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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臣现在要为你拔掉这些羽箭,可能会有些疼,这个毛巾你咬着。”其中一名御医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呈递上前。
然而,楚煜并没有伸手接过。此时的容泽正在帮离歌缝合伤口,只见那针穿插在她雪白的肌肤,点点猩红沾染在那针头上。而即使陷入了昏迷中,疼痛还是致使她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一滴清泪更是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看得他的心也跟着那针一上一下,一抽一抽的疼着。
御医求助的眼神落在了一旁的伽罗身上,伽罗颔了颔首,说道:“你们直接拔吧。”
御医瞠目结舌,心有戚戚的想着,伽罗姑娘,你确定吗?陛下乃是龙体,在如此环境下拔箭已经是极其严峻的事情。更何况陛下还不接受麻醉,如此情况之下,即使是一些壮汉都未必经受得住那疼痛,陛下咬伤舌头事小,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然而,面对御医无助的目光,伽罗并没有看到,她此时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吩咐宫人再准备一下温水过来。
御医见此,只能揣着那颗忐忑的老心脏,微颤颤地把那毛巾放回了药箱,同另一名御医一起,咬着牙齿,拿着涂抹了金创药的纱布覆在那箭口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地抽出了第一根羽箭。
随着羽箭的拔出,一抹鲜血“嗞~”的一声飙了出来,直接洒在了御医的脸上,惊得他赶忙用那纱布捂住了伤口,止血,心脏更是跳到了嗓子眼上。
然而,当两名御医小心翼翼往陛下脸上瞟去,竟然见到陛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好像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一般。反倒是床榻上皇后娘娘毫无意识的一声闷哼,陛下反倒紧紧的拧起了眉头,就连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疼得好像是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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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御医面面相觑,高悬的心此时总算是落回到了原地,还不约而同的想着,或许伽罗姑娘是对的,陛下整个身心都落在了皇后娘娘身上,哪里还顾得及其他。
然而,两名御医哪里知道,昔日的楚煜还曾自己拿着刀剜自己手臂上的肉,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哼都不哼一声,为此,离歌看着都惊呆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两名御医从刚开始的胆战心惊,在第一支,继而第二支羽箭拔出来之后,瞬间就淡定了。原本以为会很艰难的工作,没想到进行得格外的顺利,什么意外也有没有。
最后,他们甚至比皇后娘娘那边还处理得快,在为陛下包扎完腿上的伤口之后,他们躬身退了下去。
伽罗上前细细询问了一下情况,两人相视了一眼,沉思了片刻后,略带保守的说道:“现在情况还不是很清楚,问陛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陛下也并未答应,一切还得后期观察才能下定论。”
“是的,其中两支箭钉在陛下的膝盖软骨上。从那羽箭的情况,可见在中箭期间,陛下还曾大幅度的运动过,甚至有过翻滚,所以伤势很重。”其中另一名御医附和道。
伽罗闻言,一颗心顿时吊了起来:“如此,是否影响陛下今后的行走?”
两名御医摇了摇头,有些沉重的说道:“目前还都是未知的,这得看恢复情况了。老臣二人现在开一些药,伽罗姑娘让宫人抓紧熬制,让陛下服下。”
“辛苦了!”伽罗示意宫人跟着他们领药单,随后便拾步往里面走了进去。这时,容泽也基本处理好了离歌的伤口。看到伽罗进来,朝她招了招手,说道:“皇后娘娘体内的蛊毒不是很稳定,你稍后给她扎几针。”
伽罗闻言,点了点头:“嗯,知道了。”语毕,她又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床榻上至今没有清醒迹象的皇后娘娘,小声的问道,“皇后娘娘,她……伤势如何?”
伽罗不敢说得太直接,生怕自己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目前的情况,他们连一声不好的话都不敢说。
容泽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继而侧首看了一眼神色憔悴的陛下,说道:“情况并不容乐观,那一剑太重了,加上皇后娘娘体内的血蛊,她的生命体征并不稳定。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只能看她自己了。”
伽罗浑身一震,抬首看着容泽,即使他们早就习惯了生死,但是此情此景,容泽的话却让他们不由心头一怔。他们比谁都清楚皇后娘娘对于陛下的意义,如果……
伽罗猛地挪开了眼睛根本就不敢去设想这个“如果”,在皇后娘娘身中血蛊的时候,他们便见过了陛下的疯狂。未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陛下刚找到贵妃娘娘的喜悦,慕容家沉冤昭雪的喜悦,他都未来得及去享受,皇后娘娘便在这个过程中,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护着陛下,老天何其残忍!
