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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大哥,那个不是徐尚书的女儿吗?怎么好像脸色不对?”
穆怀诚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徐沉水脸色煞白,一脸仓皇地跑进了营帐里。
“奇怪,怎么好像遇着了什么事似的。”
他们心中虽然疑惑,却也知道这是人家的私事,只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前面安瑟既然说了林中有刺客,虽然那人未必还在,他们也还是要排查一番。
这人自然是没找到,狩猎共十日,自从受了伤,安瑟倒也安分了一些,没再大半夜窜进他营帐里头,也没说要和他“培养感情”。
他自在了不少,周辰逸那边态度倒和缓了一些,人虽然依旧冷冰冰,却也偶尔碰见他会问好了,不像从前见了他和没看见似的。
而且他发现了件事,从那一日林子里出来,周辰逸同温白素走的近了些,时常看见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在营帐里头,偶尔说两句话,更多的时候就是散步一样绕着走。
秦雁回倒是同安瑟成了朋友,两个脾气极为相似的人,开始时候谁看谁都不顺眼,谁知道后面莫名其妙地两个人就开始惺惺相惜起来了。安瑟受了伤,秦雁回这个一向闲不住的人却好几个时辰都坐在安瑟营帐里头和她聊天,他例行探望时还撞见了好几回。
许是常和沈清芙一起的这几人都不得空闲,且上回狩猎没尽兴,她倒同温祈年他们和他出去了几回,能瞧出来,她并没练过腿脚功夫,弓箭用的却极好,十射之中有七八箭能中,竟也猎了不少动物,其中还有一头母鹿,只是叫她给放了。
今日也照旧去狩猎,送沈清芙回去的时候遇上了个人——他的姑姑谭阳郡主。
谭阳是恒亲王的嫡长女,恒亲王是他父皇的亲叔叔,一向关系很好,对他也亲近,他倒也敬爱这个姑姑。
“许久没看见你了。”谭阳郡主为人和蔼可亲,见了他便拉着他说话,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清芙:“这是月娥的女儿吧?”
沈清芙忙行了礼:“回郡主,小女正是。”
谭阳便笑:“不用拘礼,从前没出嫁的时候我同你母亲关系很是不错,只是这几年我生了几场大病,来往竟少了。”
她这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生病倒是真的,却没病到没能起床的地步,只不过是恒亲王掌权,她嫁的是乔恒之这样的纯臣,沈清芙父亲又是太傅,与众皇子关系密切,两人不好多来往,怕惹人猜忌。
沈清芙自然心中也明白,只应和着她说话:“母亲也常和小女提起过,说昔年郡主性格好,母亲和您脾性极合的,郡主生了病本该多去瞧瞧,只是怕扰了您清净,不敢打扰。”
她眼神清亮,脸颊上还带着笑出的梨涡,十分认真的模样。
谭阳看了心中便叹了口气,又瞟了一眼似乎正在出神的穆怀诚,心中有了个猜想,含笑道:“无事,往后总有咱们常见面的时候。”
沈清芙看她似乎有话同太子说,这儿离她营帐也不远,便道了别,自己一个人回去。
等她走远了,穆怀诚才一副回过神的样子:“我也好久没同姑姑说过话了,姑姑如今看着越来越年轻了,想来日子过得不错。”
“就你嘴贫。”谭阳瞪了他一眼,笑容也略微收了一点:“日子嘛,也就这样,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嗯?怎么,乔大人敢欺负姑姑不成?”
谭阳拧了拧眉:“他哪敢欺负我,再不济还有我父王看着呢。”
她虽然脸上还有笑,他看着却没那么肆意了,虽然看着还年轻,脸上却也有了岁月的痕迹,譬如眼角的皱纹,和满身圆融的气息,都仿佛是被磨平了棱角一般。
穆怀诚想起记忆中的谭阳郡主。
彼时他还是个孩童,已经开始跟着穆远天读书,就在御案旁边支了张小桌子,父皇坐在御案后面批奏折,他就在旁边看书写字。本是安安静静的,忽然就从门口闯进来个人,一身大红的外袍,头上的首饰丁零当啷撞在一起,“啪”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身后跟着一脸无辜无奈的刘长新。
“皇兄,你可得给我做主!”她是恒亲王女儿,叫一声皇兄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只是觉得奇怪,他没见过这个姑姑啊?不过不是他提出疑问的时候,他便安静看着。
他父皇搁下了手中的御笔:“谭阳怎么了,谁欺负你?”大有谁欺负她就欺负回去的意思。
谭阳哼了一声:“就是皇兄欺负我!”
