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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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雪让人在墙角收拾了一片干净的地方，让小月将找来的枯草之类的东西铺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将林秋华放了上去。抚着林秋华的胸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咳咳。”此时，停下了颠簸的林秋华在歇了一会儿之后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但仍旧时不时会咳嗽两声。这让凌雪从方才林秋华吐血之后就一直皱着的眉头很难再舒展开来。
    林秋华见凌雪这副担心的样子，心中有些愧疚自己拖累了大家，安慰凌雪道：“娘没事，夙儿不用太担心了。一早上这样忙活着，夙儿也累了吧。快到娘身边来，跟娘挨着眯一会儿吧。”
    “是啊，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姐还是歇会儿吧。”小月在一旁也附和道。
    “嗯。”凌雪勉强地点点头笑了笑，对着众人开口：“大家也都歇会儿吧，一会儿还有得赶路呢。”
    担惊受怕疲于奔命的众人自然也是累得不行，照着凌雪的话各自找地方或坐或躺地休息起来。这一早上发生的事，对很多人来说都太过于刺激了。大家都暗自祈祷这次能平安脱险。
    柳大两人也很快回来了，带来了干净的水源。两人自然是给有伤在身的林秋华先献上一点，后又让柳致厉，凌雪喝了个够，才将剩下的给众人哄抢了。凌雪虽然对柳大这个人心有不喜，却也不会拒绝作为仆人的柳大献上的东西。就着柳大找来的明显清洗地很干净的容器喝了一些，缓解了一早上的干渴。
    得到了休息，渐渐大家都开始谈论起这次逃亡。事实上，有人表示对能否顺利逃脱有些没信心，比如说担心他们一群人不是穿着犯人的囚服就是穿着狱卒的制服，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连可以换下的普通点的衣服都没有，迟早得暴露，被起了疑心的百姓报给官府。
    这个担心得到了大家的赞同，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找那么多人穿的衣服。
    “老爷，就让我去村里找几家农户买点吧。这个时节，农户家里应该都存有过冬的衣物的。”这时，一个小个子的黑黑瘦瘦的男孩主动站出来说话了，他的脑袋跟眼睛都是圆溜溜的，看着特别有喜感。他是原先在柳府厨房打杂的王小二。
    “可是，我们刚从牢里逃出来，哪里来的银两买衣物啊。”有人问道。
    “咳。”王小二挠挠头，红着脸说道：“出来之前我想着咱们要亡命天涯了应该需要不少银子，就在那几个狱卒身上顺了一点，虽然不算多，但买几件衣服还是绰绰有余的。”
    “嘿，你小子，够机灵的啊。”刚才跟着柳大去取水的，叫做柳发的小伙子乐得捶了王小二胸口一拳，直捶得他差点站立不稳。
    “那行，王小二就去村子里买几身大家能穿的衣服，顺便柳大也一起去，再弄点吃的。”柳致厉也对王小二的机灵刮目相看，心想这次若是得以脱身，日后必定要重用这个小子。
    “再找两辆马车。我们这一大群人，难道要光靠脚走到天机峰不成，那样不用穿着囚服也够显眼的了。”一直在照看林秋华的凌雪补充道。她没说出来的是，林秋华的身体不知道连马车都能不能坐了。
    柳大和王小二收到了任务就这么出去了。柳致厉却注意到了凌雪眉间的一抹忧色，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难道秋华她……
    林秋华的伤势确实不容乐观，她身体本就柔弱，再加上在牢里条件艰苦，受了那么大的罪，又这么一路奔波，实在是雪上加霜。
    林秋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着说不出口的矛盾，一方面怕自己熬不住才到中年就这么去了；一方面又怕自己迟迟不去，只是这么吊着一口气，反而拖累了这么一大家子。心中的苦涩自不必说，于是一直拉着凌雪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柳致厉见林秋华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眉间始终萦绕着一抹忧愁。
    一大家子人一直等到中午，大家饿得眼前发昏，才等到了迟迟不归的柳大王小二二人。当二人走进庙门，众人也等不及问他们一路上的状况，一哄而上，就光要东西吃。
    柳大喝止了这群饿狼，先将食物拿给了柳致厉三人，才又让给其他人任他们哄抢。
    凌雪却更关心他们是否找到了合适的衣服和马车，询问地看向柳大。柳大给了她一个已经圆满完成任务的眼神。凌雪上前翻看了柳大他们找来的衣服，发现都是一些平头老百姓的粗布麻衣，而且都是男装，正适合他们换上跑路。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女眷们在庙内换上了衣服，出了庙门，正好柳家男丁们已经收拾好了马车。凌雪一见，两辆马车从外头看着不起眼，但里面都挺宽敞的挤一挤的话能坐下十多个人，他们总共也就二十三个人，都坐下没什么问题，还有空余。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凌雪正满意着，却忽听庙里头小月带着哭腔的喊声，顿时一身冷汗就下来了。
