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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丈夫的讲述,曹桂芳惊讶得合不拢嘴,设身处地想一下,情况还真的是非常危急,万一有所闪失,孩子恐怕就没了。再想一下,丈夫也算身处险境,这要是出个差头,岂不是…她不敢往下想,只是暗暗庆幸所有人都平安。
“季家小子去山洞干什么啊?”曹桂芳问道。
“你猜。”赵大丰打了个哑谜。
曹桂芳坐在炕上琢磨了一下,还是猜不出来。
“去找药。”赵大丰说。
“药?山洞里哪来的药?”曹桂芳讶异地说。
“这小子人小鬼大,不知从哪里听说山洞里有治好他爹病的药,就独自一个人跑去,但他才那么大,怎么可能找到什么药物,摸着石头走到里面,看不见路就掉夹缝里了。真是太危险了!”赵大感叹道。
“那里面真有药吗?”曹桂芳还是没琢磨明白。
“不知道,估计是哪个小孩儿编的故事,他就信以为真了,哪成想让全村人找了一宿。”
季楠才四岁,他哪里能分辨出真假,但肯给自己爹找治病的药物,这份儿孝心从小就看出来了。曹桂芳暗暗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就是胆子有点儿太大了,让人觉得不省心。
“对了,你去看产婆,怎么样了?”赵大丰问媳妇。
“别提了,是个骗子!”曹桂芳一听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呢,不是说远近闻名吗?”
曹桂芳就把王产婆怎么说又怎么看病抓药,最后要钱不成撒泼耍赖说了一遍。说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性别时,曹桂芳看见丈夫的表情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回想起来,在医院时,大夫检查后说是个女孩儿,丈夫当时没说什么,回家还是郁闷了几天。巫婆说的话又燃起来他一点点的希望,而后听说是个骗子,就又失落了。
“哦,原来这样,但吃药付钱也是正常道理嘛。”
“又不提前说?”
“也是,但也不能说她就是骗子。”
曹桂芳不打算跟丈夫计较这些了,她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担心伤了孩子,再发火对自己也不好。
“你不是说傍晚时分就从娘家往回走吗,咋现在才回来?”丈夫突然问道。
“半路有点儿累了,肚子难受。”曹桂芳说得轻松,但丈夫一下子担心起来。
“你没啥感觉吧,预产期可就剩不到一个月了。”
曹桂芳自己知道情况,还没到要生的时候,医生让提前一个星期入院,现在还不至于,就安慰丈夫说没事。
两人都还没吃饭呢,曹桂芳想起身去随便做一点儿,赵大丰赶紧把她劝住,自己去弄饭了。
吃晚饭后,赵大丰说起了一件事情。
“季家大小子挺机灵,我看着不错,要是咱生的是女儿,就结个娃娃亲吧。”赵大丰说话时速度很慢,生怕惹得妻子生气。
“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孩子没有自己的想法吗?”曹桂芳一直如此,反对那些个她认为落后的东西。
“村里都这样,看着不错就结一个。”赵大丰抽了一口香烟,这还是下午从村支书那里拿的。
“万一以后孩子不乐意咋办?”曹桂芳说。
“有啥不乐意的,季家小子挺好看,又聪明,以后干活赚钱肯定都行。”
“那也不能光看这个啊,时间还长着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曹桂芳最担心的是季家的条件不好,万一季大哥有啥疾病,或者季大嫂出了问题,以后家里的担子都撂在季楠一个人身上,跟他接亲,自己的孩子不也要吃苦嘛。
赵大丰的提议受到反驳心情有些郁闷,脸上的不快就带了出来,连抽几口香烟,结果烫到了手指。
“这不还没生呢,等生下来之后再说,现在也决定不了不是。”曹桂芳看他闷着一声不响,懒得再辩论下去,就使了一招拖延术。
赵大丰合计了一会儿,觉得为了这个还没影儿的事情吵闹确实没啥意思,就‘嗯’了一声准备睡觉了。
隔天,太阳还是很大,干完活儿,赵大丰到了村支书的办公室。
办公室在村东头,紧挨着各家各户的田地,支书和会计都在里面办公,也就只有他俩在里面办公。
支书姓许,今天已经五十七岁了,再过几年就退休,这个位置大概就是现任会计坐。一般来说,支书是不会由县里指定的,还是在本村挑选一个报上去就行。
赵大丰走进去,昨天支书有事情要说,后来没来得及先走了,今天他又叫自己过去,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事情。
“来啦,坐。”许支书看见赵大丰到了,给他让了个座位。
“你找我啥事啊?”赵大丰也没客气,这两天和支书比以前熟悉不少,烟也没少抽。
“急啥,先抽颗烟。”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新的开了封,抽出一颗递过去。
赵大丰接过来,预感不像什么好事,不然为啥不直说。
“是这样,咱们村子啊,想搞点产业,现在不都讲究个新产品新四化嘛。”支书自己点上一根,然后给赵大丰也点上了。
“这跟我没啥关系吧,您自己定就完了啊。”
“怎么能没关系呢,我想让你牵头搞。”
“啊?”赵大丰张大了嘴。这事情可不好弄,农村的产业发展方向他是知道的,上面没有下文件,都不敢轻易乱搞,弄不好就是走了资产阶级道路。许支书把他推出来就是不想担责任,但是看其他村弄得如火如荼又眼红,能成的话就捞点钱退休。
