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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指使大膳房的人,在吴才人的膳食上做文章呢?
此人必须得同时符合以下两个条件。
第一,此人与吴才人有仇,否则谁会无缘无故,花心思、冒风险做这种事。
第二,此人是宫里颇有头脸的人物,否则大膳房的人也不会听从此人的指使。
符合第二个条件的人有不少,但符合第一个条件的人,云栖只能想到一个——吴才人的旧主景嫔。
景嫔当真那么憎恨吴才人,非得赶尽杀绝才罢休?
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吴才人死吗?
想到此处,云栖不禁打了个哆嗦。
赵姑姑只当云栖是穿着湿衣裳身上害冷,催云栖赶紧将灶火点上,去炉灶前待着烤火,就忙着替云栖去取干衣裳了。
云栖依着赵姑姑的话,取了柴火,将灶火点燃,之后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灶台前捧着脸发呆。
灶膛内火烧得很旺,把云栖的脸映得通红,眼睛也红彤彤的。
这不是被火烤的,也不是被烟灰熏的,云栖想哭。
她太心疼吴才人了。
吴才人明明已经活得那么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却还是逃不过被人戕害的命运。
倘若景嫔打定主意要杀吴才人泄愤,吴才人恐怕很难逃过去。一旦吴才人有个好歹,按照宫里的传统,作为近身侍婢,她是要殉主的。
云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并不畏惧死亡,但她不甘心。
困兽犹斗,更何况她是个人,难道还比不上畜生?
她不想死,她想活,可要是吴才人认了命,那么任她如何挣扎,也都是徒劳。
吴才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真的甘心为人鱼肉吗?
若吴才人和她一样不甘心,那吴才人又打算如何应对呢?
“这雨下的可真大。”赵姑姑是从屋外冲进屋里的,伞都没来得及收。
云栖回神,连忙起身迎上前,帮赵姑姑收了伞,又将伞倒放在门边。
见赵姑姑的头发、衣裳和鞋子都湿了,却把拿来给她替换的衣裳护得好好的,一滴雨水也没沾,云栖内疚极了,赶忙掏出手帕递给赵姑姑,“姑姑快擦擦吧,您若是着了凉,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哪就这么娇贵了。”赵姑姑接过手帕,“呦,你这帕子绣的还挺好看。”
“才人和宜香也都说过好看,我还给宜香绣了一条一样的。怕回头被玉玢偷去说是她的,我还特意在帕子上绣了宜香的名字呢。姑姑若喜欢,我回头也绣一条给姑姑。”
赵姑姑摆手,“你得闲还不如去多睡一会儿,绣什么手帕。”
“姑姑只说您要不要吧,您若要,我也一样给姑姑绣上名字。”
“绣字可比绣花难多了。”
云栖简直不能更赞同赵姑姑的话,绣字是比绣花难,想把花绣的灵动传神不容易,想把字绣的骨气通达,气势充盈更难。
“我绣字的工夫还不到家,姑姑可愿帮我看看?我正巧把要送宜香的那条手帕带在身上,还想着闲时绣上两针呢。”云栖边说边掏,却没掏着。
她心头猛地一凉,赶紧将递给赵姑姑那条手帕讨回来瞧。
这一条的确是她那条旧手帕,而那条要送给宜香的手帕,被她慌乱之下掏给了五皇子……
她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云栖郁闷。
那条手帕还差一点儿就绣完了,她还想着赶在下个月宜香生辰的时候送出去。
这下可好,就算那手帕找回来,也不能再送给宜香了。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把那条手帕找回来的。
那手帕上绣着宜香的名字,叫旁人捡去不好。
云栖记得五皇子用完那条手帕,就随手扔在了船上,也不知庞公公有没有帮她收起来。
云栖看得出,庞公公是个颇有眼力见儿的人,若瞧见那条手帕,一定会先帮她收着。
若庞公公没看见,她明儿再自个儿去找找,应该能找回来。
赵姑姑瞧云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自己好了,忍不住问:“你这一惊一乍的是怎么了?”
