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锦绣

4.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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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雨停了,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还有残留的水迹,早点是稀饭、馒头、煎鸡蛋和泡卷心菜。还是糯米团子的殷玉珩被奶娘抱在怀中,她无比的想念饭菜的味道,一直往桌上扑想抓东西吃。对着软糯可爱的女儿,心中再多郁气也一扫而空,殷秀娥把她抱到自己怀中,故意板着脸教训道:“吃饱了还吃,难怪这么胖。”
    一听胖这个词,殷玉珩瞬间就闭了嘴,只要是女人,无论年岁大小,对身材都很敏感。瞧着女儿皱成肉包子的脸,殷秀娥又笑了笑,当初决定留下她,现在看来还不错。
    殷乘风推着小男孩儿进饭厅,他站定后,稳稳当当的行了个礼。殷秀娥现在心情好,抱着女儿对他们两个说道:“坐下吃早饭吧。这里是江城,咱们又是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规矩。”
    郑开明用过早点后要去府衙做事,殷乘风要去长空武馆,家里便只剩殷秀娥几个。还不到卖藕汤的季节,加之成衣铺里有掌柜和伙计看着,殷秀娥现在很是清闲。厨房的莫大娘撤下碗碟后,那小孩儿就在殷秀娥面前跪了下来,并递上一叠银票,恳求她收留。
    殷秀娥对他母亲印象模糊,但肯定他们二人来头不小,把殷玉珩交给奶娘刘张氏后,让他到隔壁间说话。
    殷玉珩在奶娘怀里,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看着那扇关紧的门,她了解的事情还是太少。左右现在无事,奶娘就用背带背着殷玉珩,和莫大娘一起上街买菜。
    回来时提了新鲜的鱼虾和一篮子鲜菜,这时候殷秀娥和那孩子已经谈妥,见二人回来就道:“从今天起,施予就住我们家,他家里没亲人了,就当是我收养的养子。”
    殷秀娥是一家之主,她的决定自是无人反对,左右她有钱,再养十个孩子也不在话下,当即夸道:“还是夫人好心,这孩子看着怪可怜的,留在江城也好,咱们这地方虽比不上江南和京城,但也是人杰地灵、物阜民丰之地。”
    “张大娘,把珩儿给我,你去给他收拾房间。”殷秀娥说。
    对殷秀娥收留疯女人之子的事,郑宅这边自是同意的,殷乘风听闻此事后,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对于江城和殷家其他人,还是引起不小议论,但议论归议论,郑家这边的日子却是平淡如水。
    殷秀娥不止收养了施予,还让他读书习武,这年头养一个书生要花不少钱,纵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她这一举动让许多人不解,不过殷秀娥的说法是,“那孩子有几分书性,也是个练武的苗子,不能浪费,说不定日后会是国之栋梁。我既收养了他,就要让他平安长大成才。”
    此举之后,有说殷秀娥好心做善事的,有说她多管闲事的,更有人说她有钱的,如此一来,倒招进了几次贼,幸好家里有个郑开明,打三两个毛贼不在话下,她本人又是武馆老馆主之女,也是个练家子的,寻常男人欺负不到她。
    如此这般,一家子在纷纷扰扰中过了十年。十年中,殷乘风长得越发高大,身为武将之子,他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料子,加上人生得俊逸潇洒,雌雄莫辨,很招江城女孩子喜欢。施予同样如此,和相貌略显阴柔的殷乘风不同,他相貌同样的俊朗不凡,器宇不凡。许是经历悲惨的缘故,天生带着几分阴郁和疏离、冷漠,十年苦读,他已是江城人口中文武双全的高材之人。
    这十年中,殷秀娥和郑开明夫妻越发的和美,先后添了一女一子,现在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原本空置的大宅子如今住满了人,每天都热闹非凡,殷玉珩也在这样的环境中临近豆蔻之年。
    她本就比同龄孩子多活了二十五年,加之与生俱来的聪明,做任何事都比旁人容易简单些,无论读书写字,或是琴棋书画皆信手拈来。她生得也好,尽挑明世安和殷秀娥好的地方长,从小就是左右街坊口中说的漂亮孩子。很多人都说,她若还是京城武昌伯府的千金小姐,或许会有更光明璀璨的未来。
    在郑家的十年,殷玉珩已知道明世安和殷秀娥的所有事,殷秀娥不必说,刀子嘴豆腐心,偶尔烂好人的典型,很鲜活很会过日子的市井小妇人,像她上一世的亲妈,见着就觉亲切。至于明世安,只瞒婚另娶,抛弃糟糠妻一条,无论京城里的武昌伯府再富贵,她也没半点向往,更不必说有利益之争的叶氏子女及一堆庶子庶女。
    写完两张大字,郑玉妍就急匆匆的跑进来说明天去东湖看樱花。殷玉珩总是这副不疾不徐的样子,天生带着几分慵懒,让继承了殷秀娥急性子的郑玉妍有几分急躁,道:“姐,你别总是这副半死不活的迟暮之年的老太太的样子好吗?小姑娘,有点朝气好不好?”
