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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禄喝住一个想要跟着偷溜出去的狱卒:“跑什么?西北押解进京的犯人,关在哪里?”
腿脚慢倒霉被王禄逮住的狱卒苦着一张脸:“在甲字号……”
不是他没骨气,实在是温仪公主身后跟着的侍卫们,已经抽出了腰间挎着的宝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连外面的大人们都挡不住的人物,他凭什么能挡住呀?
“那还不快去带路!”王禄喝道。
狱卒很乖觉地领着萧解忧一行人来到了甲字号牢房。
王禄挥挥手,让狱卒离开,狱卒如蒙大赦,一句话都不敢多问,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甲字号牢房下又分了十几个单独的囚室,萧解忧一间间地看过去,终于在第五间囚室里看到了连问的身影。
萧解忧忍不住上前两步,刚好连问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她。
邋里邋遢的面容,掩不住那双内敛深沉的眸子。
萧解忧不自觉对他一笑:“连问。”
终于找到你了!
王禄十分机灵,早就找来钥匙,快速地打开了囚室。
“你们退下。”萧解忧命令道。
王禄一点犹豫都没有:“是,奴才们到外面去等公主。”
回头一个摆手,带着跟来的几个侍卫撤出了甲字号牢房。
连问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盘坐在囚室内唯一的堆着稻草的炕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解忧,眼中有防备,还有迷惑。
在距离连问不到十步远的地方,萧解忧停下了脚步。
“我是温仪公主萧解忧。”她微笑开口,“你是西北沈家军麾下的把总连问,对吗?”
连问有片刻的惊愕,随即,他便起身跪在地上,低声道:“连问拜见公主千岁。”
连问十分年轻,如今的他大概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声音里带着一股青年人特有的刚劲和利落。
萧解忧虚扶了他一把:“连将军不必多礼。”
时间紧迫,萧解忧并没有与连问过多地客套,她从袖口里抽出一样东西,摆在手心,递到连问的面前,压低声音道:“想必你应该知道,穆国公世子沈湛是本宫的驸马。如今,驸马托本宫来问将军一句:将军等人因何耽搁?为什么没有说出实情?”
萧解忧拿出的东西,正是能够调动西北沈家军的半块虎符!
连问见到此物,瞳孔微微紧缩,对着萧解忧的态度不由得又恭谨了几分。
萧解忧与沈湛和离没多久,连问又是在两人和离后便被抓了起来,因而萧解忧猜他应该还没听说她已经与沈湛和离的消息。
正好省了她多费口舌去解释。对于连问来说,现任世子夫人肯定比前任世子夫人更加可靠。
果然,连问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了她,他道:“当日发生之事,我们确实有所隐瞒。”
铁勒族有很多游勇士兵,会不定时地骚扰边境的村落。那日,有人发现了一小股铁勒士兵在附近出现,连问几人奉命前去巡查。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忙目的地,不料中途却碰到另一队人马。
“我们有任务在身,即便心中好奇,却也没有主动招惹他们。”连问的声音略略发涩,“可是,就在我们即将与那队人马擦身而过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衣着不整的女子,跪在我的马前,求我救她。”
“我本不欲多事,可是那领头的公子却不由分说让手下人围攻我们。我们一行总共十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起的几个兄弟都受了伤。我看形势不对,连忙带着人撤退。那群人却对我们紧追不舍,似乎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待到我们好不容易脱身之后赶到目的地时,已经……”
连问想到他们远远看见那村子燃起的熊熊火焰,和那散落一地死状极惨的尸首,忍不住捏紧了双手,无法言语。
萧解忧听得皱眉:“可知那女子和车队人的身份吗?”
连问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极低:“那群人围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始终没有露面。不过,我在混乱间,见那人一只手掀起了车窗的帘子。那只手上戴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玉扳指,我曾经在监军丁潮的手上见过……”
如果只是遇到了丁潮,连问不会隐瞒不说。
这其中肯定还有内情。
萧解忧便问:“那个领头的公子又是何人?”
连问的声音变得更低:“我不敢确定,我只依稀听到,那公子称呼马车内的人为‘舅公’……”
整个大周,能称呼丁潮为舅公的人不算多,萧解忧勉勉强强能算一个,当然了,她也是随着其他三位公主如此称呼的。
如果要是年轻男子的话,那么只有一个人符合。
“你们遇到的,莫非是福王世子,萧冀?”