云栖对着赵姑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等换完衣裳再说,你瞧瞧你,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刚从水里捞出来……
“姑姑可知,我今儿为何回来的这么早?”云栖苦着脸问。
在宫里,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奴才们该怎么当差还是怎么当差,更何况只是下雨。
所以,云栖不可能是因为突降大雨,就被放回来了。
“是呀,天还没黑,你怎么就回来了?”赵姑姑反问一句。
云栖依旧苦着脸,答:“不瞒姑姑,我今儿被派去不染池捞枯叶,谁知不染池里却突然淹死了人,我就提早被放回来了。”
话听到这里,赵姑姑方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赶紧连唾三口,“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这事儿,不是存心的。”
云栖自然晓得赵姑姑不是存心,她得多没良心,多小心眼,才会为这种事与赵姑姑计较。
她捏起帕子上前,又轻又仔细地替赵姑姑擦去沾在发上的雨水,“我但凡有一点儿怪姑姑的心思,就让我真淹死在那池子里。”
“呸呸呸,这种话也敢乱说。”赵姑姑板着脸,没给云栖好气。
云栖忙不迭地应了声“再也不敢”,又问赵姑姑,“姑姑不觉得这事蹊跷?”
“我知道不染池水浅,淹不死人。”赵姑姑应道,压低了音量问云栖,“可知淹死的是什么人?”
云栖老实答:“我没敢问。”
赵姑姑看着云栖,眼中满是赞许,“不问就对了,这种事可不能乱打听。”
“嗯,我知道。”
“皇上一来,这行宫里就不太平了。”赵姑姑不免有些担心云栖,“你在外头当差,一定得时刻警醒,加倍小心。”
云栖点头,“姑姑放心。”
赵姑姑取过云栖手中的帕子,“你快把湿衣裳换下来吧,我自己擦擦就好。”
云栖也没客气,赶紧麻利儿地换起衣裳。
见云栖从身上一样一样掏出不少东西,甚至还掏出一本书来,赵姑姑忍不住调笑,“当差用得着揣这么多东西吗?难不成是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了?还怕搁在屋里丢了不成。”
云栖一脸无辜,“除了放针线的荷包,其余东西都不是我的。”
“这书是吴才人的?”赵姑姑问。
云栖摇头,“是五皇子的。”
“谁…谁,你说谁的?”
少见赵姑姑露出惊讶的神情,别说,还挺俏皮的。
“是五皇子的。”云栖又重复一遍。
在确定自己确实没听错以后,赵姑姑当即追问:“五皇子的书怎么会在你这儿?”
云栖没卖关子,直接把在不染池冒犯五皇子的事跟赵姑姑讲了一遍。
赵姑姑听后,不禁啧啧叹道,宫里怎么会有像有德那样愚蠢又冒失的宫人。
叹过之后又叮嘱云栖,往后一定得离有德远一点儿,好像傻是一种病,会传染似的。
其实,不必赵姑姑特意嘱咐,云栖也会竭尽所能,离那个惹祸精远远的。
只半天工夫,她就被有德连坑了几回,若与有德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她还能活吗?
她是真的服了,也怕了。
“幸好五皇子宽宏大量,否则,我今儿怕是回不来了。”云栖说,直到此刻,心里还是很后怕。
“什么回不来了,这种话以后不许乱讲。”赵姑姑黑着脸说。
云栖自知失言,赶紧拉着赵姑姑到桌旁坐下,哄道:“我来日还要孝顺姑姑,给姑姑养老呢,我当然得好好活着。”
“你少贫嘴。”赵姑姑捏了云栖的鼻子一下,却没使劲儿,她可舍不得把人捏疼了,“听你方才说的,五皇子的性情该是随了他母亲,秦皇后就是个很温厚,很好说话的人。”
云栖甚至惊奇,“听姑姑的口气,您跟秦皇后好像认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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