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之葬

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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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的我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抱着我坐在藤椅上,柔软的手掌轻轻拍打我的背脊,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父亲站在后面为我们摇着藤椅,时不时俯下身轻吻我和母亲的面颊。
    这是我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母亲没有染上恶疾,父亲也未曾被权利套上一层枷锁。
    不知从何时起,母亲的身子越来越差,父亲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冰冷,一切都在往坏的方向发展,命运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将我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醒时黄昏方至,暖黄色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落在柔软的床幔上,在光线触及不到的地方,谬兰闭眸假寐,隐在阴影里的五官朦胧中透着神秘莫测。
    刚醒来便看到这般景象的我不禁盯着他的脸发起了呆,以至于连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凑近我的都不曾察觉。
    “我的脸很好看吗,让你这么入迷?”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瞬间回过神来,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一巴掌拍在他俊美的脸上。
    无耻之徒。
    “喂!臭丫头你做什么?”
    谬兰捂着被我打到的半边脸从椅子上跳起来,眉毛拧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我心虚地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强忍着笑意的眼睛。
    “我又不是故意的,这是条件反射!谁让你靠那么近的。”
    我小声咕哝了一句,听力过人的他自然没有错过这么一句吐槽。
    “嗯?”
    他的嘴角扬起魅惑的弧度,低醇的嗓音似美酒般引人沉醉。
    他突然俯下身,双臂撑在我的两边,一点一点地靠近我。
    “乖,脸埋在被子里对身体不好,来,把脸露出来。”
    “嗯…”
    我大脑一片混沌,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潜意识里想要听从他的话语。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妖异的红眸深邃了几许。
    绯红的薄唇慢慢凑近我的,像是受了某种蛊惑,我情不自禁地阖上了双眼,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着:
    不可以…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
    “会被…惩罚的…”
    我睁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与我四目相对,眸中是暗潮翻涌,末了,他叹了口气,唇缓缓往下移,最终,停在了我的颈部。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唇轻轻抚过我的颈项,柔软而绵长,像是在呵护某种珍宝。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我也只是静静地躺着,不愿打破这得来不易的温柔与缱绻。
    夜幕降临,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了七点,女佣踮脚踩上阶梯的脚步声惊醒了两个沉醉在幻梦中的人儿。
    我推开谬兰,示意他先下去用餐。
    待我换好衣服来到侧厅时,父亲难得的也坐在主位上。
    氛围一度极其诡异。
    我食不知味,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咳咳!”
    父亲突然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他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俩一遍,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谬兰身上。
    “谬兰,如果本爵没记错的话,你马上就要成年了吧?”
    “…嗯”
    谬兰拿刀叉的手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常态。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像是被一只慵懒的猫儿撒娇似地挠在了心口,我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
    父亲不轻不重地道:“在那之前,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失了分寸二字,记清楚自己的身份。至于该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到时候,不要让本爵失望。”
    “啪!”
    我手中的汤匙摔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脸颊不禁有些发烫。
    父亲显然是话里有话,尤其是前半句,分明是意有所指。
    “我会的。”
    谬兰倒是很淡定,简单的三个字,包含了太多我不懂的含义。
    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而且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我的事。
    到底什么样的事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知道的?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无从得知。
    谬兰最近外出愈发频繁,其中缘由我并未过问,他也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默契,我不多问,他不多说。
    这些天来外面很不安全,时常传出年轻貌美的少女无故失踪的消息,结果无非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时间人心惶惶,父亲也严令禁止我外出,恨不得将我绑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却不似平常般皎洁,反而渗透着诡异的红。
    我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迟迟无法入睡,胸口像是被大石堵住一般,内心的不安逐渐将我吞噬。
    原本寂静的午夜,被一声凄厉的猫叫撕破。
    我惊坐起来,墙上的钟指向十二点,窗外的月光越发鲜红可怖。
    “这声音是…兰帝?”
    我慌乱起身,草草披了件外套便向外奔去,兰帝的惨叫声不停地刺激着我的神经,像是在垂死之际拼尽全力发出的绝望悲鸣。
    循着声源,我来到一座废弃多年的教堂前,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沉重的锁链,并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奇怪的是,途中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一路畅通无阻。
    那惨叫声越发清晰,来不及多想,我绕到教堂侧面一看,果不其然,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进去,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霎时间搅的我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的在扩大,我强忍着不适往里面走,越接近声源血腥味就越浓重。
    黑暗中,浮现了一丝光亮。
    一盏红烛无声燃起,火苗虽小,却意外地照亮了整间屋子。
    我也彻底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不知何时我已身处教堂内一排排座椅的包围之中,暖光的光映着纯白圣洁的地毯,铺满了正前方的阶梯。
    阶梯上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尽头处还倒着几具被吸干血液的尸体。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支撑着,我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我永远忘不了眼前的这一幕。
    银发的少年慵懒地靠在神台上,张开尖利的獠牙,贪婪地吸食着少女的鲜血,神情空洞而又迷离。
    头顶的十字架反射出阴冷的光。纯黑的猫奄奄一息地倒在他脚边,四肢痛苦地抽搐着。
    他像个主宰杀戮的天神,而我,是他唯一的信徒。
    这少年的模样,我再熟悉不过了。
    “谬…谬兰”
    我艰难地唤出他的名字,而后全身的力气在瞬息之间像是被抽干一般,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坐在肮脏潮湿的地面上。
    一直以来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我们终究是无法与命运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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