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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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帝逃回天庭，只见数万凡世修者正对天庭遗族进行屠杀，没有怜悯，也没有犹豫。
    虽然有无数仙晶作为补给，但他们仍然伤亡惨重。
    魔门萧令笙率领魔门高手，围杀一个石砌城，可就在将要屠杀干净的时候，却遭到忽然而来的仙君偷袭，当场殒落。
    在一个金属构建的城里面，武芸儿重伤垂死，面对无数如狼似虎的遗族往自己扑来。她凄苦一笑，侧头望向仙界方向。
    “芸儿去找爹爹，楚袁哥哥千万不要死。”
    她破碎元灵，卷起了能量狂潮。
    “芸儿！”纪青城连连挥动凛日，斩杀身边遗族高手。他冒着狂潮，赶到武芸儿身边，然而剩下的，只有一根灵骨。
    纪青城伸手将灵骨捧起，莫名情愫在眼中流连。多少个年年月月，他一直代替楚袁，以兄长的身份照顾武芸儿。
    他严肃、古板、骄傲，从来不会流露心底情谊。一些事，他不肯说，武芸儿也刻意回避，直至今天，始终没有结果，也许，以后都不会有结果了。所有恩怨纠缠，都会在这场烽火中灰飞烟灭。
    包括所有人曾经的矛盾和仇恨！
    亮丽的刀光在天边掠下，纪青城被斩下一臂。
    他仰天狂笑，手持凛日，迎上了高天，混和下一片血雨。
    他的人生虽然苍凉但并不苍白，相反充满了色彩，充满了连自己也觉得疲惫的色彩。最后的这一笔血红，或许才是人生最辉煌的一笔，但他已经不想去理会。只因他追求的，已在岁月中悄然转变。
    一个个熟悉的脸孔在血雨中相继殒落，遗留下另类的意志存在虚空。他们在观望，不为质问自己是否死得有价值，只为想看一看，自己的努力，能否换来希望。
    他们的英灵，飘荡在虚妄时空。
    图帝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却无能为力。他当务之急，需要恢复肉身，恢复境界，再去将楚袁这个新晋的如意仙帝击杀。
    他不想等，当看到天庭土地上的尸体，他化身强光，有如一轮烈日。
    强光覆盖了整片天庭土地，它散发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浪，不停蒸发万物，摄取其本源精华。
    稀少的植物被抽干了水分，混合着自身的生命元气，涌向高天。
    还在厮杀的生灵被强行剥夺本体精气，逐渐浑身无力。
    地上的尸体被抽取精华，使得变成干瘪，又滋生出另类的负面气息，如同瘟疫般扩散，干扰土地上的生灵，荼毒所有事物。
    地上的生灵开始无力倒地，逐渐死去，而他们的尸体则继续被图帝摄取，越滚越大。最终，天庭变成一片死地。
    “生命层次太低。”
    图帝暴怒地挥手击散一团精华，继而逐点提炼，摄取更精纯的元力。
    他的元灵逐渐充实，身体也在虚无中诞生。
    高天之上传来滚滚雷音，似是咆哮，又像是呼喊。
    当听闻这股巨大的声浪，置身仙界的楚袁等人忽地浑身一震。
    “他们在叫喊我们。”
    莫征停止了对极限仙帝的攻杀，转头望向楚袁和付钧寒。
    付钧寒点头道：“我们没时间调息恢复。”
    楚袁伸手拉着莫征和付钧寒：“现在就赶过去。”
    虚空闪烁，逐日同行。
    图帝的身体正逐渐完全，气息也顺畅了许多。
    他转过身，看着闪现身形的楚袁等人，笑道：“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恢复吧。你们对天庭了解太少。”
    莫征皱眉扫视地面，脸色深沉地说：“你把他们都杀了。”
    楚袁微微吸了一口气，双拳紧握。他仰头望天，只见虚空存在意志和愿力，但却分不清具体。
    “他们...都死了！全部熟悉的...”
    气势在飙升！
    气穴内，正在缓缓交流的五境气息徒然奔腾，不要命地相互纠合，不按轨迹地缠绕在一起。
    “你不要命了？”图帝惊惶。
    “没有亲友，长生有什么用。”楚袁双眼赤红。
    “你未必杀得了我。”
    “我身边还有一个即将突破的如意仙帝。”
    图帝下意识后退半丈，惊疑不定地盯着楚袁。
    忽然！
    天际划过流光。
    柳悦华看到气机紊乱的楚袁，急忙扑到他的身边，然而，她还没触碰到他的身体，便被无形气势逼退。
    “楚袁...”
