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快更新!无广告!
那天傍晚,天色昏暗,下着微微细雨,雨丝细如银针,匆匆密密地自空中落下,粹在青石地板上,散成细微的水珠。在长安城的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十六岁的闵初雪,捧着烧饼。
“洪伯,你不饿吗?”闵初雪对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洪伯冲闵初雪微微一笑,宠溺地摸了摸闵初雪的脑袋瓜,“洪伯不饿,初雪自己吃就好了。”
于是闵初雪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吃起烧饼。
“初雪,再过两年你就十八岁了,日子也是快。”
闵初雪乖巧地点头。
“等你十八岁了,洪伯就教你黄泉录的口诀,你说好不好?”
“一定要学吗?”
洪伯点了点头,“你是闵家最后的血脉了,一定要学。”
“洪伯说学就学,初雪一直都很听话。”
洪伯欣慰地摸了摸闵初雪的脑袋瓜。
这时,街上,自雨中走过了一个女子,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她经过的时候,目光停留在洪伯的身上,她在雨中犹豫了许久,最终走进了屋檐底下。
“道长。”女子收起油纸伞,虔诚地双手合掌,冲洪伯说道。
“姑娘,有何事?”一身道袍的洪伯说道。
“道长可能驱鬼降妖?”女子问道。
洪伯仔细地打量了女子许久,而后说道,“可以的,姑娘可是遇到不祥之物?”
“我被鬼魅附身,每日醒来,皆不记得昨日之事。”
“姑娘此时只记得今日之事?”
女子微微点头。
洪伯转头,看了看屋檐外面的街道,看到连绵的细雨终于停了。洪伯犹豫了片刻,而后说道,“姑娘,可否带我到你家一瞧?”
女子点头,“道长随我来。”
洪伯牵起闵初雪,随女子而去,女子带着洪伯二人出了城,穿过一片树林,天色愈发泛黑,树林里的虫鸣声渐渐跃起,闵初雪抓紧洪伯的手,洪伯的手掌很粗糙,但是闵初雪抓住这沧桑的手,心里才会安定许多。洪伯与闵初雪来到了一座院落,院落很荒凉,正门上,结起了蜘蛛网,院子里散满了落叶,落叶有些已经干枯,有些还嫩绿如初。闵初雪看到院落里到处挂着白色的挽帐,掉落在地上的白灯笼上有一个猩红的“祭”字。
“洪伯,我怕。”闵初雪低声地说道。
洪伯拍了拍闵初雪的手背,安慰道,“小初雪别怕,小初雪要记得,这天底下所有的鬼物都不敢伤害小初雪。”
闵初雪水汪汪的眼睛中充满着不解,她问道,“为什么鬼物不敢伤害我?”
“闵家人的血脉里流着忘川河孟婆氏的血,所有鬼物要转世轮回,第一个要见的便是忘川河的孟婆。”
闵初雪似懂非懂地点头。
洪伯拉紧闵初雪,跟着女子走进了屋子里,屋子中央是一副黑色的棺材。
“姐姐你平时就住在这里吗?”闵初雪小声地问道。
女子平静地点头。
“姐姐你不怕吗?”
女子摇头,而后很疑惑地问道,“这里怎么了吗?”
洪伯走近了棺椁,绕着棺椁走了一圈,而后推来了棺盖,棺椁里的真面目露了出来,闵初雪踮起脚尖往里面一敲,看到棺椁里躺着的人竟与女子一模一样。
“姐姐你怎么在里面。”闵初雪惊讶地说道。
女子一头雾水地摇头。
洪伯仔细地打量了棺椁里的人,而后又看了女子一眼。
“道长,怎么了吗?”女子问道。
“你已死去多年,现在的你是一缕魂魄,有人将你的魂魄拘在这里。”洪伯指着棺椁里的人,继续说道,“这人用银针封住你的意识与记忆,你的意识全然错乱,记忆每隔一日便会丧失。”
“道长,这该如何是好?”
“我替你解开禁制,你便可以到地府转世投胎去了。”
洪伯低头,数了数棺椁里的尸体上共有六根银针,左右太阳穴各一根,双手双脚各一根,而后洪伯的右手连续捏了几个法诀,同时口中念着口诀,最后洪伯把右手伸进棺椁里,一一将银针拔出来。当最后一根银针被拔出来的时候,一道绿光从尸体中迸发而出,最后消散在空气中,洪伯见此,大惊。
“洪伯,怎么了吗?”闵初雪看到洪伯大惊失色的神情,担心地问道。
“洪伯中了别人的圈套。”
“什么圈套?”
“有人在这具尸体里留下咒语,一旦拘留魂魄的禁制被解开,咒语则会发动,留下咒语的人便可以感应到洪伯此时正在为这具尸体解除禁制。”
“他怎么知道是洪伯在解除禁制?”闵初雪好奇地问道。
“习得黄泉录的人才能解开这个禁制,然而全天下都知道,这个世上习得黄泉录的人,只剩洪伯还活着了。”
“他们要找洪伯吗?”