    “看这天气,明天大概又要下雨,清明时节雨纷纷,懂不懂?”殷玉珩洗了笔,挂笔架上,拿玉兔捣药白瓷的镇纸压在刚才写好的字边上,对郑玉妍的提议并不放在心上。
    和殷玉珩的懒散漫不经心不同,郑玉妍是一个青涩的花骨朵,朝气蓬勃,可以预想她日后会如何鲜妍美丽,一听她说要下雨,登时就怒了,道:“姐,你能不能说点儿好的?现在正是春游踏青的时候。明天就算下雨,你也得去!”
    若是过去,她或许会雨中漫步,听雨打芭蕉,赏那等意境朦胧的春景,但想她努力了大半生,结果一切清零,致使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是以对郑玉妍的提议没有任何兴趣。
    郑玉妍对着殷玉珩也是没脾气,道:“姐,你明明才十一岁,怎么像个七十一岁的老阿婆?像个正常人不好?”
    殷玉珩在郑玉妍额头上扣下一记爆栗,道:“有你这么说姐姐的吗?我这叫沉稳,才不是你这样的疯丫头,懂不懂?”
    郑玉妍揉了揉额头,不服气道:“你那叫什么沉稳,沉稳应该像二哥那样。你这不叫顺其自然,你是随波逐流死气沉沉。”
    “这回学会了两个成语,有长进。好了不说了,清明节书院会放假,到时候大哥二哥都会回来,想去哪儿让他们带你去吧。快到酉正了,我去厨房看看。”殷玉珩虽有些漫不经心,不过对该做的事,还是会做到最好。
    郑玉妍跟在她身后,稚嫩的脸上满是无奈,都是一个娘生的,差别怎就那么大?
    殷乘风和施予回来,殷玉珩心中欢喜,走路都带着几分雀跃。殷秀娥再嫁后,忙着经营新家庭,要管铺子里的生意,还要带两个更小的孩子,所以管殷玉珩的时候不那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奶娘和两个兄长在管她。现在她大了,奶娘早已辞退,兄长们也在为功名利禄奔忙,她也肩负起姐姐的责任,平日里看着两个小的,管管家里的事。
    厨房里的莫大娘正做清蒸武昌鱼,灶上蒸着老荒瓜粉蒸肉,炉子里煨着鸡汤,筲箕里沥着时鲜蔬菜。一家的吃食差不多是莫大娘在操心,这时候忙碌,便道:“阿珩,搭把手,把豌豆择了,完了烧火,我炒青菜,火要大一些。”
    郑开明现在升了千总,每月有禄银二两,布匹店每月的收益为二至三两,旺季可到五两,加上秋冬早春时期藕汤铺子的收益,并一些其他收入,一年差不多一百两。殷秀娥节俭持家,虽然手握六千两“和离费”,但一直教导子女勤俭节约,所以家中仆妇不过两人,一个帮厨的莫大娘,一个做家务等杂活儿的黄大娘。是以家中除了学文习武的两个男丁,其他的都得学做家务女红厨艺等东西,因此女孩儿们并不娇气,烧火帮忙做饭是常事。
    加之没有高门那般等级森严,殷秀娥也不许莫黄两位帮佣姑娘小姐少爷的称呼,一律叫小名,加之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了,更没主仆之分。
    殷玉珩手脚快,麻利的择好豌豆片,舀水洗净沥干,又拿火石点燃柴草,烧起火来。这个季节多雨,连带着柴火也带了几分湿气,灶膛里的火酝酿了一阵,才噼里啪啦的开始燃烧。
    到饭点,殷玉珩帮着莫大娘端菜,郑玉妍在摆碗筷盛饭,招呼小弟去请长辈们吃饭。能坐十人的大圆桌,摆了五菜一汤。莫大娘厨艺好,水准堪比宫廷御厨,若是到江城最大最豪华的春风楼做工,说不定拿大厨的工钱。
    不过她人知足,老家糟了灾,就剩她一个,她只想后半生闲适安逸,不想没日没夜的辛苦,郑家给的工钱虽只有每月六百文,每天就煮一日三餐,活儿很轻松,加上主家人不错,她又喜欢孩子,便在郑家安定下来,煮了十年的饭。
    临近清明,书院和武馆都放了假,殷乘风和施予也都回了家。殷乘风安逸闲适,有家业继承便不再奢求其他,平日里不是在舅舅家的武馆做事就是帮殷秀娥看管两间铺子,或是习武看书,很是岁月静好。
    施予现在潭州的云泽书院求学,且已考中举人,明年便要进京参加科举。不止如此,他还考中武举,准备双管齐下。他是江城这一代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很受江城知府赏识,一度想招其为婿。
    不过知府夫人瞧不上出身不明、来历不明、家世普通的施予,便一口回绝,只愿拿一个庶女出来笼络前途看似大好的年轻人。如此一来,知府的打算只得空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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