“朕怎么就欺负你了?”
“谁让皇兄给我赐婚的!”
父皇有些奇怪:“乔恒之不好吗?长的好学识又高,状元郎呢,刚给你赐婚的时候你不是好好的同意了?怎么嫁了几年了,这会子才来闹?”
那时的谭阳嘴一瘪,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还说呢,以前我也觉得他好,现在后悔了!一点也不好!”
“哪里不好?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可当你无理取闹的。”
“我才没有无理取闹。”谭阳跪在地上,脸上刷的一下流了一行泪,倒是把他父皇唬了一跳。
“嗬,你怎么哭了?”
谭阳胡乱抹了把泪:“皇兄,乔恒之一点都不喜欢我!”说完偷偷抬头看他父皇,见他沉默,继续道:“他都不喜欢我,皇兄您还给我赐婚,不是欺负我是什么?”
他父皇咳了一声,板了脸:“这世上男婚女嫁谁事先便喜欢对方了?皇兄给你赐婚没问题啊,当时皇兄就觉着乔恒之配得上我们谭阳才赐婚的。”他顿了顿:“感情的事呢,要慢慢培养的,还得有耐心,现在是乔恒之还没发现你的好,等他发现了你的好,自然就喜欢你了。”
“真的?”谭阳半信半疑。
他父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真真的,皇兄还会骗你?”
“那皇兄给他休沐七天!如今他忙的不得了,早出晚归的我连见他的时候都没有,哪有时间让他发现我的好?”
他当时坐在旁边惊了一瞬:还能这样?他这个姑姑也太……
显然他父皇也觉得这提议太过胡闹,没应:“朝臣都一样办公,你这让他休沐七天,耽误工作不说,让同僚怎么看他?说出去是为了同妻子培养感情才丢下的工作?”
谭阳狡黠一笑:“不休沐也行,反正这事儿皇兄你得替我解决!”
穆远天沉吟一会儿,朗声一笑:“既然这样,我给他升个官,让他做个不忙的官怎么样?这样他总有时间了吧?”正好他觉得乔恒之表现不错,正思考怎么奖励他,升个官正好。
听了这话谭阳才笑出声:“那我替他谢谢皇兄!”
那时的谭阳郡主多张扬肆意,连御书房都敢闯,只因为娶了她的丈夫不喜欢她。
他虽已历经两世,却对这件事仍旧记忆深刻。
“之前恒之还同我说和你出去办了个大案子,你做人处事都成熟不少,我还想来看看你,只是不巧,如今可算见着了,果然长大不少。”
穆怀诚扶住她的手:“还是姑父带的好,要不是他事事都指导我,我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哪能那么快破案?”
“你啊,就是谦虚。”谭阳由着他扶着慢慢走:“去扬州那段时间怎么样?可还习惯?”
他诧异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按理说那段时间过的如何她应该听乔恒之说过啊。
穆怀诚又悄悄瞧了一下她,她脸上一片镇定,和之前并没什么区别,仿佛只是单纯关心他,顺带着有些好奇。
他仔细想了一下,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东西,就简略着同她提,料想她应该要听些乔恒之的,便多拣那些和她说。
谭阳听得也很认真,时不时微笑点头,末了还握住他的手夸他果然开始长大了。
他倒没什么想法,只是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他头回去找乔恒之的时候,他捏在手里的那个丑陋的荷包,上面绣着那个的并不好看的“鸳鸯”。
他眨了眨眼:“姑姑这些年不知道女红有没有进步?”
谭阳面上一红,她女红只能称得上一般罢了,幼时她父王娇养她,只让她学会了,没有多精通。
穆怀诚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数,便笑了:“姑姑别多想,我只是问问罢了。”
“知道你只是问问。”谭阳斜了他一眼,有意打趣他:“刚刚看你和沈家的女儿一起,是不是……?”
穆怀诚摇摇头:“只是碰巧一起狩猎,不好让她一个人,便送她回来罢了。”
谭阳拍了拍他的手:“你也大了,姑姑也没什么资格管你,该怎么样你心里也都有数。”看他点头,便继续道:“只一点,若是以后娶了太子妃,以后一定得对她好。”
她悠悠叹了口气:“感情的事儿啊,最难说。”
穆怀诚便假作行礼:“遵姑姑教诲。”
“皮猴。”谭阳点了点他:“姑姑好久没去见过皇兄了,就到这吧,你回去忙。”
穆怀诚便停住了,目送她离开了方才回自己营帐。
谭阳等他走了,才从转角处走出来,肩膀猛地松了下去,脸上苦笑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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