洪伯点头,“他们想抢黄泉录,想抓到小初雪,他们知道小初雪就跟在洪伯身边。”
闵初雪忐忑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洪伯强挤出一丝笑容,而后安慰道,“小初雪放心,洪伯会保护好小初雪的。”
洪伯抬头看了一眼女鬼,而后说道,“你现在可以去地府转世投胎了。”
女鬼感激地下跪,洪伯扶起女鬼后,带着闵初雪离开了院落。洪伯到河边,将自己的道袍换了下来,然后用手沾了些许淤泥,抹在闵初雪的脸蛋与衣服上。
“洪伯,这是在干什么?”闵初雪嘟嘴问道。
“我们要装成乞丐,躲开坏人的追捕。”
闵初雪点头,而后学着洪伯,用泥土将自己的衣服抹脏。
第二日,洪伯与闵初雪混在长安城的乞丐群中,不能再如以往一般替人驱鬼去邪换取银两,只能在街道两旁乞讨。洪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讨到两文钱,看着闵初雪在一旁跟着自己乞讨,洪伯心中不禁难受。
这时洪伯看到一伙人从眼前走过,这伙人分散开来,挨家挨户地打听一个中年男人与一少女的消息,同时这伙人手里还有一张画像,画像里的人虽然与自己不是十分相似,但也有大致轮廓。
洪伯表面虽很沉稳,但是心中充满着担忧,心中暗道,“未曾想到对方的速度如此快,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便来了。”
洪伯移开目光,又看到不远处,这伙人还有其他党羽,不止眼前的十余个,洪伯皱了皱眉,“到底来了多少人?都来了些什么样的人?”
洪伯环顾四周,心中盘算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方采用这种大规模的打听方式,终会被对方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看着对方的人忙忙碌碌地进进去去,来来去去,洪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中的担忧难以按捺,到了晌午的时候,洪伯警惕地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这时候几个身穿道袍的道人经过。洪伯凝眉仔细打量道人的服饰,思索了一阵子,最终确认这是安泰山太虚门的道袍服饰。
太虚门乃当今天下一等大宗门,闵家家主生前与太虚门也有几分交情。
“难道是太虚门在寻我?”洪伯皱眉猜测道,“不对,找我之人拘魂布圈套,手段卑劣,太虚门乃德高望重的大宗门,不会有如此龌龊之举。”
“当年家主与太虚门有交情,现在是危急时刻,将初雪送到太虚门,太虚门看在当年与闵家交情的份上,应该会庇护初雪周全。”半晌后,洪伯又是摇头,“世道险恶,人心叵测,难保太虚门也有人居心不良,垂涎黄泉录。”
“十年前闵家覆灭的时候,初雪还是一个六岁的女婴,十年过去了,容貌已然大变,世上除了我,再无第二人知道初雪的身份,为了初雪的安全,无论如何,初雪的身份绝不可以让别人知晓。”洪伯凝眉考虑道,“任何企图窃据黄泉录的人,都只能通过我才知闵家当年遗留下来的女孩是谁,现在行踪暴露,不可再让初雪跟在自己的身边了。”
洪伯一咬牙,打定了主意,他低声对闵初雪问道,“初雪,你还记得当年洪伯将黄泉录埋在什么地方吗?”
闵初雪点头,说道,“记得,在望泉坡。”
“初雪,洪伯没能力保护你,只能想办法将你送走,你要记得,离开洪伯以后,绝对不可与别人说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可提起洪伯与黄泉录,清楚了吗?”
闵初雪乖巧地点头。
洪伯叹气说道,“两年后,你若是有机会,便去望泉坡将黄泉录挖出来,好生修炼,明白了吗?”
“洪伯,我想跟在你身边。”闵初雪小心翼翼地说道。
洪伯的眼珠泛红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替闵初雪捋了捋额头的发丝,哄说道,“小初雪要听洪伯的话,好吗?洪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求过小初雪,今天小初雪一定要听洪伯的话。”
闵初雪终于轻微地点了点头。
洪伯摸了摸闵初雪的脑袋瓜,抬头看到太虚门的道人走进了一家客栈,这些道人正在吃午膳。洪伯抬手,一掌拍在闵初雪的后背上,闵初雪当即吐出鲜血来。洪伯抱起闵初雪,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客栈里,进入客栈,洪伯便看到那几名太虚门道人,其中有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洪伯见多识广,一眼瞧出这人实力不凡,在太虚门地位不低。
洪伯抱着闵初雪冲向老者,扑通一声,直接向老者跪下,哭喊道,“神仙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她从树上摔下来,快要不行了。”
众人见此也不见怪,世间见识短浅的寻常人都会将修道之人当成神仙,洪伯此时装扮如同乞丐,将道人当成神仙也不为奇。
老者是修道之人,心地善良,瞧见闵初雪嘴角带有血迹,主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莫急,我替其把把脉。”
老者将左手食指与中指搭在闵初雪的手腕处,仔细感应闵初雪的脉搏,片刻以后,老者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而后伸手摸了摸闵初雪的筋骨。
“神仙大人,我女儿怎样了?”洪伯焦急地问道。
老者说道,“伤情并无大碍。”
“恳求神仙大人施救。”
“足下可知,令嫒筋骨奇佳,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洪伯趁机说道,“还请神仙大人为其指一条明路。”
“不知足下可愿意,让令嫒加入太虚门,日后定有所成就。”
洪伯伪装大喜,而后急忙磕头说道,“多谢神仙大人将小女收入座下。”
洪伯言辞,如同修真界的门外汉,老者见其为乞丐,也不苛责纠正,只是扶起洪伯,说道,“你们父女之间还有什么话,尽快说道,待会我便带令嫒回山了。”
洪伯连忙点头,他从腰带间取出一把木梳,依依不舍地替闵初雪简单地梳理了凌乱的秀发。
闵初雪红着眼,看着洪伯,洪伯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流出来,最后只能硬生生地忍在眼眶之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