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案中来

5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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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旅馆阴暗的公共卫生间外洗手池的灯光昏黄黯淡, 几只不知哪来的夜蛾被引得不停往上撞。噗喽噗喽的声响和电路老化的滋滋声在静谧无声的空间里异常明显。
    唐琪不知所措地举着刀子站在洗手池前,水龙头里水声亦如泉涌。
    他看着很久没擦过的镜面布满灰尘和黑斑, 昏暗的墙角被一层层蜘蛛网占据,灰絮像尸斑那样扒在暗黄的墙壁上滋生出恐惧。
    镜子里, 一个和他穿着相同的男孩直勾勾盯着他血红微凸的眼睛, 它的额头上也有一块三角形的疤痕,和唐琪的一模一样,都在右额眉尾。
    它在看,在观察他。
    唐琪像被它的眼睛盅惑了一般, 呆呆地盯着镜子上的那一点一动不动。
    它眼里层层叠叠的唐琪也在看着镜子, 或者说, 是层层叠叠同样的空间。
    唐琪毫无意识地颤栗着, 眼睛不离那点, 手臂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
    突然“当”地一声脆响, 唐琪手中的刀脱手掉在了池中, 突如其来的响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
    唐琪缓缓闭了闭眼,低下头, 视线落在了遍布污秽的水池中, 那把刀就掉在水龙头下,被哗啦的流水不断冲洗着。
    他不敢抬头,但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和那句熟悉的话。
    “……嘿嘿嘿……就该到我了……”
    它到底是谁?
    为什么和自己长得一样声音一样?
    如果它是唐琪, 那唐琪是谁?他又是谁?
    唐琪不敢伸手去捡离镜面那么近的刀, 也不敢再抬头看, 只能低着头从背后抽出那根垃圾堆里捡来半截的钢条护在身前。
    “你弄丢了她。”
    那个声音又在他脑中清晰地响了起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戏谑嘲讽的腔调。
    这不是他,他从未这么说过话。
    唐琪低头死死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旧鞋,保持着举起钢条的姿势浑身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额头上的血管热得发烫,烧地连头都剧烈地疼痛着,脑袋两边肌肉相互撕扯着皮囊,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扯开一般。
    “嗬嗬……”
    唐琪痛得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喘粗气,艰难地吞咽着,干瘪的喉咙里一股黏腻微腥的铁锈味慢慢散开,一滴泪水从血红的眼角悄然滑落。
    “你们说好的,永不分离。”
    那声音还在继续。
    唐琪看着手中断口锋利的钢筋发怔,什么温热的东西滑到了嘴边。他下意识舔了舔唇,尝到一片淡淡的腥咸。
    “他们糟蹋了她,他们会杀了她。”
    那声音还在继续,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清楚地说出了唐琪所有的心声。
    他从余光可以看到,它就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回去,等待他和它做最后的交易。
    唐琪心里是抗拒的,他明知道那里站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是魔鬼,但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神。
    他的视线一点点沿着肮脏的下水道向上挪动,水池边沿有两块被人蹭干净的白印,那是他自己不小心摸到的。
    紧接着是脏污的白瓷水池,被倒流的水冲击的刀,和镜子里那张一模一样脸。那张脸上布满泪水,像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但唐琪知道那不是他,而是它。
    它也做着同样警惕的动作,拿着钢条缩着身子呆在离水池两三步远的地方。
    它的眼神是戏谑的,是嘲弄的,那种恶意的光仿佛黑洞一般吸走了盛夏所有的热量,盯着唐琪看得他浑身冷汗淋漓。
    它扯开一个难看的笑,神经质一般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老板的那句话。
    “……嘿嘿嘿……就该到我了……”
    唐琪压低嗓音困兽般嘶吼着从水中一把掏出了那冰冷滑腻的刀,那魔鬼乘机伸长了手臂,作势要搂他的脖颈。
    唐琪颤栗着别过脸去,无声接受了它冰冷的拥抱。他闭眼的刹那,一滴泪沿着睫毛落下。
    唐琪被它的重量压地摇晃了一下身子才站直了身体,他缓缓抬起头,维持着歪着脖子抱人的姿势对着镜子,扯开了一个难看的笑。
    紧接着,唐琪突然转身从角落里的垃圾桶中翻出两个塑料瓶,然后伸手装满了水,拎着瓶子朝洗手间旁边楼道的墙壁走了过去。
    那边的墙壁上唐琪之前勘察时就发现有电闸,他径直走了过去,“啪”地一声将总闸铁柜门打开,然后退了一步,站在一米外的位置,对准了闸门将一瓶没有盖的水兜头浇了过去。
    “滋滋——啪——”
    巨大的一声炸响伴随着耀眼的火花从电闸箱内噼里啪啦往外蹦,冒着的黑烟烧焦了扔过去的瓶子和里面的塑料板,将铁闸门炸得焦红,冒出一股黑压压的浓烟。
    他抓紧时间又抛了一瓶水过去,然后迅速跑回卫生间里藏在门后,噼里啪啦的火花声越响越烈。
    洗手池上的电灯早已熄灭,他包房里电视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整栋楼突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一声油腻的咒骂声在楼下响起,伴随着沉重拖沓的脚步向楼上移动着,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听得异常清楚。
    “我/操/什么烂玩意,又他妈的停电了……傻逼电力公司让交那么多电费还一天到晚总停电……真他娘的倒霉……”
    脚步声拐弯上了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老板远远地看那噼里啪啦的火花和满楼道的浓烟见了鬼般跳了个远,骂骂咧咧赶紧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119吗?诶我这儿电闸起火已经烧到墙了怎么办……不能用水扑灭?……好好那您赶快来我店地址在——”
    老板地址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嘭”一声巨响从他脑后传来,手机随着他沉重的身躯绵软地砸在了地毯上,里面的男声还在继续。
    “喂,喂?您好?您还在吗?”
