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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大概没想到,在这寺院里能碰上一个“登徒子”,还是个女“登徒子”,一时惊讶,转过头来看到阮诉云,不由愣了一下。
映入眼帘的女子,肌肤莹润通透,气质若云若雪。她很美,却并不是脸蛋的精致,她身上奇妙的气度叫人已经忘了她的脸。
“被夫人琴音打动,这才前来叨扰,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阮诉云开口打破了沉默,美人这才回过神,朝阮诉云颔首道:“无妨,我也不过是打发时间,夫人来访,正好解了我的闷。”
美人看来脾气很好,见阮诉云看着自己手里的琴,便主动招呼她:“夫人可是想抚一曲?”
阮诉云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不瞒夫人,我对抚琴一窍不通。”
“哦?”美人蹙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胤女子最重才情,只要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必定会有所涉猎。能来栖云寺的夫人,身份必定不会是平民百姓,要说不会抚琴,实在有些令人意外了。
阮诉云大概能猜到美人心中的想法,她笑了笑,径自坐到一旁的石墩上。
“夫人不必惊讶,我姓阮,名诉云,乃燕王之妻,相比夫人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声,不会抚琴也是正常的。”
美人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气质卓绝的女子,竟是在上京恶名远扬的阮诉云。
“原来是王妃驾到,沐沂不知王妃身份,未能见礼,请王妃恕罪。”
眼看美人要给自己下跪行礼,阮诉云连忙把她扶起来。
“不必多礼,在这寺院之中,人人都是佛前弟子,哪里来的什么王妃。”
美人听到阮诉云的话,再次惊讶,看着她的眼神透着探究。
阮诉云见状,带了一点调笑道:“夫人,是否见到了传闻之中的恶妇,心中好奇?”
苏沐沂被她像是男子般吊儿郎当的气质逗得掩住了唇,双眼弯成两道月牙。
“王妃实在风趣,沐沂只是惊讶,原来传言和事实会有如此的天差地别。王妃的模样,和沐沂心中所想之人完全不是同一人。”
她的坦白倒让阮诉云很是诧异,这个女子果然很对自己胃口。
“沐沂二字,是夫人的名?敢问是哪二字,夫人又是姓什么?”
苏沐沂伸手沾了些一旁竹叶上的露水,在石桌上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苏,沐,沂……”阮诉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三个字,想了想,忽然想到了。“原来是苏贵人!”
就在阮诉云被罚来寺院清修的前几日,皇宫之中传出有后宫之人玩弄巫蛊邪术,天子震怒,将为首贵人苏沐沂罚入栖云寺,并且没有提到期限。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苏沐沂一辈子都要被关在栖云寺之中了。
两人各自表明了身份,这才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片刻后,不经相视一笑。
“苏贵人,这便是缘分吧。”
“王妃说的正是,看来民间说栖云寺佛法灵验,果然不假。你我二人此地相逢,想必是佛祖旨意了。”
所以说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清。明明也没聊上几句,阮诉云已经觉得苏沐沂很对自己的脾气,而且就她的观察,苏沐沂应该也是一样的。
最初的陌生已经慢慢消退,两人自然而然地开始聊起了话题,天南地北地侃了一通,直到春娘和杏娘找了过来,这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贵人,我就住在此地后面的厢房内,有空欢迎来坐坐。”
苏沐沂也含笑点头:“王妃若不嫌弃,沐沂自当登门。”
杏娘看自家王妃一个早晨不见人影,居然是“勾搭”了个贵夫人,有点傻眼。
“夫人,刚才的是哪家夫人啊?”
阮诉云笑笑:“她可不是哪家的夫人,她是苏贵人。”
“苏贵人?”
杏娘不清楚苏沐沂的身份,春娘却惊讶道:“夫人,是因巫蛊之事而被罚到寺院里修行的那个苏贵人?”
阮诉云点头:“正是。”
春娘马上变得很紧张:“夫人,您就是因为巫蛊之说被冤枉,罚到这栖云寺来清修,若是与苏贵人走的太近,恐怕对您不利!”
