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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出的消息一时无人回应。
颜予也没去探寻原因,径自换下尽湿的衣衫,指尖划过覆着蕾丝的白色胸衣时,唇角弯了弯。
她想起自己曾经写在小说里的一句话。
少年的性/幻想是纯白蕾丝边,男人的欲/望是黑色吊袜带,女人穿起的,都是男人的遗梦。
颜予嗤笑一声。
有人还真是,二十六的年纪,十六岁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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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装备室出来,祖煊陪着颜予去了趟宣传部办公室。
罗部长不在,张然和康莉各自在桌前处理着工作,见他们进来,起身递过两杯茶。
“上直升机的感觉怎么样?”康莉笑问。
颜予呷了口茶,是鹭城人常喝的铁观音,她如实答:“挺吓人的,感觉自己什么都没记住,这里都是空白的。”说罢,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几人皆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一回生二回熟嘛,”张然伸手在祖煊膝盖上拍了两下,“让他带你多飞几趟,保准让你上直升机跟打的一样从容淡定。”
祖煊眼刀回过:“你当我接客呢?”
颜予浅笑的坐在一旁看他们斗嘴,颇有意思。
她自然能分得清,这些不过是玩笑话。
救援队的工作关乎人命,不容许有丝毫纰漏,训练时每多一分熟稔和警惕,救援时便多一分保障和生还。
系列宣传报道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完成的工作,初来乍到的颜予也缺乏了解,康莉便要了颜予的邮箱,说是传些资料给她看,旋即催她回去休息。
颜予没推脱,道了谢,又和几人告别。
祖煊送她下楼,倚着楼前的金色门牌冲她说:“我今儿值班,要不要喊他送你?”
“用不着。”颜予摆手,挪步站在路边。
机场临近海,咸湿的风穿过环岛路席卷而至。
东西向的风灌进她宽大的衬衫裙里,裙摆鼓起好似振翅的蝶翼,可又被紧束的腰封一阻,纤细的腰线如故。
祖煊自颜予身后看她。
她停驻在风里,像要随之往远处去,氤着自由的气息,设想不出有什么能成为她的羁绊。
他摸出一支烟,轻松点燃:“真是无情。”
颜予听见他没由来的唏嘘感叹,偏回半边脸看他。
白色缭绕掩住他的细微神情,祖煊咽下一口半苦半涩的味道,薄唇翕动:“时机不一定正确,但很难得。”
颜予微怔。
旋即反应过来,祖煊是在回应中午食堂里的一场谈话。笑意爬上眉梢又压弯眼角:“顺其自然吧,上了年纪的人都不爱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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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予到家时,迎面扑来煲汤的气息,虫草花的清甜和小排的丁点油气混在一起。
“今天怎么出门了?”颜母觉得稀奇。
颜予虽然一年半载不着家,但只要进了家门就和落地生根似的,宅得不像话。
她弯腰换鞋,笑声回:“帮朋友接了个写稿的活儿,最近得常出门,我爸这下用不着整天驱逐我出境了。”
颜父闻言,从体坛快讯上分了点注意给她:“就是要经常出去逛逛,和你那些朋友约着玩,总待在家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再不然,晚上陪你妈去公园散步都行。”
又是老生常谈。
颜予也不反驳,进了厨房给颜母打下手。
饭后不过七点。
颜予回房,身子一松往床上躺,长腿一摆,并拢的贴墙倒放,朦朦胧竟然起了睡意。
她做了个浅梦。
与其说是梦,却更像神思微混的回忆,意识半游离的,旁观许多年前的剧情重现。
一时是无人打扰的音乐室,有人递过几张琴谱,诚挚又骄矜的问她,要不要联弹一首《不能说的秘密》。
又或是循环英文单词的早读课,身后扔来一个纸团,上面字迹潦草地写“你剪头发了呀”,随后附一句没有主语的词组——“catch my eye”。
还有暴雨突至的放学后,她的车把上多出一柄深色的伞,再抬眼时只能看见,冲进雨幕里跑远的背影。
自始至终,剧情的主角没有在这场真实又怪诞的梦里露脸。
可她一清二楚。
梦的结尾是被夕阳镀得昏黄的周末,江面粼粼烁光,岸边吹落一地紫荆花。
他还给她一本书。
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
她接过书,他却捏着书角没放,静默的凝向她。
他的眼眸被斜阳缀了光,染成剔透的琥珀色,望着她时带了点期待,还有些央求。
于是她就着他的手翻了几页。
曾经被她折起书角的地方,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踱步在林间小道剖白心意的那一段,被夹进了一张字条。
有着分明的分段,写成了小诗的模样。
“我也说不准究竟是
在什么时间 什么地点
看见了你什么样的风姿
听到了你什么样的谈吐
使得我开始爱上了你
那是在好久以前的事
等我发觉我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是走了一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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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予醒来时,仍有些恍神,像在时空里穿梭了一回,搅乱了真实和虚妄。
双腿麻的没有多少知觉,脚尖少了血液循环而泛凉。她掰回正常坐姿,抻开筋骨,又下床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
坐在桌前,登录邮箱。
康莉的资料零零总总发了十来条,她挨个点开下载。
进度条才走了十之一二,手机便在桌面上嗡嗡作响,她用不着思考都能知道,这么频繁的轰炸,除了话多的向劼再不会有别人了。
“今儿去救援队了吧?”
