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妖怪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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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监督局，信息控制室。
    周孝让在几台电子屏幕前，反复地查看屏幕上略有些模糊的监控视频。分屏中显示了近七天内，从不同角度的摄像头拍摄下的外国语初中。学校的每个时段的人流都非常大，要在这种低分辨率的屏幕中找到一个小小的马心怡，并不是容易的事。
    但周孝让的眼球结构显然比一般人要尖锐一些，他很快就命令身边的同事在指定的屏幕按下暂停键，放大。
    可事实证明，出事前一天的马心怡并没有什么异常，跟平常孩子一样上学放学，有些画面中还能看到她和同学有说有笑的，根本不像一个会拿着刀砍人的孩子。
    “周局，这是马心怡砍人前半小时，她出现在了学校食堂，据现场的民警调查，她手上的刀就是从食堂拿来的。”
    周孝让冷峻的眉峰挑起，沉声问道：“学校食堂只供应午餐，放学时间她去食堂做什么？”
    视频继续往下播放，马心怡闯进食堂，先是在就餐区域探头探脑，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绕了一圈之后，才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后厨。
    “她在找伞。”
    昨天晚上六点左右，泰城下了一场小雨，而且周孝让记得刚才看过的早上监控中，马心怡来上学的时候书包外层插着一把紫色的小雨伞。
    果然，画面中的马心怡没过多久，就在后厨的角落里找到自己丢失的雨伞，她激动地捡了起来，就在这时，马心怡开始有些不对劲。
    现代科技的监控还是无法拍摄到妖气这种东西的，于是画面中没有出现其他的事物与人，可马心怡的整个人霎时变得无比僵硬，手中的雨伞失重，忽的落回了地面。她的脖子如机械般摇摆，面部一阵阵抽搐，目光却是放空的，然后一步步沉重地走向了一边，伸手去起了挂在墙壁上那把看起来最沉的刀具……
    “倒退十秒，放大面部。”周孝让沉静地说。
    他的手下立刻敲击了键盘，将画面往回倒，双击鼠标集中放大了马心怡失控时的面部表情。
    周孝让的眉头蹙得很深，加重了几分语气：“再放大！”
    “是！”
    “报告周局，这已经能调到的最大比例了。”
    这段监控的分辨率不高，放大了几乎百倍之后，少女稚嫩的脸就像一团肤色的面团充斥着整张屏幕，只能依稀可见不大分明的面部轮廓，但就算如此，周孝让还是看清了那个动作：马心怡在身体僵硬的前一秒，鼻子猛吸进了一口气，并且在后面十几秒的时间内，她的鼻梁山根紧缩出几道深浅不一的褶皱，鼻翼一直在急剧的扩张缩小。
    那分明是吸入气体的动作！
    凶手一直没有受害者身上留下痕迹就能控制他们的原因，原来是利用气息……
    “周局，这是……”
    周孝让摩挲着指尖，“所有人去把擅长气功、或者有特殊的气息的妖档案都调出来，然后从有案底的妖、并且从可以轻易伪装在校园的妖逐一排查。主要是植物与昆虫一类幻化而成的妖，必须慎重！”
    “是，周局！”
    “等等。”
    “周局还有什么要提醒的吗？”
    “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孝谦吧。”
    手下一顿，还是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是”。
    告诉周局的弟弟，不就是等于告诉中妖协那小子。实话实说，周局当年在国外警队训练的时候就是叱咤风云的精英学员，对于排查线索以及追踪案犯在许多警方的比赛中都是出了名的。这份监控要是真给了中妖协，那群妖怪还说不定花上几天时间才能找出点实用的线索来。
    妖监局的人都对中妖协有种渊源已久的敌意，赶明周局熬夜一晚上的功劳，白白就给中妖协占了便宜，心里多少有些气不过，可也猜得到他们周局这是为了大局考虑。
    在周孝让长达八年的妖监局局长生涯中，还没有碰到过通过气息来控制人行为的妖，手中的资料也十分有限。
    但是妖协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而且妖又是他们本家，查找这么一只怪妖，确实是中妖协比较在行。
    于公于……私，他都得把这个线索告知韩蒙。
    -
    韩蒙和周孝谦两人此时心安理得地在市大剧院看话剧，正在上演的是经典话剧《雷雨》。
    管他什么雷雨、秋雨、暴风雨，韩蒙一概都讨厌，尤其是这种充满文艺气息的封闭舞台上，压得韩蒙透不过气来。
    但是没办法，纪龄是这场话剧的主演之一。他得盯着他。
    来这里之前，韩蒙就已经收到确切的消息：马心怡还不算是纪龄的狂热粉丝，她平时只不过会买几本纪龄的杂志，刷刷有关他的微博。但是马心怡在喜欢纪龄的同时，还喜欢别的明星，比较博爱、口味又杂。
    将这几件案子的细节都串连起来，跟纪龄已经彻底脱不开干系了。
    问题就在于，这个纪龄到底在这个案子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他在背后操控妖去报复少女？