阮诉云摆摆手:“春儿,你多虑了。巫蛊之说不过是一个有心人拿来做文章的借口,你夫人我的倚仗,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谣言就能动摇的。至于苏贵人么……”
顿了顿,阮诉云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她的遭遇,也不单单是巫蛊之祸啊。”
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越是高处,越与利益密不可分。每一个事件的发生,起因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后推动的却必然是各方势力。
苏沐沂身为一个小小六品文官之女,刚入宫便凭借其才情姿容博得帝心,封了贵人,可谓荣宠一时。
可惜她的得宠挡了其他嫔妃的路,不多时,寝居之内就被搜出巫蛊之物。而天子对她的恩宠就好似烟花,看起来耀眼非凡,实则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点点漂亮火星罢了。
天子甚至没有见一见苏沐沂,问问她是否冤屈,只是派了一位公公宣旨,就将她遣到了栖云寺之中。
几日来,阮诉云和苏沐沂关系日渐亲密,她说起自己的种种遭遇之时,脸上总有些自嘲。
“王妃,我说的这些,不知你可相信。”
阮诉云举起泡好的花茶啜了一口,淡笑:“为何不信?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弃妃,你博得我的同情没有任何好处,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费力装模作样。”
苏沐沂每次都会被阮诉云的直接给打败:“你呀,还真是没有一点遮掩。万一你这话被我有心传了出去,叫燕王知道了,你岂不是成了败坏燕王名声的怨妇?”
“诉云正是知晓贵人不会说闲话,这才敢肆无忌惮。贵人以真心待我,我又如何能不以真心回报?”
说这话的时候,阮诉云的眼睛直直看向苏沐沂,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苏沐沂看了一会儿阮诉云的眼神,终于也笑了。
“你看,我们总是王妃、贵人的称呼,多麻烦,不如往后就互称名讳如何?”
阮诉云从善如流:“如此自然甚好。沐沂,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你,你为人聪敏,才情不凡,我想你并非贪图宫中荣华之人,为何要入宫?”
这个问题,在阮诉云心中盘桓了好几天,今天终于问出口。而苏沐沂的表情也告诉了阮诉云,这个问题问到了她心中的坎上。
“诉云,第一日你我相见时,我抚的那一段曲子,你觉得如何?”
阮诉云稍稍思索后,回道:“愁。”
苏沐沂抿嘴一笑:“不愧是诉云,一个字就说中我的心事。不错,就是一个愁字。”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到窗外稀疏竹影,眼神却仿佛透过院子,看向很远的地方。
“我父亲是个六品文官,他为人清廉,脾气也倔。为官时,总是恪守规矩法度,不知一点变通,得罪了不少人。因为这个缘由,我们一家没少受委屈,我年幼的时候,就常常看到兄长鼻青脸肿地从私塾回来,问他他也不说,后来我才知道,是有人雇了街上的混混,故意将他打成那样。后来我兄长不顾父亲反对,弃文从武,父亲生了好大的气,却也没能劝动兄长。
因为父亲俸禄低微,又常常被人克扣,母亲总要去做些别的活计补贴家用。我记得那是我十岁那一年,母亲突然就病倒了,父亲找来数位郎中都说病入膏肓,治不好,只有杏林堂的一颗回天丸兴许还能救母亲一命。父亲闻言,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家门。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和兄长心急如焚地等着父亲,直到亥时,父亲才失魂落魄地回来,双手空空,没有什么回天丸。”
说到这里,阮诉云的整颗心已经被揪了起来,她能想象到苏沐沂当时的心情,忍不住看了苏沐沂一眼。
苏沐沂对上阮诉云的视线,眼里的水光一闪而逝。
“后面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到了。母亲当夜撒手人寰,而父亲则像是老了十岁。这些事,说来悲凉,却也已经过去多年,我也没有常常记挂在心上。母亲对父亲一生敬爱,无怨无悔,我们做小辈的更没资格指责父亲的不是。
后来兄长应征十六卫选拔,明明他一身武艺拔得头筹,却被没能入选。此后每次兄长应征,总是失望而归。我看到他总是对着院子里的木桩生闷气,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诉云,你说我不贪图荣华,这话你说错了。入宫的人,哪个又不是冲着那一点荣华的期盼去的呢?我只恨我到底少了手段,没能真正得到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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