“怎么样,我是不是没骗你,身高腿长八块腹肌人鱼线!”
“祖煊说你跟着出海了,真他妈令人羡慕啊。”
……
颜予也不回,任他讲完一堆废话,才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我碰见喻子期了。
向劼对几人的纠缠再清楚不过,立刻回了长串的感叹号。
又问:“天雷勾地火了没有?”
颜予托着下巴,半眯了眼把视线落在窗外的夜色里。
浓重的夜晚,不远处的江面架了座横跨的桥,霓虹灯带勾出轮廓,样子像心形尖锐的角。
她想起刚才做的梦。
梦里,这座桥还不存在。
如此一想,倒真是漫长的许多年。
她在屏幕上回:“怎么可能有。”
那么肆意的情绪,热烈的剧情,毫不掩饰的示好,全然不是他们俩的风格。
两人又闲扯了半晌,结束对话。
颜予看起了资料,里面多数是视频。
她从机组的技术训练开始浏览,有悬停在半空的担架吊运,还有应急逃生的水下呼吸,以及可见度严重低下的夜航,每一项都并不简单。
当她点开救援实况记录时,微信图标再次标上红点。
喻子期愈五个小时后传来回复。
“不好意思,还缺点了解啊。”
颜予稍挑了挑眉,又不禁笑开,她抿抿唇,回上一句:“哦,那怎么个了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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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期轮的晚班,踏出机场区的时候,星月皆销魂。
他没直接开车回家,而是去了不太远的九缘湾。
那是鹭城北边的小港口,有万家渔火,有醺凉晚风,有繁忙生活里残存的休憩。
喻子期斜倚在车边,领带扯的松散,身姿被薄月拉出颀长的影子。
他指间有一点暗红,另一手握着手机,敛眸,定定的注视着,好似慎重的斟酌着回复。
颜予问他,怎么个了解法?
喻子期竟有片刻语塞。
他曾经自诩对颜予了如指掌。
她会在每个大课间会冲一杯优乐美,会在每个月八号翘掉两节晚自习看新发售的杂志,会在放学后拐去食堂打包一份酥肉片,会固定在滨江路113号的电话亭打一个不知名的电话。
他的确记得关于她的许多细节。
但也只是记得,它们停留在相当长的过往里,与现在没多少关系。
他和她。
是旧识,也是新友。
喻子期闷吞了口烟,喉间有一丝痒意,他按着小话筒,沉声说出话来。
而另一边。
电脑上仍播放着视频,那是个风浪翻涌的雨天,一艘船已沉了半边,不少人挤在甲板上等待着救援。
颜予发出那句话,喻子期再无回应。
她揪着颗心。
说不好是因为画面上的生死一线,又或是黯息的屏幕。
画面晃荡的厉害,救生员透支着体力,一遍遍在抓着绳索上下滑行将人救起。当甲板上仅剩最后一人时,船只还在水面上露出一角,转眼就要沉没。
喻子期传来回复恰好是在这千钧一刻。
颜予见是语音,颇有些诧异,旋即点开。
他先轻咳了一声,嗓音里有烟染的暗哑:
“喻子期,二十六岁,鹭城本地人,未婚,有房有车工作稳定,过往清白,无不良嗜好。”
“在此申请一个深入了解的机会。”
“诚挚的,透彻的,漫漫余生都归你的那种。”
视频骤然响起欢呼。
在船只没入海里的最后一瞬间,救生员托着受困渔民悬离海面。
九死一生。
终归生还。
颜予悬着的心又稳稳地落回胸膛。
说不好是因为画面上的劫后余生,又或是听筒里的寥寥数语。
在时隔五年三个月又十八天后,他们久违的对话以语音收尾。
最后一句是女人的软哝细语。
她声音带笑:“对方同意了您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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