒火,可悲可恨的妒火。
    无措地闷了一盏酒,轩辕远毅撂下酒盏,垂手覆在膝上,抠紧了膝盖,直抠得指盖裂开般生疼。冷静、冷静,可他冷不了,脑海甚至冒出一个可怕荒唐的念头,他想冲下玉阶,夺过侍卫手中的剑柄,一剑刺穿那人的胸膛。他自觉他疯了,有一霎,他甚至怜悯当初的轩辕溪,他恨他咬牙切齿,原是怎般情有可原。
    一双眸子直睃向主子和筵席下头,方平脸都僵了,暗暗捉急便麻着胆子佯咳了两声。
    肘子被小草碰了碰,韵儿回过神来,隐约瞥见主座一片铁青,赶忙收回视线,心虚般垂了睑。
    “雨姐姐,你来晚了,该罚酒。”李双把这一切暗收眼底,却是冲着轩辕雨撒娇,“我这儿啊有些上好的青梅酒,丽儿,快去给公主满上。”
    一旁的近侍乖巧地端起了酒壶,临行前瞥一眼主子,微微点了点头。
    “哎,到底是要做了娘才晓得分寸。”苟太后慈爱地说笑,“芸丫头和双丫头想当年可都是刁蛮任性。打芸丫头做了娘,性子便收敛多了。双儿啊,你该抓紧才是,当了娘就不会再这般大呼小叫了。”
    李双羞答答地瞟向主座,娇然一嗔:“母后——”
    “呵呵,你们也别偷笑,美儿、彤儿。韵儿,你们也得抓紧咯。”
    “是。”
    韵儿张了张嘴,无声附和,到底没能挤出一丝笑容。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寻常女子的寻常幸福,她这辈子想都不曾敢想。她的血液带着咀咒,外祖母遭始乱终弃,把这诅咒传给了凄苦一世的母亲,母亲出嫁被虏,爱了不该爱的人,又将这诅咒成倍的传了她。
    轩辕远毅直直地盯着她,筵席一片欢声笑语,唯独她愁眉苦脸,为他生儿育女,哪怕只是一句戏言也这般惹她厌吗?
    “哎呀,怎这般不小心?”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阿雨,不碍事。”
    齐刷刷的目光皆投到了喧嚣的那头,原来,李双的宫女丽儿笨手笨脚,竟一个踉跄把那壶青梅酒洒了惜日一身。公主不虞,宫女讨饶,驸马求情。
    “你啊,愈发不经用了,这点小差都当不好。”李双红着张脸厉声训斥。那丫头一味闷声叩头求饶。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