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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
他本欲赶在抵达京都之前,确认这战犯中到底有无那姜国太子, 谁知, 那太子的身份是确认了,可那两个战犯却也被其掳走了。
案上的茶盏盖忽被挑起, 本是玉瓷般的手, 却因着那坡上的砾石而碾得血痂斑驳,这会瞧着, 倒更彰显这位王爷的钢仪铁面了。
砰, 砰, 砰
盏盖轻叩杯缘,清瓷相撞的脆音不响, 却刚好叫满堂入耳。
暼了眼盏上水烟, 本是清茶,被这么一浮, 漾起的茶沫更显云蒸雾绕了,一如这一局, 扑朔迷离。
雁山刚有活口的消息传来, 秘旨便不早不晚的出现了, 姜国太子竟还真在其中, 什么人, 这样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七爷思忖间眉宇微微蜷起, 这才是他担忧的, 但是, 这些他自不可能说。
“刺史大人!”
满堂惊噤中只闻呲咧一声,刺史本是屏气缩在椅子中,猝然被点名,胸脯猛的一挺,袍服不幸被撑裂了一线。
“下官,在,在!”
“本王数月未见你,官服,又瘦了?”
语调平缓的如无风的水,不知是褒是贬,座上人低眉颔首,不辨神色,本是清雅的紫色蟒袍,然襟上一鳞一爪,这会却慑人的莫敢逼视。
“劳,劳七爷挂心了!”
“嗯,本王更挂心的是…”他清凌的眼角一挑,碾上铩锋,“刺史大人预备如何跟皇上交代,渎职之罪啊?”
堂上骤起的炸雷是刺史连人带椅子砸在地上的声音,他方才恨不得嵌进椅子里,这会起身太猛,一个趔趄竟卡在椅子中愣是没出来,除了九爷忍不住抿了抿唇,满座无人敢笑,更无人敢去搀扶。
“下官这就带人去找,立刻去,马上去……”
“七爷!”
连滚带爬的人正在表决心,一道传令声疾进,玄衣附耳低语,无人知道所言何物,但见紫袍身形疾动,刺史只觉面上扇过一阵风,前方座上已空。
听闻这位爷素来以严谨冠称,是以,满堂被丢下的官吏怎一个睖睁了得,刺史更是不知是跪是起,在所有人都莫名的望向九爷之际,却见他也不明所以的追了出去。
房内的哭闹声在门被匆匆推开的一刻,依旧越吼越凶,军医的衣袍已经被墨玉扯的褪了一层颜色。
“发生何事了?”
未顾上避讳,七爷长驱直入,墨玉这才甩开手,斥着军医道:“他说我家小姐中毒了,药石无灵!”
中毒?思绪一瞬冗杂的混乱,当时碍于男女有别,并未检查过她伤口,可…?
七爷惶惑的按向自己的伤处,心头猛然恍过一丝什么,只有那把原本刺向他的剑…喂过毒?
惊怔中,雪肩上的药纱是红中炫黑的靡丽,在一双清冽的眼底绽尽,那分明是几个时辰前,还鲜活生动的站在他身前的人。
“药石无灵?”
军医刚理好衣襟,大约还没留意到这位爷的神色,就不大意的答道,“这位江小姐所中之毒,毒性实是霸道,属下试配了几帖药俱是无效,恐她支撑不了多久,因而才好意与他侍女说,可备后事!”
语落有声,他自幼熟稔兵法,十一岁就已戎马沙场,攻城略池自是少年如龙如虎的无惧无畏,十五岁挂帅,直至今日掌燕国百万雄师,所向披靡,却在刚刚,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兵荒马乱!
“她不是什么这位江小姐,本王今日若是死在这榻上…”
忽的散落的声音,很轻,但仅半句就足够叫军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样的类比,可是他十条命都担当不起的。
而九爷刚迈进的步子也随之一收,他七哥向来不是没交代的人,却撇下一堂的官吏,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引得他目光也巡向榻前。
军医刚惶恐的跪下,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提溜起,血色枝蔓攀着青筋蜿蜒,紧攥在他衣襟前的手,凌乱的骇人,更骇人的是那接下来的半句,
“…死在你这庸医手上,不知,谁要先办后事?”
军医脚一软,整个人就挂在了紫袍的臂弯上。
“她若醒不来,本王亲自给你备后事!”利索的一句话是跟着军医一同甩下的。
“好生照顾你们家小姐!”墨玉反应过来的时候,紫色蟒袍的衣袂已湮过了门尾处。
“传令下去,人未醒来之前,西苑不准进不准出,有任何人问起,就说本王有令,不准打扰大夫施医。”
七爷转身迎上九爷,声音犹却啸着残戾,“九弟,即刻通传下去,除了留守西苑的侍卫,所有人出府搜寻逃犯,动静越大越好!”
