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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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冷寂，日头却很好。古挽香慵懒地起床，襄铃在一旁伺候。
    “换一件吧。”古挽香盯着一袭鹅黄色百褶曳地裙，不喜欢这繁琐的衣物。
    “随云髻。”一袭青衫简洁，只是却衬托着一张白皙的脸如清水芙蓉。看着襄铃侍着自己的头发，古挽香淡淡地开口。想来一切风波已然过去，自己也可以在这晚阅阁里享受自己的天地，少了世间烦扰，对于古挽香竟是莫大的恩赐。
    只是刚刚梳妆完毕，却听见管家的声音，“大小姐，圣旨已到，老爷让您到前厅去。”声音带着沙哑，却是一个温和的人。只是古挽香的心却提了起来，这圣旨是为了那桩？
    不过片刻，古挽香淡然一笑，“管家请回，晚儿一会就到。”声音温和，淡然，没有情绪的起伏。
    古挽香迈着玲珑的步子，端庄优雅，即使是一身青衫，亦是风华绝代。只是前厅里，所有的人都已经跪下。皇上身边的太监，讨好地看着刚刚抬脚买入门槛的古挽香。古挽香看着眼前的太监，看来是桩好事了。不然这些太监怎会在等了你许久之后，还依旧是笑脸相迎？
    “晚儿，还不赶紧接旨。”二夫人尖锐的声音，一点也未曾收敛，而且就是这急躁的性子也不改。
    “是，二娘。”古挽香青衫落地，芊芊素手放在膝盖之上，端庄优雅。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古尚书之女古挽香端庄秀丽 仁心厚德 赐婚沈国公大公子沈行思。七日后完婚，钦此。”古挽香听到赐婚之时，竟然手不住的颤抖，仿佛昨天的辗转反侧也是一种幸福。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古尚书长子 才华横溢 心性淡泊 命其为三公主之师 传道授业解惑，钦此。”正当古挽香要接旨的时候，太监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不过这次却是降旨给自己的大哥。这三公主高慕锦果真是好计策啊，知道这强求来的爱情不会令人开心，便用了这日久生情的法子。只是即便如此也是够古挽香感激了，若是三公主求的是赐婚，以她的宠爱也不是什麽难事吧，不够那样她就再也得不到大哥的爱了，这个女子竟看的如此透彻。
    “谢恩吧。”太监的声音温和。
    “谢主隆恩。”众人齐声说。
    “古尚书啊，贵女出阁，如还有什麽需要，杂家自当会向皇上禀明。”太监听到这谢恩之后，慌忙地扶起了跪在最前面的古尚书，这些久居皇帝身边的人，若是不会见风使舵，早就尸骨无存了，怎会是当今的大内总管。
    “公公说笑了，小女的事怎么好劳烦皇上。”古尚书含笑，说着客套的话，古挽香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古府如今是一夜之间成为京城中地位显赫的大家，虽然父亲的官阶没有改变，但是却因为一双儿女受人敬仰。
    只是古尚书却明白，这一双儿女，一个求的是自由，一个求的是避世。
    古挽香看到二夫人奉承的嘴脸，也看到了古若曦的厌恶，古老太太的担忧中的欢喜，还有父亲三番二次的欲言又止，很多时候，古挽香想要忽略一切，只是十几年了，她竟然习惯了这明争暗斗，或许以后到了沈国公的府邸也还是用的到的吧。
    辗转间，就已经是七日之期了。这七日因为习俗，古挽香竟然未见到沈行思。她的回忆就留在了山顶上秋风萧索，他们决裂的那一刻，不知到了今日他是否会怪她？
    “小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该起身了。”襄铃推门而入，秋风的微凉，古挽香慵懒地起身，眉间却是带着喜悦的。襄铃看到这样的古挽香一愣，随即笑了笑，“小姐这般笑起来，真是国色天香。”
    “难不成，我就是那俗气的牡丹？”古挽香起身下床，还不忘调侃身边的襄铃。
    “小姐，我”襄铃慌忙地想要解释，却听见古挽香轻快的笑声，“小姐。”声音明丽，却透着可爱。
    “好了。梳妆吧。”古挽香看着已经准备好的喜服，轻声说。
    襄铃的手素来精巧，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完成了一切。高领宽袖滚着金边的正红喜服，腰间丝带飘然灵动。头上是青鸾玉冠，那青鸾翅膀上缀着红色的泣血珠，清雅的绿色中，点缀着温润的红色，银白的流苏偏头间竟然熠熠生辉。白皙的脸上，腮红一点，眉如远黛，中间印着一朵粉红色梅花，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出尘的味道。
