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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媛今天算是彻底迟了,舒府有规矩,只要人在武进,就得回舒府一起吃晚饭。遇上谁有事得迟一些,全家人会一起等他。
因而此时此刻,除了远在天子脚下的探花哥哥,做京官的舒三爷一房,以及出门办事不在武进的舒媛的父亲舒二爷,其他人都在饭堂聊着天等她一起吃饭。
天色完全暗下来,从角门通向饭堂的路上,绿荫成林,越发缺乏光线。一点凉意意外的落在脸上,舒媛伸出手。又是两滴水,湿哒哒的。
下雨了。
“小姐!”屋里的小丫鬟过来迎她,递上一把打开的杏黄色花伞。
“把你的伞也给我。”
“诶?小姐不去饭堂?”
“等一下来。
小丫鬟不明所以,乖乖把伞上交,自己躲在回廊下面等。
舒媛撑着一把,怀抱一把,匆匆回到角门,门才推开一丝缝,已看到那道墨黑挺拔的身影在别院旁的凉亭里。
她就知道他没有离开。
丰恒坐在凉亭中,手边石桌上亮着灯盏,有身穿兵甲腰佩宝刀的人在旁说着什么。
舒媛停了开门的动作,下巴抵在伞柄上想:看来很被丰王世子信任嘛,都已经交代他做事了。
虽然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遮掩,亭中的两人也已察觉有人靠近。副将打从边疆赶来,递送丰王给世子的密函,此刻,手已按到佩刀之上。丰恒目注着烛光,暗卫飘近,凑到他耳边通报:“舒二小姐带了伞来,也许是看到亭中有人,她没靠近。”
于是,丰恒对副将说到一半的话便没有停:“告诉父王,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不过,他的手也太长了些,从北疆伸到江南来,就算是太子开口也不能答应。”
副将暗暗心惊,不知道这位舒二小姐是谁,要知道此事涉及之机密,换以往不论听见的没听见的直接拉出来打死的也不是没有过。
与此同时,他也不敢接丰恒的话,那可是编排太子本尊和丰王。
论说起来,其实是世子和太子更熟稔,两人处一块好的和亲兄弟似的,这事非绕一圈从丰王那头落在世子身上,还不是因为太子早前已经在世子这边碰过壁。
丰恒当时回绝的没留半点情面:“江南这地方官多的像水草,我可不会帮你修剪。”
另一方面,离得太远了,舒媛压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而且也没闲情等着,这两人聊得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亭子用到伞的样子,她就果断往回走了。
小丫头见她去而复返,说不出的惊讶:“小姐不是去送伞吗?”虽然舒媛没说,但是她跟了这么些年,起码的智商还是有的。
“不用,他已经顶了个石头伞。”
石头伞??那得多沉!!丫鬟脑补了一下那画面,不禁感慨小姐认识的人果然都是奇人异士。
舒媛收了自己的杏黄小伞,步入饭堂,屋里灯火通明,人都围坐在舒老夫人跟前。
舒老夫人年轻时候守寡,以一己之力撑起舒家。舒家业大,但门风周正,娶妾的要求很高,除非主妇多年无所出,才可娶一小妾。
尤其嫡支这一脉,老夫人膝下有三个儿子,各个都很出众,成年后又都有香火留下,因此夫妻之间合合美美,儿辈学习父辈,孙辈学习儿辈,完全断了庶出的事儿,家里杂碎的事儿少了,妯娌兄弟也和睦的紧。
一家子的人口算不上多,细算起来两代里都是男娃占了大半,因此舒老夫人格外疼惜两个孙女。不提大孙女舒娴已经嫁去陈家数年都要隔三差五的会被叫回来,见一见,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小的这个舒媛尚未到出阁的年级,老夫人半日不见到,都要跟身边的媳妇丫鬟念叨:小囡囡哪里去了呀,这个好吃,这个留给我们小囡囡。
这会儿舒媛一进门,老夫人眼里已瞧不见别人,直往她招手:“小囡囡来奶奶这儿坐,今个儿做什么去了,回来的这么晚。”
舒媛也不瞒奶奶,简单利落的讲了帮陈栩教训熊孩子的事。
“呦,那我们小囡囡今天辛苦了,给栩哥儿出了气,得多吃点。”老夫人给舒媛夹过去一个鸡腿,“娴丫头还好吧,把你栩哥儿送回去,她有没有说起后天回来的事呀?”
