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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烛随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心中感慨,不愧是飞升真仙留下的一抹神识,他的散仙修为终究比之不及。
当时在有琴连的洞府内,他本想全力以赴早早得了法宝离开,急切之下,还是被伤了。
有琴连依旧保持着闻青默的少年模样,收起手中的剑,毫不吝啬地夸道:“小辈,你很厉害。可明明这么厉害,当时你这原身怎么就渡劫失败成了散仙?”
有琴连说到底并没有到达真仙境界,玄烛身为散修,看似修为不及他的散仙后期,可当这小辈竭尽全力时,他也一丝好处没讨到,甚至还差点伤了神识。为了保证自己这抹神识还能多活一些年头,有琴连与玄烛各退一步,停止了这场比斗。
玄烛把墨凝剑给了化身,用的是其他法宝,他一边收了法宝,一边淡然地笑道:“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1]。”
有琴连听后露出了然的神情。
然后他依照约定,将玄烛想要的东西给了他,还慷慨大方地给了玄烛一些其他的法宝:“吾借了你的徒弟的皮相好一会儿,又拖了你一些时间,看你急的,还偏要装淡定,就当是给你徒弟的一些小心意。”
玄烛作了一辑:“多谢前辈。”
当玄烛离开洞府之后,有琴连低喃了句:“看来吾与这世间还有联系。闻青默……闻青默……吾与你甚是有缘,终有一天,吾也会与你见面的。”
这便是玄烛无法知晓的了。
等玄烛赶到散修客栈,看到另一个自己正焦急得等着他的到来。而他的小徒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有那么一刻仿佛让他觉得回到了当年初救闻青默之时。
玄烛收回自己的那抹神识,走到床边,发现闻青默身上依旧穿着女子的衣衫。
他从须弥袋中拿出一件雪白的中衣。
玄烛帮毫无所觉的闻青默脱衣服,脱到后来发现徒弟虽然白嫩且瘦,但该长的地方还是长的挺好。
青默是真的长大了。
如此想着,他有点莫名的心虚,手下不禁加快了速度。
等帮闻青默重新穿好衣服,玄烛自床边退开,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暗骂一声,骂自己就算徒弟成年了也还是徒弟,怎么看着看着就尴尬起来了。
闻青默那边似被梦魇侵扰,开始说起一些胡话。
“师父,我马上就到出窍期了,我这些修为都是您的,您莫要浪费,我心甘情愿给您。”
“师父……您让我救你……呵呵,真是可笑。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久了……忍了多久……疼了多久……”
……
听着那些喊着师父却并非是唤他的声声话语,玄烛连忙又走到床边坐下,他低垂眼眸,动作轻柔地将徒弟脸上那些虚汗擦去。随后,摊开手掌,一盏琉璃灯现于掌心之上。
这是玄烛从有琴连那里得到的下品仙器——陨星琉印灯。
此琉璃灯由一块天外之石制作成灯型,它不需要灯芯,注入修为之后自成灯芯而亮。这一盏琉印灯曾有大罗金仙级别的佛修往其中注入过一丝神力,只要灯芯一亮,便可将修士体内的修为拨乱反正,也能引导修士避免走火入魔。
除此之外,以后进阶之时,点燃此灯,能更顺利的进阶,对修行大有助益。
不过这只对前期的走火入魔有效,人心不可控,如最后是自己选择了魔道,那就算有这盏琉璃灯也无用了。也正是因为佛修的一丝神力,这件只有中品宝器的琉印灯立马上升到了下品仙器的级别。
千年前,这盏消失许久的琉印灯忽然在一大乘后期的渡劫散修手中重现于世,后来这位散修渡劫失败兵解成散仙——据说如果不是依靠了琉印灯,这位散修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陨星琉印灯也被其收入了自己的洞府宝库内。
玄烛闭上眼,食指中指并拢,点在闻青默额头。
修为注入琉印灯之时,琉璃灯瞬间绽放光芒,将一室照亮。
玄烛的元神再次进入闻青默的内府中,视界里也看到了才见过不久的特殊能量,只不过这次明显已经朝着魔气演变,开始有了魔修的气息。那缕魔气成了一根细线,缠绕着破碎着金丹,隐隐有了与金丹和为一体的趋势。
借助了琉印灯的神力,玄烛想要剥离那缕魔气,但这魔气却意外的顽强,竟然无法去除,可奇怪的是,又如同上次一般,既不排斥他,还引诱着让他去了解它。
这次又有什么记忆要让他看?
