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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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3月23日
    珠峰大本营，尼泊尔，5，200m
    在经过了烈日下两天的长途跋涉后，登山队终于能够在清晨从哥拉雪出发，离开最后一抹绿色，进入了冰雪区。
    “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bc了，”文北背着硕大的登山包，对着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众人道，“继续走吧。”
    “卧槽卧槽，”陆希瘫在巨石旁，颤抖着手灌下一杯冒着热气的热可可，拄着自己的登山杖站了起身，“我的老天爷，这也这也太累了点吧。”
    自两小时前离开崎岖的山路，进入由磨脚小石子组成混杂着冰雪的大道，前进的路便一直沿着库巴冰河往上。广阔大路左右两边各伫立着连绵的冰岩混合雪山，常常可以看到的巨大冰塔林林总总的竖立在途径上。这些带着淡淡浅蓝色的冰塔奇形异状，消融时的水渍则潺潺流入清澈的冰河之中。
    因为李伟在头疼好了不久后便患上了高山性消化病，昨天一整天都是在上吐下泻中度过，所以此时，瑞塔和殷南只能搀扶着李伟艰难往前挪动。
    文北面容略微疲惫的走在陆希与吴狄身旁。昨天下午有一位名叫江吉的夏尔巴在昆布冰川上搬运物资时被突然坍塌的冰塔砸中了脚踝，所以他只能连夜赶到大本营，又在登山队出发前赶回位于哥拉雪的旅店。
    “江吉伤势如何？”瑞塔偏头向文北问道。
    在他身边，殷南费力的拖着李伟，拉长了声音慢悠悠的道：“好的再来迈一步，慢慢的啊，不急不急。”
    “很不好，”文北拄着登山杖沿着极浅的冰河走着，“他的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并且还患上了轻度肺水肿，昨夜直升机只能紧急把他送到加德满都。”
    瑞塔步伐沉重的走在他身边：“今年绝对会有大问题。”
    “同感，”陆希撇了撇嘴，气喘吁吁的跟在他们身后，“但是感觉麻烦会出现在北壁那边。”
    “我看新闻上，”吴狄一边喝着水，一边插道，“新闻上说，北壁‘中国梯子’那边有一块快要松动的岩石。”
    “吴哥，我有点方怎么办？”
    “哎我说你们，”殷南一边与李伟苦苦挣扎，一边偏头无所谓的道，“既然来登山，就要做好随时死掉的风险啊。”
    陆希狠狠的剐了他一眼。
    “生命永远是最宝贵的，没有一座山或一条线路值得我们为它牺牲掉。”
    殷南欠揍的笑了笑：“可最后chantal mauduit也在道拉吉里死了啊。”
    “”
    就在此时，李伟突然双腿一跪，倒在了地上。他精疲力竭的双手撑在碎小的石子上，大汗淋漓，剧烈的喘着粗气。
    “嗨，兄弟，”殷南皱了皱眉头跪在他的身边，“你还好吗？”
    李伟颤抖着喘了几口气，点了点头：“还有多久还有多久才能到？”
    “看到前面的冰川了吗，在那里往左转就到了。”
    “呼——呼——”李伟一边无力的喘着气，一边笑着感叹道，“真是没想到，我在照片上看到过那么多次的地方，竟然竟然真的快到了。”
    “你没想过但其实可以做到的事情多了，”陆希蹲在他面前，弯了弯月牙般的眼睛，“就像我，原来从来没想过我竟然可以离世界之巅如此之近，”她眯了眯眼睛，“就只差50米就到顶——”
    “唉我说各位，抒情够了吗？”殷南在一旁抱着双臂，凉凉道，“再不走，我估计你们可以带着毯子在离营地一公里的地方睡上一晚了。”
    “这叫登山理想，”陆希抬起头，嫌弃道，“你这个小弟弟懂个什么。”
    殷南嗤笑一声。
    “大家都走的商业登山，就别谈什么理想不理想了吧。”
    “你！”
    “殷南，”文北站在他身边，“该走了。”
    “别，文队。”陆希站了起身。
    她皱着眉头，抬头看向一脚踩在岩石上懒懒散散的青年：“我说南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殷南夸张的指了下自己，刚准备说些什么——
    “殷南，陆希，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团队里，”文北冷声道，“所以，闭嘴。”
    “文队！”
    陆希委屈的看了眼文北。她一边翻了个白眼，一边拿起自己的登山杖，拽着吴狄愤恨的往前就走：
    “我的老天爷！我早就感受到了这个小子对咱们的蔑视，我就说！——卧槽登山协会副会长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他妈的还是党的接班人呢！”
    无奈，吴狄只能低声安慰着陆希，费力的跟在她身后。
    “殷南，你今天怎么了？”
    “文队，您知道，”殷南懒洋洋的说道，“要不是因为您，我从来都不会来这种商业登山队。”
    “你和陆希平常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可问题是——她今天提到了所谓的‘登山理想’，”殷南理直气壮道，“商业队的人怎么可能理解的了这种理想？他们所会做的事情只是亵渎每一座雪山，他们唯一关心的问题就是到底登顶了没有！”
    “你我现在都在商业队里，”文北冷冷的瞥了眼殷南，“并且，登山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所谓的‘登山理想’只是你个人的想法。”
    殷南眼神里带着戾气的看着文北：“我从小接受到的教育都是——”
    “我不管你从小怎么样，”文北声调不变的快速道，“你现在在我的队里，你就不会被允许再有这种行为。”
    “文队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法，没有任何一种努力可以被贬低。”
    殷南一顿。他皱了皱眉，嗤嗤的笑了一声，懒洋洋道：“算了，随便您——”
    “文队！大本营到了！”
    搀扶着李伟的瑞塔在最前方转头对文北叫道，打断了殷南的话。这个健壮的夏尔巴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
    著名的珠峰大本营坐落在喜马拉雅群山之间，被普莫里峰，孔布则峰，努子峰，洛子峰以及珠穆朗玛峰五峰所环绕。这五座壮丽的神山伫立于藏蓝色的天空与灰白交织的大地之间，尤其是位于东方的珠峰，其臃肿却庞大的躯体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裸露的岩石陡峭，南坡部分被藏在了云雾缭绕之中，近乎标准的三角形状雪顶直穿云霄，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之感。
    广阔的营地上，将近九百多座五彩斑斓的尼龙帐篷随着微风鼓动，摇摆的彩色经幡高高悬在空中，营地上方的悬崖挂着无数的冰柱，太阳直射，冰柱晶莹剔透。在上午时，这座向南敞开的营区可以得到充分的阳光照耀，风速不高之时温度甚至可以达到上十度，足以那些懒洋洋的登山者躺在自己的沙滩椅上光着上身露着肌肉了。
    “那么——欢迎再次来到珠峰大本营，”文北面无表情的偏头看向殷南，讽刺的道，“尊敬的殷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