    楚袁眸光闪过挣扎，随后缓慢了气势，问：“你怎么...来了。”
    柳悦华走近楚袁，拉着他的手，反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来？”不待楚袁回答，她浅笑道：“这些年，我们聚少离多，我知你心意，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走完这段路吧。”
    图帝静静等待，他乐得看到楚袁收敛疯狂举动。
    “哈哈哈...”
    莫征忽地仰天狂笑，流下以前从未淌下过的泪水。
    他没有废话，翻手按在自己后背，猛地扯拉出自己的脊骨。
    鲜血在流淌，沾染着血肉，混合了泪水，散发暗金妖冶光辉。
    众生愿力驱动着身体，以脊骨灵骨为武器，毕生功力灌溉其中，酝酿一击绝杀。
    受莫征气息渲染，楚袁双眼复又赤红，气势再次攀升。
    柳悦华会心一笑，苍生怨力勾勒漆黑丝线，环绕身周。
    付钧寒取出古圣册，青蒙蒙的威能汇聚双手。
    图帝吞了吞口水，感受到无边杀意，察觉到自身现时的不健全，他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
    这是害怕！
    他忽然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使计，始终难逃厄难。对方已经萌生必死意志，最终只会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但当现实的灰迷笼罩心头，他能真实地感觉到害怕，在害怕之中，那种一直挣扎求存的思维方式又让他陷入矛盾癫狂。
    “我天庭神族被遗弃无尽年月，终于回来了，却又死绝了。我们该死，你们也不能活。”
    他转身下坠，如同流星般撞向仙庭土地。
    天地霎时失去了声音。时间仿佛也因此而停顿。
    楚袁他们仍然满面悲愤杀意，剑拔弩张的架势依然如故。
    天庭土地被撞开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混乱的气息从地底深处升腾直上。这片存在异时空无数年月，却一直没有毁灭的土地，在图帝的必死一击之下，呈现了裂纹，而这种裂纹正不停扩张。
    轰...
    大山倾倒，高原下沉，低洼地面高耸如山，分割开一块又一块凹凸的地面。
    天庭即将走向灭亡。
    图帝有没有死？
    这是楚袁现在脑海的疑问。
    此际！
    付钧寒急声呼喊：“不能让天庭破碎，还要依靠它抵御天外乱流。”
    一言惊醒，楚袁匆忙维持这方土地。
    “哈哈！一起灭亡吧。”图帝疯狂大笑：“你是如意仙帝又如何？既然你不会死，就看着大世破灭吧，你永远孤独地漂流在虚妄时空，长生不死，也是一种痛苦！”
    没有多余的废话，莫征脊骨斜指，纵身如流星破空。
    楚袁对下方点出一指，衍变万千事物，飞射向不停破坏地层的图帝。
    天庭在逐渐崩碎！
    天外时空如同无孔不入的风，在破开了天幕之后，猛地倒灌入内。
    混乱罡风所过之处，万物粉碎。
    仙灵仰望高天，哀愁喃喃道：“杀了图帝又能怎样？没了，混乱时空会感染我们的世界轨迹，仙界破灭之后，就是凡世，大世最终会重归混沌。抹除一切痕迹，抹除一切文明...”
    “仙灵，有什么办法！”
    楚袁他们心焦如焚地来到仙灵面前。
    仙灵摇头。
    “总不能看着世界破灭，当年圣贤是怎么做到的？告诉我们啊！”付钧寒焦急地问。
    仙灵摇头道：“我在补天之时而生，在锁定仙土中诞生灵智。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她沉吟片刻，继续说：“让生灵都藏入凡世，这里我还能抵挡一段时间，剩下的，需要你们去想办法。”
    楚袁无奈，心忖只能如此。
    混乱时空闯入仙界，破坏土地，毁灭生灵。纵然仙灵打开了仙凡天幕让仙民下凡避难，可仍然有大量仙人躲避不及，被混乱时空绞成血雾，顺着天幕跌落凡世。
    凡世忽然天降血雨，这些血雨蕴含仙人的精华威能，不是普通凡人的生命层次能够承受，如是此，凡世同样死伤惨重，这次比极限仙帝带人屠杀凡世来得更加严重。
    一股混乱罡风透过天幕，涌入凡世，随即，凡世的城池房舍遭受破坏，毁灭着所有事物。
    天幕飞速闭合。
    仙灵摇头道：“我已经没办法分心去隔绝乱流，我情愿放弃仙界生灵。你们快些下凡吧。”
    ...