容泽又何曾不知道,但是眼下,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看皇后娘娘的造化了。
尽管容泽和伽罗已经刻意的避开了楚煜,交谈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屋内的楚煜还是听到了大概,他握着离歌的手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阿离,你不可以这么残忍的丢下我。”楚煜声音几乎是含在喉咙间,他怕自己吓到她,怕把她吓走。
“阿离,我没有许可你离开,你听到了吗?你平日里不听话,总是跟我对着干,我无所谓,但是这次,如果你敢擅自撇下我,我真的会生气的。”
“阿离,孤命令你……命令你留下,可好?”
……楚煜努力的撑起了身子,艰难的在离歌的身旁躺了下来。埋首在两人交握的手中,一声声嘶哑的低喃声从他苍白的薄唇中溢出。只见,那一双总是自信而孤傲的凤眸中,此时满是悲恸和无助。
容泽和伽罗整理好情绪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那个傲视群臣,风华绝代的男子,此时正安安静静的侧卧在呼吸浅淡的女子身旁,眼睛里全都是女子的影子。
伽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伤口,只见纱布上的鲜血又晕开了很多,显然是伤口裂开了。她有些担心,想要拾步上前。
容泽扬手拉住了伽罗,对着她无声的摇了摇头。伽罗蹙眉,用唇语说道:陛下的伤口不宜如此侧卧,他需要更好的休养。
容泽抬眸示意伽罗好好看着他们,然后同样用唇语说道:在皇后娘娘身边对于陛下而言,就是最好的休养,你我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伽罗沉默了。此时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大,打在屋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偶然伴着轰鸣的雷声,然而,此时的承乾宫却格外的宁静,那一份静,不是外界的静,而是人心所透露出来的静。
那一刻,时间都好像静止不前了,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安静。
离歌感觉自己身体好重,好重,朦朦胧胧间,她好像徜徉在一个偌大的空间中,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那上面。而她则身上盖着一层同那个空间一样长宽的被子,雪白雪白的。自己躺在那里面,好渺小。那被褥则又大又厚,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离歌挣扎着想要从被褥中出来,可是它太重了,太厚了,自己的手小小的一只,根本就抓不住它,更别说是要掀开它了。
正当她慌乱不已,感觉自己快要被压死的时候,那空间陡然一震,自己躺着的地方突然裂开了一条地缝,只见那地缝黑乎乎的,宛如黑洞一样。不等她有所反应,整个人已经毫无预警的往下坠落。
离歌吓坏了,失重的感觉很不好。她扯着嗓子喊着楚煜的名字,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耳边“呼啦啦~”的风声。
“楚煜~楚煜!”
距离离歌昏迷已经过去了第三天了,这三天里,楚煜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旁,眼睛都没有合过一下。刚开始,他连东西也吃不下,最后还是容泽一番话,让他稍稍吞下了点东西。这期间,离歌发了两天两夜的高烧,有几次更是停止了呼吸。
而岑衍和符逸则都没有什么大碍了,然而这三天下来,他们却也跟着离歌的病情,心惊肉跳的,大家伙几乎毫无意外的,都瘦了一圈。其中则属陛下最为严重,可是任谁劝他都没有用,他根本不是不想睡,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困倦。
所幸三天下来,皇后娘娘以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挺了过来。容泽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岑衍、符逸、伽罗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正当岑衍同容泽问及皇后娘娘既然挺过鬼门关了,那么什么时候会醒来的时候,床榻那边传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众人欣喜过望,几乎是同一分,同一秒抬首往床榻那边看了过去。只见,床榻那边,皇后娘娘唇瓣微启,声音沙哑而飘零的唤着陛下的名字。
“皇……皇后后娘娘,醒……醒了!”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只见离歌蒲扇一样的睫毛颤动了片刻,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岑衍大喜不已,向来说话就不知道什么叫磕绊的人,竟然打起了舌头来。
符逸扫了他一眼,眼中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伽罗则默默的背过了身去。三天了,承乾宫格外的安静,说是安静,其实死寂更适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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