太诡异了。
鬼使神差地,玄烛又一次分出元神探入魔气中,看到了有别于上次的记忆。
漆黑的夜,一座破庙里。
衣衫褴褛的少年蜷缩在破败的佛像脚下,将脑袋深埋在双臂之间。他知道自己破烂的衣服下,掩盖不了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收拾好了自己,很快又将迎来新一轮的痛苦,最终也还是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次吃下去的毒虫似乎比上次好一些,至少现在还不是太痛。不过破庙外吹进来的风可真冷啊。
少年瑟缩着,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一炷香后,本以为不会到来的剧痛忽然猛烈地袭来。
少年倒在了地上,紧要的下唇开始出血,从嘴角流下,可即便如此,还是止不住一阵阵从身体深处汹涌而至的那份痛楚,最终忍无可忍,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原来并非是比上次好,只不过是发作的慢了点。
这份痛苦甚至比上次的万虫啃噬之毒更疼,比任何一次都要疼……不,或许下一次会比这一次还要痛。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以为会是最痛苦的了,可下一次的时候便会刷新上一次最痛的痛感。
“小子,师父出去一趟找几个修士试试新招,你就慢慢在这里忍受这份痛苦吧,等我回来说不定会帮你带份新的毒物回来,期待吧。”
少年还记得师父临走时留下他的话。
他是怎么回答的,哦,是忍着反胃,装作一副乖徒弟的样子,说着“我会等师父回来,师父您路上小心”这样惺惺作态的话。
“轰隆”一声。
一声响雷,在漏了一条大缝的寺庙顶部劈开了一道天光,随后天空啪嗒啪嗒下起了雨,再然后小雨变成滂沱大雨,从庙顶落到了地上,又重重落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年脸上。
他感到有东西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当痛苦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时候,他终于无法忍耐,无声地哭了出来,泪水汹涌而出,紧咬的下唇,唇畔又一次被咬出了血,无声地啜泣起来。
啜泣至后来,少年终于哭出了声。
他在地上翻滚着,痛苦地喊叫着,只希望可以让身上的疼痛减少点。
他想,哭声与雷声混合,泪水与雨水混合,正好也分不出什么是什么了。
不知痛过了几轮,身上满是黏腻凝结的鲜血,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师父回来了吗?不,不是师父的脚步声。
如此想着,少年止声之时,忍着痛苦再次将自己蜷缩起来,缩到佛像的下方,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此时上方正好又劈过一道天光,将来人的脸映照得分外清楚。
那是一张看上去干净又舒服的男子面容,并非是师父那张丑陋到极点,每每靠近都传出熏天臭味的脸。
然而,这是个修真者!
当察觉到那纯真的气息时,少年慌了神。
他是魔修,还是在这个痛苦不堪的时刻,这修真者如果要杀了他,他绝无逃脱的机会。
如果说他之前一直在被毒物折磨中求存的话,这一刻,他再次濒临绝望。
少年声音嘶哑地求饶,期望能获得一线生机:“不要,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修魔的……”
男子缓缓蹲下身,用法力将雨水在他周围隔绝了开来。他伸出了手放在了少年的头上,声音出奇的温柔:“孩子,不要怕,我是从西南四岚堡奇门观下山游历的修士,让我帮你看看你怎么了,可以吗?”
往常,他绝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可今天,或许因为疼得太过分了,或许是这一夜太过脆弱了,抑或是这修士的目光太让人深信不疑了,他不仅相信了修士,竟还在之后面对修士的提问,不知不觉间吐露了所处的现状。
他说他被一名魔修逼着修魔的。
那魔修按照一本秘籍中所指寻找适合修炼而被吸取魔气的体质,从而找到了他。魔修用炼制了的毒虫魔物,让他吃下后修行恶毒的功法。如果不是因为他体质特殊,普通人早就因在剧痛中被改造经脉爆体而亡了。魔修找到少年时曾说,他的体质是万里挑一的,就该是天生走魔修道路的人。
他修炼这功法,就算被那人吸取了修为,却因为毒虫魔物的功效,可以之后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恢复修为,而且修为并不会退步,反而到后期晋升速度会越来越快。如果不是那魔修知道过犹不及,不能一蹴而就,一定不会留他活那么久。
当得知了少年受的那些苦后,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明明有更纯正的魔修功法,为何还是有那么魔修对恶毒的功法趋之若鹜,如果是他……一定也是不耻这些的。”他叹息一声,怜惜道,“孩子,我的本体元神已是合体期,这次出来的只是化身,如我将你带回去,可帮你压制这些肆虐的魔气。”
少年听完,没有露出应有的欣喜之色,神色称得上平静:“前辈,那人同我说过,就算压制了魔气,我体内的那些毒虫魔物也早已深入骨髓,再也无法除去。更何况我现已是魔婴期,如不继续修炼,即便压制得了一时,终有一天,也还会反噬我自己。我只有练下去,继续练下去……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孩子,你……”男子显然没想到少年会无悲无喜的说出这般的话,他神情恍惚,片刻后,仿佛下了一个不悔的决定,对少年道,“你如愿跟我回去,我定会护你,至少让你可安度此生。”
听到男子的这些话,少年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震惊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但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道出了如今这个世道魔修面临的局面:“前辈,您应知道,修真者遇魔修,必杀之。”
一个修真者如果带回去一个魔修也就罢了,还要护他周全,那这位前辈以后在自己的门派肯定会受尽白眼和折辱,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魔修的同党,绝不会再好过。
他会害了他,就算是合体期的修士,面对人多势众的其他修士时,也将寡不敌众,最终等待他们或许也只是死亡的末路。
而且,如若是那样的结局——
“我知道,但是,”眼前的修士笑了笑,从这个笑容中更像是思及了哪位故人,不乏苦涩与悔恨,只听修士接着道,“我错过了一次那样的机会,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
少年摇摇头,扬起一个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脸色因不断被折磨已经面黄肌瘦,就算微笑也定是不好看的,但面前的修士一定能感受到他那份谢意与感激。
他字字铿锵,郑重道:“前辈,多谢您的好意,恕我不能接受。我既已成为这副样子,又如何安度此生。我绝不会就这么死了的。”少年每一字都带着只有自己了解的深入骨髓的恨意,“就算要死,我也要看着那人先我一步入阴曹地府,我才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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