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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成麟直起身,走到念恩身边,看她抄下的经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离她很近,热热的呼吸喷到念恩的脖颈上,念恩手一抖,大滴的墨汁落在雪一样的宣纸上,她抬起案石,把纸抽出来,揉搓成团,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可惜了,抄了那么久。”冯成麟叹息。
念恩面无波澜,“既然已经脏了,留着也没用了。”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正所谓瑕不掩玉,不能因为一些极小的缺陷就否定一切。”
把笔放到笔洗里醮了醮,念恩将它挂在笔架上,“我倒和你的看法不同。”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声音不大,但其中的绝决冯成麟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原本已经伸出手想要揽住念恩的肩头,却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动作一顿。
“念恩,看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看懂过你。”
“大哥哥,彼此彼此。”
念恩一闪身,躲开了冯成麟的怀抱。
他们在一起的原因,俩人都是心知肚明,即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情,只不过是场交易而已。既然是交易,就没必要再惺惺做态,如果是在外面,念恩不介意假装出一个好太太的模样,圆了冯成麟的面子,可是在家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还是省些气力吧。
念恩加入东皇的事情,在圈外没有引起太多的波澜,毕竟明星在哪个公司工作并不是大众粉丝所关注的事情,他们更关心的是明星什么时候可以拍出好的作品,或者有什么狗血的新闻。
但在圈内,念恩的举动却引起许多同行的不满。
尤其是在盛天和她同时出道却没有她红的艺人,提起的念恩,个个都是咬牙切齿。
“沈总对她多好啊,她还不满足,公司里把最好的资源都给她了,结果呢,她人红了,就把公司一脚踢开,一点情面也不讲!像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就算成了明星又能怎么样?人品不好,路也不会走多远的!怪不得金柏奖不发给她呢,像这样的人,以后就应该什么奖也不给她!”
电视里的女星红口白牙地和主持人讲着念恩的不是,虽然她没提名,但谁都知道她讲的是谁。
念恩信手将电视关了。
房间里陷入黑暗,她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这样的情况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现在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不高兴。
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与她有关的只是……
念恩往旁边看了看,花生倦着身子睡在她一旁,这几天她又有些发烧,所以藏在薄毯下的小脸红红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念恩的衣角,好像生怕自己一睡沉,念恩又会悄悄跑掉似的。
念恩将遥控器放到一旁,将花生滑落到肩膀的毯子又往上提了提。
亲了亲花生嫩嫩的小脸蛋,念恩长出了口气,只要花生在自己身边就好。
她把自己所向往的东西全部舍弃,只为了换取这一个珍宝,她无怨亦无悔。
第二日一早,冯成麟约好了医生,念恩带着花生去医院做体检,“我公司还有些事情,今天就不能陪花生一起去了。花生要乖乖的,知道么?”
冯成麟摸了摸花生的头,对念恩笑道,“今天也拜托你了。”
“我应该的。”念恩说着,拉起花生,下了楼。
在女儿面前,他们俩人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两人真的是信使情深。
花生不喜欢去医院,大概每个小孩子都不喜欢去医院,又粗又长的针头,让人想想就觉得可怕。但因为念恩陪着她,花生觉得连她不喜欢的医院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妈妈,咳咳,我们今天去完医院,能不能再到海洋公园玩一会儿呢?”坐在车上,见念恩一直沉默不语,花生拉了拉念恩的手臂,将念恩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念恩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花生今天早上的体温仍是有些高,脸颊上映着不正常的红晕,不过一双眼睛倒是亮晶晶的,看着精神不错。
“海洋公园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你要把病先治好再说。”
五六岁的孩子,不正是精力旺盛到让人头疼的时候么?可是花生却动不动就生病,去医院查了几回,也查不出什么问题,真真让念恩操碎了心。
“可是等我病好了,妈妈就要出门拍戏了,哪还有时间陪我去呀。”花生小声的嘀咕道。
念恩一窒。
到东皇入职也有些日子了,可她连一部新剧本也没看到过,也没参加过任何电视台的娱乐综艺节目,冯成麟一直没和她提拍戏的事情,就连经济人都没给她安排,一看就是不打算让她再抛头露面的模样。
不演戏就不演戏,反正那两千万也不是从她荷包里掏出去的,冯成麟都不肉疼,她又怎么会着急。
就当是休个长假,她正好可以好好陪陪花生。
“这次妈妈会在家里待很长时间,等花生病好了,妈妈一定会带你去海洋公园的。这一回你想在里面玩多久都行,我们开馆就去,一直玩到闭馆,好不好?”