“咱村我是看出来了,最有能耐的就属你了。”许支书一个能人的帽子扣过来,捧着赵大丰说话:“想了很久,非你莫属啊。”
“你先说说,咱搞什么产业?”赵大丰说。
“水泥。”
赵大丰明白了,他是看上了山上的现成场地,但这可是要先开山劈林,而且啊,他可不是光顾着以后的长远利益,伐下来的木头拉出去卖了就是一大笔钱。
“钱呢?”赵大丰问,开山可是不小的开销。
“那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这个办法是什么?赵大丰心里没底,回头看看会计,发现低头办公一言不发。要是好事的话还能等他赵大丰来牵头?估计到最后就是好处他们捞,黑锅自己背。不过,毕竟对方是村支书,也不好太过直接拒绝。
“这样吧,容我想想,这事儿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还谦虚上了。考虑考虑也行,你要是干的话,就当公司的总经理,全面负责各项事务。别太晚了,一个星期之内给我答案。”
出了村办公室,赵大丰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考虑用什么理由拒绝,想来想去找不出个办法,转念一想反正还有一个星期呢,啥理由不行,实在没的说就干脆说自己不会干,他还能吃人不成。
三天之后,老乾家办满月酒,赵大丰自己一个人去了,媳妇留在家里,不能多活动。除了一篮子红皮鸡蛋,还封了二十块钱红包揣在兜里。
老乾也是个能人,在村里属他的院子最大,养的各种家禽也最肥实,他好像天生就会做买卖,养出来的东西都能拿出去卖钱。村里不少人觉得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太多的事情,就赶一个集市,回头就能卖个几十块。
老乾媳妇上个月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乐得他合不拢嘴。有身孕的时候,老乾媳妇和曹桂芳经常坐一起拉家常,关系还是不错的。
但老乾这个人赵大丰不太了解,也不想去了解,直觉上就感觉不是同一类人。说话唠嗑都弄不到一起去,前几天找季家大小子的时候,全村都出动,就他家一个人也没去。
后来听说这件事,连解释一下都懒得说,像是没发生过一样。简单说,这人占便宜的心思比什么都大,没便宜的事情一下都懒得做。
进了门,里面的筵席已经摆满了整个院子,外面也只上了五六桌,满月酒是流水席,全村的人都会给面子。送米送面送鸡蛋,还加上红包,吃多少也不会亏钱。赵大丰探头看了看菜色,大部分都是鸡肉,价格比较便宜,村子里就有,自己家也能出,不用到集市上操办,省了不少。
老乾家媳妇刚出月子,在院子里抱着孩子和七大姑八大姨唠闲嗑,这女人不是个善茬子,嘴比刀还锋利,办事干净利索,但心肠不错。老乾怕她,什么事都得先请示一下,他不停地想办法赚钱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媳妇强迫的,他到目前还没犯错误,也有一半是媳妇管制的。
“哎呦,赵兄弟来了!”老乾从屋里迎出来乐呵呵地说,眼睛只盯着那篮子鸡蛋,又瞄了一下手里的红包,眼睛更眯起来了。
“恭喜啊!”赵大丰不太爱说话,但基本的祝福还要送上。
“哪里,过几天你不也要办,也得恭喜你啊!”老乾依然是笑眯眯的。
“我那个是不带把的,不如你这个踏实啊。”赵大丰说。
老乾嘿嘿地笑了起来,他确实生儿子的事情当做人生第一重,刚怀孕时,他还担心是个女孩儿呢,现在计划生育政策刚开始,管得不算太严,但县里要求最多只能生两个,要是头胎是女孩儿,机会就少了二分之一。当他知道赵大丰媳妇产检后是个女孩儿,心中不免有些窃喜。
老乾给赵大丰找了个座位,是个正席的主位,紧挨着里屋,虽然菜色都一样,但厨房最先端出来包准是热乎的。赵大丰其实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早走一步回家吃,比人多嘈杂还得看着老乾的嘴脸好受多了。怎奈老乾盛情难却,只得坐下来,随意吃着菜。老乾看他不喝酒,又亲自来给他满上,连续敬了好几杯。
吃了一会儿,门外又来人了,听声音耳熟,一回头看见村支书披着中山装,带着全家来了。他一般吃席不送红包,人到了就算给面子,大家邀请都邀请不来,不会计较太多。老乾连忙迎上去,他媳妇也抱着孩子上前打招呼,支书的面子大,没人敢在礼数上不周。村子里不也就赵大丰敢跟他顶几句。
赵大丰看见支书进来,就更后悔没早走了,他还没给支书满意的回答,连理由都没想好。他指望支书没看见他,带着家人坐到别桌去。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支书看见他笑呵呵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反倒是支书的家人被带着去了另外一桌。
“赵兄弟,吃着呢,杯子别空啊,我给你倒上。”说完,就站起身来,把桌面上的烧酒端起来。
“别别别,支书这怎么能让你给我倒酒,我来我来。”赵大丰赶快站起来。
“这谁给谁倒不一样,别推了。”许支书把酒倒上,又给自己斟满,还没吃一口东西,硬是先碰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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