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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寺住持相心一身金红袈裟,双手合十,朝天子行了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陛下。”
穆恒朝相心回了一礼:“大师,费心了。”
大胤重佛,天子对高僧相心从来不摆什么帝王架子。
因为这一点,相心对穆恒始终怀有一层敬畏:“为大胤国运尽一点绵薄之力,怎敢得陛下谬赞。陛下身为天子,依旧能虚怀若谷,礼遇下民,实乃我大胤之福!”
虽是恭维,但高僧相心的恭维,还是另很少受用的天子龙颜大悦。两人在等待吉时的时候,论了论佛法,相心忽然目光一转,看向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燕王。
“燕王殿下刚从江南归来,想必十分劳累吧?”
穆辰勾了勾嘴角:“劳大师挂念,不过是短短江南之行,比起当年征战北疆算不了什么。”
相心上下扫了穆辰几眼,忽然笑道:“殿下,老衲看您恐不日将有劫难呐。”
“哦?”穆辰淡笑,“大师还懂得相面之术?”
相心道:“相面之术谈不上,不过是心受佛荫,忽然有感,殿下恐怕近日会有桃花之劫。”
穆辰望向相心,有些不置可否。
“桃花之劫?本王近日从未见过女子,何来桃花之劫?”
相心笑着道了声佛语:“不可说,不可说。殿下,陛下,吉时将至,不如我们一同到祭台去吧。”
穆辰对相心的话有些莫名,心里却隐隐觉得,也许跟阮诉云有关。
毕竟阮诉云如今就在栖云寺,而相心又是栖云寺的住持,要说两者之间没有联系,穆辰不太相信。
思索一会儿后,穆辰皱眉,考虑在大典之后去一趟栖云寺。
此时,祭典开始,祭坛上编钟齐鸣,鼓声震响,“始平之章”已奏。
大胤天子举香一步步走到神牌主位前,行三跪九叩之礼,穆辰等皇室宗亲以及百官一同叩首,与帝一同跪拜皇天。
祭天大典是天子唯一需要行叩拜大礼的仪式,不仅如此,天子还会在祭典上难得地舞剑,以寓天子厚德,能斩杀万物。
相心将宝剑双手奉上,呈给穆恒。而祭台的另一侧,身穿白袍头戴青铜獠牙面具的“秽魔”也已就位,“奉平之章”奏响,天子举剑,直指秽魔。
这是一段年年都要来一遍的剑舞,不管是天子还是“秽魔”,对动作步法都已经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穆恒自幼也是习武的,虽然不及弟弟穆辰那样精通,但剑招也是招招有力,将秽魔步步紧逼。
可这一次,穆恒却敏锐的察觉到,今年的“秽魔”跟往年似乎有所不同。
虽然秽魔的舞步和往年一样,没有半点纰漏,可不论是秽魔的身形还是腰肢,都让穆恒觉得有些奇怪。
就好像……这个“秽魔”是一个女人!
这种疑惑越来越强烈,到了最后一招,天子应当将秽魔一剑毙命的时候,穆恒却忍不住反手将原本应该刺中对方胸口的宝剑往上一挑,揭开了秽魔的青铜面具。
随着面具“哐啷”一声掉落,一张女子的面容出现在穆恒眼前。女子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从穆恒的角度,他只能看到桃灼一般明艳的唇。
阮诉云此时正躲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身旁是揽着她的傅远。
因为不算阮诉云怎么劝傅远都不肯离开,阮诉云没法子,只好收下了这个送上门的保镖,承诺每月给他工钱,就当是自己雇的好了。
当然,现在的阮诉云也没钱发工资,只能先欠着。
不过有了傅远,阮诉云觉得办起事来的确方便了很多,以至于她对傅远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无可奈何到现在的离不开身。
“傅远,你能不能用你的内力弄点风,把苏沐沂的头发吹开?”
傅远点点头,运功打出一掌,绵长的内力徐徐送出,轻轻撩开苏沐沂的发丝。
苏沐沂也似乎察觉到了这阵微风,她适时地仰起头,在发丝被撩开的那一刻,一双明眸望向居高临下的天子,慌乱而又强自镇定,说不尽的怜惜,道不尽的风情。
这阵风来得轻微,没有人觉得不自然,可穆辰却皱了皱眉眉,他似乎从风中感觉到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
穆恒的心在风起的一瞬间,乱了片刻分寸,天子执剑的手轻颤,剑尖不慎划过苏沐沂的侧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这道细微的血痕落在苏沐沂的脸上,就像是雪地中绽放的一株红梅,艳得不可思议,美得不可思议,仿佛不似人间颜色。
苏沐沂始终一动不动,就好像穆恒的剑划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穆恒立刻收回剑,思量一会儿后,终于想起来了:“你是苏沐沂?”
苏沐沂拜伏在地:“惊扰陛下,妾罪该万死。”
穆恒皱着眉,却不是要怪罪她:“方才你为何不躲?”
“天子剑除秽魔,罪妾岂能躲闪。”
穆恒沉默,而苏沐沂的心也在紧张地跳动。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靠这一次挽回帝心,就像来之前阮诉云说过的,这一招,赢了就是东山再起,若是输了,那便会彻底一败涂地。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几个呼吸,可对苏沐沂来说,却仿佛几个时辰那般漫长。
终于,她听到穆恒发话了。
“来人,”天子的语气带着一点不耐,“带她下去医治。”
苏沐沂手心满是虚汗,她无法从这句话判断出天子的心思。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天子加了一句话:“用最好的云玉膏,脸上不能留下疤痕。”
上前来的太监愣了愣,像是对穆恒特意提到“云玉膏”三个字有些诧异,过会儿才尖着嗓子回道:“是,陛下。”
玉云膏,是南疆进贡的顶级膏药,整个皇宫里也只有两盒,都存在内务府,即便陛下最宠爱的杨淑妃也无福消受。
而现在,天子竟然特意点名,要让苏沐沂用玉云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苏沐沂紧握的手掌终于松开,她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毫无疑问,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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