    唐琪捡起电话放在嘴边,刻意捏着鼻子回答到。
    “……叔叔……我舅舅他刚刚吓坏了撞到头,现在昏倒了,您能帮忙再叫个120吗?他流了好多血……地址在xx街xx号好运来宾馆……”
    “孩子你别害怕——”
    唐琪听也没听便切断电话关了手机,将满头是血昏迷不醒的死胖子拽住脚用力拖进了厕所,塞在了隔间里。
    然后他提着泛着冷光的刀和染血的钢筋,眼神阴鸷地转身上了楼。
    一阵拖拉凳子的声音在楼上拐角旁的房间里传来,紧接着是踢踢踏踏交叠着的脚步声和三个人零星的污言秽语。
    “……我操他妈逼有病吧……准是那个老傻逼把电给断了……”
    “……他肯定惦记着这口没爽够来故意找咱们茬的……让他一次都了不得了……”
    “……呼……啊真他妈紧……你们赶紧出去一个给老子看看到底是他妈的咋回事……刘宏你去,让他长长记性……”
    唐琪原本都快走到门口了,听到这番对话面目狰狞地抄起钢筋想要冲进去。他的五官像是被撕扯后又重新拼接上一样,突然艰难地扯开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站在拐角处的台阶上定定不动,将右手的钢筋换成了刀,阴影将他狰狞的脸藏起一半,钢筋上鲜红的血融化在了暗红的地毯上转眼不见踪迹。
    “去他妈的,每次都使着老子去干活自己什么都不做……”
    刘宏的脚步声伴着细碎小声的埋怨由远到近,然后“吱呦”一声打开了门,骂骂咧咧准备拐弯下楼。
    “有什么牛逼的,还不是得靠老子搞来——唔——”
    唐琪抬手抹下脸上喷溅满脸的血,利索地从刘宏小腹下抽出了刀。刘宏夹紧腿痛得发不出声,捂着下身恨不得蜷缩一团。
    唐琪迅速上前一步,狠狠捶向了刘宏双膝后面的腘窝处。
    刘宏连惊呼都来不及便从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栽倒在楼梯口处,一动不动彻底没了声响。
    这一连串的声音不大,但静谧的走廊里只有刘宏滚下楼时的咚咚声时就异常明显了。
    霎时间屋里原本的脚步声和轻微肉体碰撞的声音齐齐消失了,刚说话的另一个人警惕地提高了嗓门儿。
    “刘宏?”
    唐琪站在门边手里提着钢筋,血液已经有些凝固在上面了,另一只手捏着刀却连袖子都染成了鲜红。
    “刘宏?你个傻逼不会下楼摔倒了吧?”那个男人走了过来,脚步声距他只有一步之隔。
    男人刚探出头还没看清,便被一股巨力击中了脑后,倒在地毯上直接闭眼昏了过去。
    唐琪扯着笑,任温热的血在自己洗旧发白的校服裤上晕开了花,钢筋上新鲜的血迹覆在凝固的血痕上,顺着钢条流了下来,滴在他暗红的帆布鞋上。
    “刘宏?王亮?”
    唐琪提着刀和钢条,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屋里走去。
    屋里人停下动作,一声黏腻的水声轻轻落在了静谧的空气里,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那人提高了声音,叫嚷到:“两个没用的废物,干什么都得我亲自来……王亮你他娘的滚哪……”
    那人提上裤子一回头,这才看到了玄关处提着凶器的唐琪,被他脸上身上的血吓得一激灵,直接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一个全身赤/裸的小女孩如同羔羊般,被大字型摆弄着摊在了角落里的床上,浑身青紫,满腿干涸的血迹,看不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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