    凡世尸山血海，仙人的血混和着凡人的血在土地上流淌，又逐渐渗入地层。
    惊合井，那块刻写着大世之精，轮回之所的镇世石碑徒然耀发迷蒙黄光。
    与此同时，厉魂台、妖皇塔、炎皇古墓纷纷响应，它们所投递的光彩沿着地层延伸，最终来到了封禁之地，天水台内。
    浩然气息充斥整个凡世，泯灭了那一股混乱罡风。而与此同时，包含天水台在内的凡世五境纷纷崩塌，释放本源精华，涌向高天。
    古圣册和锁仙册耀发朦胧光彩，自发性地破开了时空，投入凡世，跟五境精华相聚。
    古圣册：“苍生有梦，徒生怨恨。大道至公，众生有愿。知天地更迭无常，深为苍生恻隐。圣贤有念，各持己见。终见恶果，唯大术之故。愿始后不见圣贤，还一方净土。”
    锁仙册：“锁梦锁仙，弃尽先天真神。立舍生誓愿，化尽血肉，填补故土无恙。复置霄天斗战族人于世外，若终将有劫，盼同心解厄。事不可违，重归混沌，后世再逢大世。”
    这是二册所含的本质和意义。
    然而，锁仙册所引发的精神信息却让楚袁等人心头巨震。
    “重归混沌，要放弃凡世了吗？”
    “已经...没得挽回了吗？”
    “霄天斗战族人...可是，我们的世界已经崩碎。也许太多仙帝并不是一件好事。”
    “后世再逢大世...可能吗？不知道多少个千万年后才会在混沌中诞生土地。”
    “楚袁，你最有希望生存下去，如果能不死，希望你带着我们的灵骨见证未来大世。”
    ...
    但凡达到仙人之身的修者纷纷捕获到二册的信息。一时间，两界愁云惨淡。
    仙界，一方混乱时空徒然崩碎，金光从中显现。
    “没想到，我摆脱时空禁锢，是因为大世将灭。”
    “诸伦...”
    望着虚空中那浑身金黄的身影，楚袁欲言又止，他转头望了眼已然消散的极光，扫视那些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任由混乱时空毁灭的天庭极限仙帝。
    “烛阴大帝他们已经...”
    “我知道，大世遭劫，我们难逃厄难。不过，总有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众人精神大振。
    诸伦笑道：“圣贤立下舍生誓愿，澄清宇内。我也曾立下誓愿，助烛阴返世。”
    楚袁一呆，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人。
    柳悦华抱住楚袁的手臂，微微一笑，对诸伦问：“具体应该怎样？”
    “誓愿！需违逆本意，心存执念。我不欲身死，又却希望大世幸存。故舍身取义，两存顺逆之间，意志引发天地共鸣。”
    众人似懂非懂。
    诸伦微微一笑，高阶仙帝气息浩荡充斥，在仙凡两界烙下投影。
    “吾以清静身，抵苍生万怨。守我仙土，去尽无妄。护荫世人，愿舍身！”
    仙帝意志沟通自身五境，诱发游离天地间的愿、怨之力，使得气运之地再开，与之遥相呼应。诸伦在此际金光大盛，浑身血肉片片掉落，化作金箔随风混合在空气之中。
    他神情肃穆，可仅余的肌肤却不停抽搐，显见极其疼痛。
    当浑身血肉都混入天地虚空之后，他的意志升腾高天，混合着混乱罡风，顷刻消散无形。
    诸伦烟消云散！
    天外引发的混乱时空因此一顿，出现缓慢倾向。
    “哈哈哈...”