“真的嘛?妈妈不许骗人!”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要不然这样,我们打勾勾好了。”
“好哎!”花生半支起身子,伸出一根小小的尾指,和念恩的手指勾在一起。
母女相视一笑,车厢内说不出的温馨愉快。
到了医院,花生被相熟的医生带去做例行检查,念恩在楼道里等她。
这家私立医院有冯家的投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的素质都很高,就医环境也很好,相应的收费也十分昂贵,是一般工薪家庭不会选择的医院。
念恩坐在舒服柔软的暖色沙发中,向四下望去,医院是去年都刚修建好投入使用的,宽敞的楼道里点缀着逼真的假花,楼盖墙壁上挂着时下市面上最流行的液晶电视,电视里滚动播放着让人心情轻松的电影。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念恩一楞,发现那是盛天旗下的一姐苏歖。
苏歖未婚先孕的事情最近被炒得轰轰烈烈,许多娱乐周刊或电视台都抛出高价,只要她提供一点关于她腹中孩子的父亲的消息,就会给她许以重金。
但是,面对那么多诱人的条件,苏歖却从没说起过那个人。
保密有时候就是为了保护,能够让苏歖这么做的人,应该也是个值得她这么做的人吧?
电视里播的是部有些年头的搞笑电影,那时的苏歖刚进演艺圈,演技十分生疏,在戏里演了个小角色,一个老富翁的姨太太,她脸上画着厚重的妆容,但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好像被她扫上一眼,就能让她看穿灵魂似的。
现在唱歌的都讲究辨识度,其实演戏的也一样。
演艺圈里那么多漂亮的面孔,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夜之间红遍全城,而有些人却只能一辈子跑龙套?
端是看你有没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苏歖因为这部戏拿了那一年的金柏最佳女配,戏没红,可她却红了。”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冯言陌扭过着,对着一脸惊愕的念恩道,“念恩,好久不见,还好么?”
念恩不知如何做答,对着冯言陌的脸,脑中像起了场雪暴,空白又纷乱。
这几个月她一直宅在家里,轻易不肯出去,一方面是不想被狗仔骚扰,还有一方面,就是不想……碰上他。
可是命运似乎就是这么喜欢和她开玩笑,她这么费心劳力的躲着他,可还是让他们相遇了。
“冯……言陌,我很好。你呢?”迅速的收拾好心情,念恩脸上挂起温柔的笑容回答道。
“叱,我怎么可能会好。被喜欢的人甩了,任谁也不会好过吧?”冯言陌冷漠的答着,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
再次冷场,念恩紧握起双拳,她知道冯言陌的脾气,他要是不痛快了,全世界都别想痛快,可是……她自己也不好受。
心里面不舒服,念恩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冯言陌并没有因为念恩的沉默而放过她,他倾过身子,用两根手指夹起念恩的下颌,“连假笑都懒得装了?没人告诉过你么,你假笑的时候真的是特别假,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恨不得把它都扒下来才好!”
冯言陌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念恩,这阵子他作得厉害,每天差不多都要参加酒局饭局,基本上是从一个酒桌下来,就要奔向另一个。
胃疼起来的时候,他就靠止痛药顶着,结果今天早上,在开董事例会的时候,连止痛药都不管用了,他在会场上疼得直冒冷汗,强撑着把会开完,一回到办公室就滚到地上。
莫婉晨进来找他商量事情的时候,正瞧见他在用纸巾拭着唇角的鲜红,莫婉晨骂了句脏话,然后一声怪叫,拿出了看家的女子擒拿术,将冯言陌擒上了车,号令司机将车一路开到医院。
自己这个胃,再不管的话,就该烂了吧。
冯言陌想起刚刚医生和他说的话,忍不住苦笑,烂就烂吧,他本来就是个烂人,身上完好无损的零件也没几个了,反正连心都烂了,留个好胃有什么用?
拿着手里的化验报告,正打算回公司的冯言陌,一眼就看见了念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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