说道此处,明紫色的身形猛的顿住,他眸角侧转,音线陡然沉了下去:“务必要让他们把‘本王很着急’这个消息散出去。”
九爷一句话没来及接,眼珠骨碌一转,瞄了眼这个巴掌大西苑,给军医施压,去搜寻逃犯,他能理解,可是,封锁西苑,散布消息,他不能理解。
然而,九爷又怎知,在洞涧内发生的事若是传了出去,西苑里静静的躺着的那个人,将会陷入怎样的困境。
***
日影西移,刺史府采光最好的南苑此刻亦半昏半寐,一如那晦暗的洞涧……
一道幽冷的身影斜斜的打在乱石漫散的陡坡上,冷蔑的声音自高处甩下,“把人给我,我允她放了你。”
“如果,你杀得了我!”
一双淡漠的眸子只看着怀中人,回答的一瞬不瞬。
一剑反抽在地,寒光震的四下淬冷,宇文灏的怒笑如滚雷般砸来,“你定会后悔的,我等着你来求我。”
眉翎从翻滚的晕眩中迷迷糊糊的醒来时,洞涧瞬息静了下来,两道灼烈的目光都定在她身上,只是不知当时,谁更心慌?
七爷只知,自己揽着她的手臂,顿时收紧了力度,一如此刻,他蜷在掌心的玉。
“七哥,都布置下去了!”
九爷步进南苑,两惑未解,又添一惑,眉头已拧成了疙瘩,“七哥素来事必亲躬,不是着急么,怎的这么好兴致的看落日?”
“我在等人!”
然而,与以往无数次不同的是,宫殿门宇在迎进一阵摇山振岳的马蹄声之后,轰的一声,沉沉的阖上了……
空气弥漫着阴森的腐臭,暗道上几星火光幽冥的闪着,阳光分毫不现,便是天牢的最底层。
这里,静的,像覆灭的疆场,除却似来自黄泉的风声,哪闻得人间半点音色。
咔嚓一声突兀的浮起,待苏安听到这锁开声,已是离开雁山数日之后了。
一道轻矫的步子踩着昏寐的火光迈进,锒铛入狱数日,苏安最先等来的既不是皇帝的召见,也不是刑部的提审,而是权倾朝野的江丞相,不紧不慢的调子。
“苏安,皇上抱恙,太子监国命大军退三舍待命,而你军抗旨与姜国又起战事,如今溃败投敌,身为主帅,你,该当何罪啊?”
苏安闭目,倚着冰窖般的牢墙静静的坐着,仿佛在听戏,戏文中说的无关自己。
一阵死水般的沉寂之后,江忠先哼出一丝笑,广袖掠起的风带得灯焰火星四曳,不知他转身之际低语了什么,但见苏安一双惊怒的眸子猛然眦开,“你定会后悔的…江忠…”
怒吼猛贯在天牢的暗道上,听者意味不明的冷哼,“那么多年过去了,这声音…耳熟啊…”
江忠仰首正了正衣袍,款步而趋,端的是当朝丞相的威严并重,直到步履声消匿在天牢尽头,他都未再回过首,更未留意到,身后,一道暗影无声闪过。
天牢就是这般,不管是有来无回,还是出入自由,那但凡能进得来的,必是天潢贵胄,尤其是这最底层,而来者一身素黑却并未覆面,胆敢这般出入的,那身份就可想而知了。
但便是那样的身份,他撩袍半跪毫不含糊。
片刻前……
碧落无星,一轮明月高悬。
不同于天牢的死寂,燕国的皇宫此时丝竹不绝。
皇帝身子已然康健,太子业已还政,朝臣觥筹交错间似都默契的忽略了苏家这一天案,但又无人敢忽视,朝中政局在这暗潮汹涌中起的微妙的变化。
树倒猢狲散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但倒的似乎不止苏家,作为雁山监军的三王爷虽未落狱,却也早被软禁,但凡与这一度鼎盛的两家沾上关系的,不说连坐,此刻也必然是灰头土脸一落千丈的。
而这当中最大的受益者,自然非当朝太子莫属了。三王一倒,作为老四的太子,似乎一时风头无人能匹。
于是乎,太子牵头,燕国今年的春日宴,便在苏家十万血风未散时,‘别开生面’的举行了。
宫灯跟着罗裙微曳,两宫女垂首挑着灯,灯后交相辉映出一俊挺的身形。皇宫朱墙绵延,一路宫人夹道跪拜,三人不徐不疾的走着。
阖宫晚宴,半空的烟花一霎淬红漫天,映得来者一身蟒袍赫艳,文武百官各携家眷朝贺,但无人敢过问,也无人留意到,他要去赴哪处的热闹。
太液池苍木嶙峋处,一队巡逻的禁军刚过,灯影微晃,前方已只余一名宫女挑灯而行。
林木僻静处光影昏暗,迅速闪进的两人容貌难辨,男子一言未发,已开始褪去外袍。
“不必,我自己来!”
动作极迅敏,他兀自换上了早已备好的衣袍,转身,已是一身黑衣劲装。
尚不知他今夜所为何事,宫女蹙起秀眉,刚想上前问,男子按住她肩,“听话,你速速换了装束回宫宴,不许再跟着,免叫本王担心!”
声音落下,人影已远。
“哼!我回去就叫人跟宫宴上的各家女眷说,瞧见你带着一个宫女喝花酒去了,看她们还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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