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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眼望繁华都市,才骗得一丝安慰,你不是一人独活。
寂静的夜,陆辰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还是那个梦,梦里漆黑一片,似有怪物无声无息地躲在阴暗处,又似什么也没有。在梦里,陆辰似乎在找一个人,那个人被可怕的怪物抓走了,陆辰拼命的躲避那些看不见的怪物,又拼命到处奔跑,不停的寻找,直至精疲力竭。恐惧、焦虑、紧张、害怕,无数真实又痛苦的情绪侵袭而至,让陆辰只想从梦中挣脱,自五岁起,陆辰无数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
陆辰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妈妈蓝梦云的相片,陆辰知道,他在梦里找寻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妈妈。
相片上的蓝梦云,还挺年轻,陆辰对妈妈的所有记忆,就停在那,停在陆辰五岁那个时候。
蓝梦云在陆辰五岁的时候,永远离开了。蓝梦云想要完成自己的梦想,而陆至良让蓝梦云做出选择,梦想还是家庭。如果选择梦想,就必须放弃陆辰的抚养权。选择家庭,就对自己的梦想死心,安心地做一个家庭主妇。倔强的蓝梦云选择了实现梦想,从此渺无音讯,没再回来看过陆辰。
陆至良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无法控制妻子的选择,被妻子抛弃,这让陆至良感觉到丢脸,非常愤怒。那段时间,看见陆辰,都让陆至良觉得无法忍受。又因为,陆至良父母早逝,陆至良只得将陆辰送到一位姨奶奶家中暂为抚养。
被父母抛弃的陆辰,带着恐惧来到姨奶奶家,陆辰的姨奶奶是一个情感非常淡漠的人,她没有能力给予陆辰任何情感上的回应。
成年后的陆辰,居然记不起姨奶奶对他说过的话,一句都记不起。陆辰也不记得,姨奶奶是否抱过他,陆辰只记得,他孤独地站在窗前,静静地等待,竖起小耳朵听姨奶奶的脚步声。
那是一个冰冷,孤独的家,陆辰觉得害怕,只要有个人,那怕没有声音,有个人在对陆辰来说都是好的。姨奶奶生活的世界寒冷冰冻,寂静无声,陆辰被冻僵了,蜷缩在角落,动弹不得。
那段经历,让陆辰多了一种能力,听脚步声的能力。陆辰能清楚分辨出,他在意的人,发出的不同脚步声,距离很远他就能听到,大概陆辰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潜意识在听。
在姨奶奶那生活了大概一年多,陆至良再婚娶了秦静文,把陆辰接了回来。秦静文是一个温和、善良的女人,对待陆辰是不错的,嘘寒问暖,关心照顾。陆辰也慢慢开始接受这个新妈妈,一年后弟弟陆枫的降生,又改变了一切。
陆辰看着秦静文抱着刚出生的弟弟,感受到又一次被抛弃,这个妈妈也抛弃了他。伤心、愤怒、失望,又无助,陆辰再次心碎,无力的把心门关上了,他不愿再去体验被抛弃的感觉,他要在一个人抛弃他之前,先抛弃那个人。
秦静文一开始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慢慢察觉到陆辰对她的疏离,想要去挽回,却发现难以再靠近陆辰,心中一直很愧疚。因而,直到现在,秦静文对待陆辰都很好,很有耐心。
陆辰八岁时,有一次和陆至良发生冲突,陆辰离家出走,不知道能去那里,最后却走到姨奶奶家。虽然冰冷,姨奶奶却是当时的陆辰唯一可以去找寻的人。姨奶奶看见陆辰,赶紧买来肉给陆辰蒸了鸡蛋肉饼,那是姨奶奶表达爱的唯一方式,陆辰含着眼泪吃了肉饼,姨奶奶默默坐在旁边看着。
多年后,那个冰冷的世界,终究还是吞噬了姨奶奶。葬礼上,陆辰没有哭,陆辰只是觉得,他是否也会有相同的命运,在冰冷世界中,一个人孤独地老去,死去……
受到噩梦侵扰,陆辰起身站在卧室阳台边,眼神泛着忧郁,冷冷的目光向下望去,一览无余的城市街景,虽已是晚上,因地处市中心,仍显得热闹,车水马龙。
这就是,陆辰选择住在这的原因,孤单的一个人,悄悄藏于繁华闹市中。孤寂时,向下望去,得以骗得一丝安慰,你不是一个人在独自生活。
呆立一阵,陆辰觉得口渴,起身去客厅,接了点水喝。却见宋伊伊的画室有光亮,走过去,见画室的门虚掩着。陆辰轻敲了几声,宋伊伊打开门,陆辰看见画板上有一个女子的样貌,就好奇,问:“你在画什么?都快两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宋伊伊眼睛红肿,似哭过。听陆辰这么问,也不知如何回答,就站在那没动。陆辰,这才看清宋伊伊红肿的眼睛,陆辰走到画板前,仔细端详画中的女子,觉得眉目间与纪晓晴有几分相似,便问:“伊伊,你在画你姐姐吗?”