    还是说他本人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韩蒙看着舞台上投入演出的纪龄，也不知道他演得是什么蛋疼玩意，一群穿着民国衣裳的人在说一些文绉绉的话，于是脑袋越发疼了起来。
    周孝谦本来是跟韩蒙一起来盯梢的，可他后来却看话剧看得入神，到了戏剧最后高潮阶段的时候竟然红了眼眶，拉着韩蒙的手臂，哭哭啼啼擦起了愤慨的眼泪。
    “我可怜的四凤……那万恶的周朴园！［注］”
    韩蒙有些嫌恶，完全不能理解这位警官的情感体验。于是悠悠望向剧院的出口，努努嘴吹了声哨：“唷，我姨怎么来了。”
    周孝谦一听蒋芝来了，整个人瞬间抖擞，硬生生地从戏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挺直腰杆坐了好久，却没见到那个身着旗袍的妙人儿。
    一反应过来，才想到是韩蒙诓自己。
    “我说你小子——”
    韩蒙不免嘚瑟，在这场冗长的话剧中找到了唯一一点乐子，于是开始有板有眼地说：“中妖协的办公内务基本上都是我姨统管着的，她哪有这闲工夫出来瞎逛逛？不过我上次就奇怪来着，你之前一直都不肯来我们中妖协，说怕妖，偏偏见了我姨之后第二天就巴巴地来了——”
    “上次就是着急找你来着，别多想。”
    周孝谦摆摆手轻嗤了一声，面上却有些心虚，可过了一会儿还是悄咪咪地问了句埋在心底好多天的问题：“韩蒙，你阿姨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她是什么妖啊？是会下蛋的那种，还是跟咱们人一样直接蹦出来的？”
    “她叫蒋芝”，韩蒙一本正经地咳了咳，望着周孝谦，说：“她是只虎妖，还属于是特别凶的那种。”
    韩蒙这话一出，周孝谦额头上就渗出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汗，很容易就联想到“母老虎”一词，表情不禁有些复杂，似乎是在努力说服着自己克服什么困难，过了一会儿又自我宽慰地笑了起来：“老虎好歹是哺乳动物嘛，一胎生的也不多。跑得也快，主要是还有安全感……”
    韩蒙听到周孝谦这话，脸部肌肉用力地紧绷着，努力地憋着笑。
    不知道芝姨听到这个评价会是什么反应。
    这时，妖监局的人给周孝谦打了通电话，周孝谦趴到椅子底下就接了起来。
    他一挂掉电话，就把韩蒙也一把拉到了座椅下，低声将电话里的内容传达给他：“刚妖监局的人说，监控录像中的马心怡是吸入了什么气体之后，才被控制住的。”
    “气体？”韩蒙皱眉。
    “对。”
    正好话剧结束了，观众雷鸣般的掌声瞬间跃过了两人的头顶。
    两人也站了起来，就看到纪龄在掌声之中捧着一束花，与其他主演一起上台弯腰谢幕。
    韩蒙给周孝谦使了个眼色，两人就立刻从观众座椅的过道中往外走，向后台的方向走去。
    在后台绕了一会儿，韩蒙在过道中还没找到纪龄的休息室，就远远看到了从退场的人群中走来的聂忽歌。
    他的身高比一般人都要高一截，穿衣又十分讲究，扎在人堆里虽然不晃眼，但是最多第二眼时也能看到他，而且看了之后就无法再转移开视线。
    韩蒙“哎哟”一声，当即往回吓了一跳。
    他躲在一盆栽后，心里一顿，算了算他这是连续几天碰见聂忽歌了。
    这tm也太……巧了……
    韩蒙一惊一乍没多久，聂忽歌已经拐过一个弯，站在了他的面前，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韩先生？”
    韩蒙一拍脑袋，顿时露出一丝圆滑的谄媚，微弯下背，将手背在身后说：“哟，聂老师！这么巧啊，你也来看话剧啊？”
    聂忽歌推了推眼镜，儒雅地一笑，说：“其实也不算巧。”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很容易让人想歪。
    顿了顿之后，聂忽歌又忙解释道：“我是说这部话剧在官宣之前就挺受关注的，发行的票也比较充裕，我刚才一路上都碰见了好多熟人。”
    韩蒙连连点头：“是是是，我这不就碰见你了嘛……”
    “原来我是韩先生的熟人。”聂忽歌微微低头，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
    韩蒙顿了顿，愣是支吾了七八秒，不知道面对自己无心挖的坑该反驳什么，只好又点了下头咧着嘴道：“这还用说嘛，我、们当然是熟人啦啊哈哈。”
    这时周孝谦才过来，看到聂忽歌和韩蒙在一块儿，正上去准备跟这位颇体面的人民教师打个照面——
    还未开口，莫名就被韩蒙的鞋跟从前面踩了一脚。
    韩蒙又对聂忽歌说：“那聂老师……我们还有事先去忙了，今天周末，您就好好休息。”
    “好。”
    “喂？”
    周孝谦摸不着头脑，硬是被韩蒙拉走了，只好在最后关头匆匆地对聂忽歌喊了一句：“聂老师，有什么线索记得还打韩蒙电话啊——”
    韩蒙没憋住，又是一脚踩。
    他擦过聂忽歌的肩膀，拽着一个东倒西歪的警察，就往后台深处风风火火地走去。
    聂忽歌半晌之后，也侧过半个身子，看着少年韩蒙飒爽如风的背影，眼底平添了一分不知深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