    众人急急忙忙地跑进庙里，只见墙角铺好的枯草堆上，林秋华安安静静地倒在那里，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任小月怎么摇她都没有反应。凌雪顿时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众人慌乱的动作和哭声都没有将凌雪从自己的思绪中唤出来。凌雪的脑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她害死了林秋华。她终于害死了她这一世的亲娘！
    曾经凌雪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渴望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这次穿越，她最为感激的就是上天实现了她的愿望。可是大概她本身就是不配拥有这种幸福的。上天在让她窥见幸福的门径时，又在她面前关上了属于幸福的那扇门。
    柳家一行人终于坐上了逃亡的马车，但是车上的人却没有一丝轻松了一点的感觉。
    林秋华被换下了身上的狱卒服和囚服，现在的她穿着由凌雪和小月帮着换上的一身粗布短打。尽管能换的衣服鄙陋，但总不能够让她带着一身属于监狱的衣服上路。素净简单的衣物整齐地包裹着林秋华逐渐僵硬的身躯，她脸上的妆容也被收拾得一丝不苟。她的身体被平整地摆放在正在不疾不徐地行进的马车上，虽然娇小，但也一个人占据了马车上的大半空间。
    车上充溢着被刻意压抑了的啜泣声，这辆车上坐着的都是柳府的女眷。凌雪蜷在角落里，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迸出厉色。骤然起身，探出车帘子，冲正在赶车的柳发低声喝道：“速度快点，不知道我们这是在被人追捕啊！”
    柳发闻言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扬鞭狠狠抽在马尾上，也冲着悠闲踱步的马儿怒喝一声：“驾——”马车全速前进。心中却不由苦笑，看看这姑奶奶沉着一张脸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模样，他哪里敢把车驾得稍微快点，要是一不留神冲撞了夫人的遗体，自家小姐还不得活剥了他的皮！
    不过得了吩咐，柳发也不敢怠慢，全力驱赶着马车，终于又开始有了逃亡的状态。另一辆由柳大驾着的车子，见状也扬起鞭子，亦步亦趋地追赶着。追兵不知什么时候会赶上来，现在着实不是哀伤哭泣的时候。等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释放情绪吧。
    柳致厉端坐在车内，腰杆笔直，脸上的神色却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林秋华是他的发妻，自从嫁入柳家，十多年如一日，操持家务，打理他的生活起居。尽管两人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浓情蜜意，但柳致厉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对她始终是存着一份感激的。一个贤妻，能让家事妥当，家人和睦，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多少人求之而不得。他何其幸运，能得一贤妻若此，夫复何求啊。
    只是夫妻之间，缘分总有尽时，林秋华先他而去，如此突然，如此让人措手不及，实在让他怅然空虚，悲哀不已。
    柳致厉也会想，确实，自女儿死后，凌雪代替了他的女儿后，家里实在是遭了太多的劫难，两度入狱，主母身死。如此说来，女儿的死而复生，不知是祸是幸。
    不过这孩子……柳致厉想起凌雪眼见林秋华身死时恍若天塌下来了似的反应，又想，这孩子，的确又是个重情重义的。
    白日当空，映照着两旁树木上还未消融的积雪，熠熠生辉。载着整车逃犯的两辆马车一路奔驰，逐渐驶出城郊，一路东去。
    前往天机峰的道路必须经过一个三岔路口，与官道相接。柳家一行人驾车靠近这个路口时，毗邻的官道上迎面驶来一队车马，高头大马，锦车华盖，一看就知气势非凡，绝非一般人家。
    柳大柳发怕冲撞了什么大人物，徒增麻烦，二人有心避让，便暂时将车子停下，隐在林后，想等官道上的车队先过去了，再继续赶路。
    谁料，前方的车队来到这个岔路口竟然也渐渐停了下来。二人暗自心惊，这荒郊野外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豪华的车队停下车来只能是为了他们了。不论对方有什么样的目的，柳大柳发都知道，他们不能反应过激，显得做贼心虚。
    “发生什么事了？”柳致厉发现了异常，探出车帘问道。在这种非常时刻，任何一种变故都能让柳家一行人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可以的话，他们会尽可能避免一切不确定因素，只希望能在追兵赶上之前尽快到达凌雪所说的天机峰。
    “老爷，官道上有个车队，好像冲我们来的。他们停下来了。”柳大紧张道。抓紧了马鞭，用眼神示意柳发，打算那群人一有异动就快速策马，直接突破前面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