连问有些迟疑:“我不敢十分肯定……”
他抬头看向萧解忧,突然又跪了下来:“请公主转告世子,属下连问未能完成任务,罪有应得。我知道公主既然来此,是世子对我们的一片爱护之心。如果可以的话,请世子向皇上求情,饶了其他几个兄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罪责,属下愿一力承当!”
那个领头的公子很可能是福王世子。当今皇上只有三位公主,福王却有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如果被人发现福王的人出现在边境,那么即使沈湛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
沈家本来就被帝王忌惮,几乎每行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再三斟酌。因而连问宁肯一死,也不愿让沈家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中。
连问的声音虽然低,却字字清晰,铿锵有力,一丝犹豫都没有。
这就是连问,赤胆忠心,聪明又有担当。
“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萧解忧喃喃地道。
萧解忧弯下腰,将双手裹在袖中,隔着绸缎锦衣轻轻碰触连问的肩膀:“你先起来说话。”
声音如淙淙泉水,悦耳轻灵,连问忽然觉得这间幽闭沉郁的牢房,似乎并没有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萧解忧想了想,对连问说:“等下林崇岚林大人一定会重新审问你,这次,本宫要你告诉他,你在路上遇到丁潮强抢民女,丁潮要杀你们灭口,因而你们才耽搁了行程。”
连问愣住,然后果断拒绝:“属下不能说。”
这样的话,他之前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连问死不足惜,但是大周不能没有沈家,西北不能没有沈家军!”
萧解忧轻笑一声,叹息:“连问啊……”
“你放心,本宫保证世子和沈家都不会有事。你不敢说的话,难道丁潮就敢说了吗?他如果敢实话实说,那么第一个掉脑袋的人就是他!他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陷害你们,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外戚。比身份的话,本宫堂堂公主,难道还会不如他吗?更何况,他绝对料不到你已经猜到那马车内的人是他。只要能把丁潮扯进来,本宫就有办法救你们出去!”
以丁太后护短的个性,到时候丁潮肯定不会被问罪。这样一来,皇上也不好将沈家军的人罚的太过,毕竟明面上皇上也不敢太过为难沈家,除非他找到能替代沈湛为他上战场守疆土的将士。
连问既然能猜到福王世子的身份,又能做到眼下这一步,自然不是个蠢的。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萧解忧的意思。
更何况……
温仪公主就像一道灿烂的光芒,给处于逼仄黑暗中的连问,带来了无限生机。
连问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违逆她的任何一句话。
如此美好尊贵的公主,可以号令天下任何一个将士。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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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朝堂上分外热闹。
温仪公主竟然带着人擅闯大理寺,并且在没有任何旨意的前提下,擅自提审关押在大理寺牢狱的人犯!
御史台一片震惊,纷纷上奏,要求元嘉帝严惩温仪公主,以正朝纲。
同时,因贻误军机而被处以极刑的西北军人犯,突然翻供,一口咬定是监军丁潮陷害他们,并且爆出丁潮在西北强抢民女的丑闻。
大臣们在朝中吵吵嚷嚷,闹得不可开交,有人说要将丁潮押解回京候审,又有人说沈湛对属下管教不严,拥兵自大,理应问罪。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北军情频传。铁勒部族去年冬天遭受严寒大雪,冻死牲畜无数,如今既缺粮又缺物资,正蓄势对大周发动进攻,来缓解族中压力。
消息刚传到上京,那些大臣们便识相地闭嘴了。
大臣们不想做亡国臣,元嘉帝更不想做亡国君。
于是,几日之后,元嘉帝便下了几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免去了丁潮西北监军的官职,命他即刻进京。至于强抢民女一事,由刑部会同大理寺择日再审。此前被关押在大理寺的一众西北将士,由崭刑改判为流放漳州。
第二道圣旨,加封沈湛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西北诸州,各地军营均受沈湛调遣,以御外地。
第三道圣旨么,则是申饬温仪公主藐视国法之罪,责令萧解忧入水月庵思过一年,并罚俸禄三年,以儆效尤。
萧解忧在接到圣旨之后,简直快愁成了一朵苦菜花。
罚俸禄三年,难道要她带着整个公主府的人和她一起喝西北风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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