“嗯。”宋伊伊伤心地说。
“你姐姐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吗?”陆辰不太在意宋妍书的事。
宋伊伊点点头,说:“没有,她的朋友、同事,能找的我都找过了,没有人知道她在那里。我姐姐可能对我有愧疚,才不肯让我找到。”
“你说的愧疚,是你替你姐姐订婚的事吗?” 陆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宋伊伊。
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被陆辰这么一问,宋伊伊忍不住说:“我姐姐不肯订婚,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我也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姐姐就割腕自杀了……”宋伊伊说到这,眼泪流了下来,宋伊伊侧过身,用手擦拭眼泪。
陆辰有些震惊,脱口而出:“后来呢?”
宋伊伊擦干眼泪,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后来,我姐姐就一个人从医院里跑掉了,什么话都没有留就走了。直到今天,我才收到一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我知道一定是我姐姐发来的,我打回过去,电话就已经关机了。”
宋伊伊又接着说:“收到这三个字,我还觉得安心些。至少,我姐姐还好好的,只要她好好的就好……”宋伊伊咬着嘴唇,神情痛苦,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宋伊伊最后一次见到宋妍书,是在病床前,宋妍书闭着眼躺在床上,宋伊伊抓着姐姐的手,头埋在宋妍书枕边,陪着宋妍书一同流泪。之后,宋仁河把宋伊伊叫出去,希望她考虑订婚的事,宋伊伊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待宋伊伊再折回病房,想告诉宋妍书这个消息时,宋妍书已经消失不见了。
陆辰心疼地看着宋伊伊,有一种想抱抱她的冲动,但忍住了。陆辰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宋伊伊的头:“你姐姐一定会没事的,过一段时间,她一定会回来的。”
陆辰是不相信,走了的人还会回来。只是,陆辰知道找一个人,等一个人的痛苦。陆辰不希望宋伊伊和他一样,一直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此刻,陆辰真心希望,宋妍书有一天能回来。
宋伊伊听陆辰这么说,点点头:“我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陆辰这一刻才知道,宋伊伊这么在乎自己的姐姐,有些吃惊,又有些难过,还有些失落。
陆辰想了会,安慰道:“你姐姐知道,你这么在乎她。为了你,她应该也会回来。”
“哥哥,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如果我是你姐姐,就一定会回来。”陆辰,真心希望。
“哥哥,谢谢你!也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宋伊伊面露羞涩,显得不好意思。
陆辰见宋伊伊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便开玩笑:“想谢我,就给我煮点吃的吧?”
“你饿了?”
“嗯,我是饿醒的。”陆辰打趣地说。
“那哥哥,你想吃什么呢?”
“你会做鸡蛋肉饼吗?伊伊。”陆辰半开玩笑问。
宋伊伊转身进了厨房,给陆辰煮了一碗三鲜面,蒸了一个鸡蛋肉饼,端到陆辰面前。
肉饼上还淋了一点点酱油,看样子和陆辰小时候吃过的很像,陆辰问:“为什么要洒上酱油?”陆辰从小就好奇这个事,只是遗憾,已经找不到那个人问了。
“我也不知道,我妈妈这么做,我外婆也是这么做,我也就这么做了。”宋伊伊怕陆辰不喜欢,担心地问:“哥哥,和你想吃的不一样吗?”
陆辰笑而不语,尝了一口,不曾想到,和陆辰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多。自姨奶奶过世,陆辰就没再吃过肉饼了,肉饼是陆辰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唯一温暖的记忆。
“挺好吃的。” 陆辰一边吃着,一边感觉到胃里有股热流缓缓升起,蔓延至全身。宋伊伊坐在一旁,满眼笑意地注视着陆辰。
这是第一次,在噩梦侵扰的夜里,陆辰心中有一种安定感,感觉到踏实、安心和放松。
曾经,每当这样的夜里,陆辰最为害怕体验到自己内心的孤独感。那种孤独感会侵蚀你的心肺,骨髓,咬噬你身体的每一寸,吞噬你的每一个细胞,直至你被无边无息的孤寂感侵袭,淹没,失去自己,失去所有的存在感。让你痛苦不堪,又无力挣扎,就如死了一般。
这夜,陆辰心中那个寒冷冰冻的世界,正被一股暖流侵袭,来势汹汹,陆辰已无抵挡之力,只是,陆辰自己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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