    付钧寒仰天大笑，如同积压无数年月的包袱终于卸下，他双眼湿润，气势飙升。
    “此生漂泊，两世为人。吾霄天古神，愿舍生，补大世不足。”他意志燃烧，跟天地呼应，可并未取得共鸣，片刻后，他咬牙高呼：“愿从今以后，天地再无神祗，还我清静山河。”
    他的血肉开始崩碎，意志引发了天地共鸣。
    莫征看着付钧寒烟消云散，他苦笑一声，抖了抖手中脊骨，对虚弱的仙灵道：“能不能，让我再看凡世一眼。”
    “可以！”
    仙灵露出凄苦笑容，引出凡世投影。
    莫征深吸一口气，扫视每一寸土地，点头道：“我会记住，这是我的故乡，惟愿始后，生民淳朴自强。”他仰望高天，高声大呼。
    “吾乃当世天帝，愿舍生，续大世不亡。愿从今以后，再无天帝。”
    “就像，天帝剑一样，终结了，不需要再出现！”
    他喃喃自语，终起共鸣，消散在天地之中。
    楚袁张望已经缓和了许多的混乱时空，又转头，温柔地看了柳悦华一眼；“这些年，辛苦你，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不待柳悦华回应，楚袁高声誓愿。
    “我楚袁，新生神祗，寄如意之身，今舍尽岁月，守我故土。愿天地始后万世，再无我等痕迹。生民安居，不记今日事。”
    随着浑身精血消散，楚袁转头看向柳悦华，轻声道：“我始终不敢看着你先我而去。让我先走一步吧！”
    柳悦华强忍的泪水不禁下滑，她咬着嘴唇，轻抚楚袁的脸，低声道：“我也很自私，总想多看你一眼，就为了多看一眼。”
    她满脸泪水，高声道：“守我凡世，愿舍弃精灵之身。”
    没有多余的理由，天地已然引发共鸣。也许，是因为精灵之身太过可贵，又或许，天地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心迹。
    “我仙灵，生于补天锁仙之日，今愿粉碎仙土，守古凡环宇不失。始后万世，无须‘点星’，存真实宇宙。
    凡世，两条身影悬于高天。
    “世上既然再无神祗，已不需再有太阳神殿，容我族名号从此泯灭，还凡土一线生机。”
    “再无太阴神殿，愿泯灭尊号。”
    阴阳神子相继寂灭。
    我符谦立下誓愿...
    烛阴...
    羿神...
    巫主...
    炎皇...
    天地间充斥着混乱的声音，而且难以听懂，那些曾经死去的英魂的意志在咆哮，延续曾经的希望。
    “呜嗷！”
    高亢嗷叫在凡世响起，苍狼冢忽地破开，飞出一截灵骨，构建苍狼身影。
    “....守狼故土...愿天地再无神兽。恳求天地重归秩序。”
    苍狼灵骨粉碎。
    ...
    仙界的消失，导致凡世观天，总感到模模糊糊，或许是失去了虚幻的屏障，展现了真实的宇宙所致。对此，没有人去理会，只因，幸存下来的人大多已经忘却了从前，普通生灵只余下最原始的本能。
    未曾灭绝的修者强留记忆，消耗着生命，他们谨记众神誓愿，绝口不提天地神话，只用有限余生，去教导生灵如何生存。
    破败的树林里，一头虚弱的狼伏在地上，面对狼藉的苍狼冢。
    “老大...狼逐渐忘记了你们的名字，修为也在逐渐消退，是因为那一位的誓愿吗？狼不在乎，狼记住，永远都会记住，大地生灵都有一群了不起的祖先。”
    “狼是不会告诉后代，你们有毁天灭地的本领，狼只会告诉他们，你们为后世生存做下无数牺牲。愿以后无尽岁月，你们都接受我们的礼拜。”
    “让狼追随你们，为这方土地做最后贡献。”
    山林回风，似是回应。
    “谨以至诚，守我净土...”
    狼逐渐沉寂...生机断绝。留下一身血肉，灌溉着当地土壤，滋润着青葱翠绿。
    千年后，凡世繁花锦绣，古木参天，一片原始老林景象。茅寮逐渐代替了原来的山洞，耕种牧养成为生存的主题。世人偶尔会想象高天之上究竟存在些什么，他们有幻想，可没有实际能力。但征天的梦想却一直留存在每个人心间，某些人的故事也在心底保留模糊概念。
    他们一代代地传承下去，坚信下去...
    ...
    当锁仙的神话在山风中消散，曾经出现的人和事，自然成为虚幻。一执黄土在空中飞洒，可曾演绎出点点滴滴？
    梦里蹒跚朝金阙，醒来不记在何年。
    莫回首，语君心，共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