舒媛口里含着漱口的茶水,摇头。
身后的家里人依次落座,老夫人示意他们开饭,食不言寝不语,只有老夫人自己年纪大了,这几日进的不多,手边只有盏清茶。
她低头看着吃饭的舒媛,道:“丰王妃到武进有几日了,原本我还在算什么时候送上拜帖合适,王妃的拜帖却先到了。”
舒媛抬头看奶奶,嘴里慢慢嚼着饭粒。
老夫人懂她,“我也算是长辈,虽然地位差了些,也还算收的下这张拜帖,到时候府里事多,让娴丫头过来帮衬着些。”
陈家虽富,舒娴仍是低嫁。这些年,舒家有什么好事都不会落下陈家。说是丰王妃到访,需要舒娴过来帮忙,其实是让她在王妃面前露个脸,这就是她舒家女儿的分量,便是陈家所有人快马加鞭也赶不上。
在老夫人心里,舒媛的婚事是准备照着舒娴找的,不过——
老夫人碰了碰手边的茶水:“大晚上就不喝茶了,精神头太好,夜里越发睡不着觉。把今春的桃花酒,给我倒一盅上来。”
舒媛的眼睛亮了亮。
那桃花酒是舒家自酿,用了绍兴的女儿红,佐上春天沾着露水的桃花,灌在玫瑰紫色钧窑壶里,色香具备。
她简直是飞一般的吃完了饭,丫鬟端了桃花酒上来,正好截胡。
老夫人笑道:“你个小馋猫激动什么,你可是一杯倒。”
舒媛笑眯眯的给老夫人倒酒,老夫人坐的是太师椅,底下有一圈脚踏,早有有眼色的丫鬟在踏上放了两个垫子。
舒媛把酒盅递到奶奶手边,顺势坐在踏垫上,下巴垫着手背搁在老夫人腿上,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期盼的看着老夫人,“您快尝尝,告诉我今年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老夫人哈哈大笑,她年轻时候也是女中豪杰,一口气过了整盅的酒,道,“甜!”
醇厚的酒香穿肠而过,满嘴清甜。
舒媛给她再倒。
老夫人仔细的打量着小孙女,伸出手去。等舒媛倒完酒,又乖乖的趴在膝上,那只手终于落下摸了摸她的头。
“我们小囡囡长高了。”
“真的吗?”
“真的,奶奶抬手都觉得不容易了。”
“那我不要长高,我想奶奶一直摸摸头。”
舒媛歪着头,老夫人苍老而温暖的手,摩挲着孙女丝滑的长发,酒盅里琥珀般的酒水,一眼透去像能看到舒娴以及年轻时的自己。
多想照着舒娴的婚事给舒媛找,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哪怕家势差一些,也胜在知根知底,两情相悦,可是那一边却去的那么早……荣华富贵,官袍加身,都是可以拼搏的东西,唯独人命啊,人斗不过天。
连等了这么些年,以为再不会来江南的人都回到了江南,她的拜帖到了,那些不想面对的事还是到了要面对的时候。
老夫人浅浅的笑开来,如叹如诉:“傻丫头,人总要长大的啊。”
她这头呢喃细语,边上丫鬟看出了端倪,上来扶开舒媛:“老夫人乏了,要回去休息了。”
舒媛给她们让开路,垫着脚尖往人圈里看奶奶,“奶奶,可以把那个酒给我吗?”
“你是一杯倒,要酒做什么。”
“有朋自远方来,我要招待呀!”
老夫人眼眸都合上了,无奈的笑着:“你还有朋自远方来,你的朋友大大小小都是武进人。”
不过,小孙女要,就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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