    “晚儿。”二夫人推门而入，声音却在见到这样的古挽香的时候，戛然而止。二夫人知道这孩子端庄优雅，只是没有想到这略施粉黛，竟然是如此的出尘，原来以前她不施粉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二娘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古挽香悠然地走到了梳妆台前。拿起刚刚放置在上面的雨前龙井，慢慢地吹散杯中的茶叶，只是目光却一直看着二夫人。
    “二娘来只是告诉你，不要妄想做凤凰，古家的荣耀不是你能够承担的起的。”二夫人收敛心神，狠狠地说。
    “既然我不能，那么二娘觉得谁呢？”古挽香的音调不高，却一针见血。
    “你，只怕你求的东西再也得不到了吧！”二夫人盯着古挽香，她求的是自由，但嫁入沈府焉能有自由可言，只怕这斗争比这古府更是激烈吧。而且她看到了古挽香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这些就不劳二娘费心了。”说罢便转身回到了内室。
    鞭炮声响起，襄铃给古挽香盖上了盖头，花轿是黄色帷幔，缀着红色的流苏，白马上端坐的是一袭大红华服的沈行思。
    古挽香端坐在轿子的软榻之上，双手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沈行思，若是本王一定要抢了这门亲事呢？”喜庆的音乐随着这声音一下子停止了下来，古挽香却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时，只是这轿子却是停了下来。
    “若是王爷一定要抢，那也就小弟也就只能是得罪了。”说话间，剑已出鞘，红服闪动，没有一丝犹豫。
    “行思，你当真要如此？”古挽香掀开盖头，秋风飘过，这王爷不是别人竟然是曾经和自己把酒言欢的易元高。此时正用折扇抵住沈行思的利剑。
    “是。”沈行思说什么也不会放开古挽香，所以在得知古挽香安然无事之后，就连夜进宫求了这婚约，如今他怎会放弃？
    “那么就得罪了。”古挽香笑了笑，这恐怕也是三公主高慕锦的杰作吧！早些日子对这二皇子隐瞒自己出嫁的消息，今日却让易元高来劫花轿。真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二皇子地位不保，而沈国公也会就此受到牵连。只是她未免也太小瞧了她古挽香。
    “二位，可都是为了晚儿而？”古挽香的声音不大，却是用了内力的，这武功也就是前几日才被人知晓了去，还是因为三公主。
    “晚儿。”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转身望向了花轿。
    “如若二人是为了我而来，那么就有劳二位，与我这古琴工奏一曲。”古挽香的声音温婉，想来那盖头下的女子是怎么样的倾国倾城。
    “好。”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出嫁之时还带着古琴。
    说罢，琴声已经开始，一曲《高山流水》，散入这繁杂的街道，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易元高手握玉埙，流水之声清澈，高山之声旷远，琴声低回之时，埙声浅吟，无数人为之动容。天地真有如俞伯牙与钟子期般的知音。
    “世子，到你了。”一曲终了，沈行思还沉浸在两个人完美的合奏之中，听到古挽香的话，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琴声起伏却是一曲《凤求凰》，琴音开始极低，让人觉得压抑，箫声却一反常态，竟是高音主导，似是挣脱枷锁。而后，琴声开始明亮，箫声亦是降了下来，紧追其后。古挽香嘴角一笑，琴音飘然收尾，但是箫声却坚定地守护，回音绵长。
    “元高兄可是明白？”古挽香声音淡然开口，却已然知道结果了。她相信懂得《高山流水》的人亦明白她的心境。
    “自然明白，只是何日我们再把酒言欢？晚儿。”易元高从那曲《凤求凰》响起只是就已经明白，不过拥有高山流水的情谊，亦是他唯一能够求到的。
    “择日，小弟必然送上最好的梨花白。”古挽香红唇慢启，声线温和。
    “好，元高恭候晚弟。”说罢，一袭乳白衣衫凌空而起。
    “晚儿。”沈行思除了轻唤古挽香的声音，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起轿。”沈行思温和地开口，礼乐同起，繁华依旧。
    就在这繁华之中，温润而坚定的声音从轿外飘然而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