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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云栖发问,一口三舌的有德便忙不迭的给她解释。
有德说,他今儿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去了不染池,就是想多干些活,以弥补他昨日犯下的过错。
谁知他去到一瞧,不染池周围竟有层层侍卫把守。
听说他是来清理池中枯叶的杂役宫人,那侍卫只道,这两日他都不必来清理不染池了。
除此以外再没说多余的话,就催他赶紧离开。
他这是特意赶到西苑通知云栖一声,省的云栖跟他一样倒霉,大清早的白跑那么远。
“我觉得该是为昨日池子里淹死人的事,才把池子封了,不让人随便靠近。我听路过的两个小兄弟也是这么猜的,说这事蹊跷,上头要详查。”说到这里,有德有意压低了音量,“你我都知道,那不染池里的水浅得很,根本就淹不死人,这事儿可不是蹊跷得很嘛,上头是该好好查查。你说,昨儿淹死在池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人呀?”
云栖不去刻意打听,并不代表她对这事一点儿也不好奇。
昨儿淹死在池子里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是哪位主子?
不能。
若真是哪位主子溺毙在了不染池,就算上头再有心压下,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走漏出来。
人昨儿就死了,一夜过去,整个行宫还是风平浪静的。
云栖有理由相信,昨日殒命不染池的,并不是某位主子。
既非主子,那便是宫人了。
云栖不禁想起赵姑姑之前跟她讲的,那位因心生嫉恨,一壶滚水烫烂了奉茶宫女一双手,后被皇上贬为宫女,最后不到半年就惨死的方婕妤的事。
若昨日在不染池死于非命的是个有主的宫人,会不会又是一场类似于“奉茶宫女”的惨剧呢?
与己无关的事,即便心里再好奇,云栖也不会去深究,随便听听闲话就罢了。
有德原本还想跟云栖说什么,见云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又想起昨日云栖提点他,叫他往后要少说话。
有德便忍着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同赶到了太平馆,等上头给分派今日的差事。
平日里杂役宫人都是每日一早,在太平馆前的空地集合,等待分派差事。
今日因下雨的缘故,宫人们被允许在檐廊下等候。
云栖和有德到的早,管分派差事的刘公公还没到。
有德好热闹,一到就往人堆里钻。
云栖求之不得,连忙找了个离有德又远,又不起眼的地方站下,便开始对着檐下的雨帘发呆。
想着宜香这个时辰回含冰居了没有,想着昨日她错给五皇子的那条手帕,庞公公究竟有没有拾到,帮没帮她收起来。
要不等当完今日的差事以后,她去找庞公公一趟吧。
若庞公公没瞧见那条手帕,她想去不染池找找,兴许还能找回来。
不过有德刚才说了,现下不染池周围有层层侍卫把守,大概不会容她下去找吧。
云栖正寻思着,刘公公就来了。
宫人们赶紧噤声站好,等待刘公公分派差事。
云栖也稍稍往前站了站。
没有坑货有德在一旁聒噪,今日的差事应该会当得顺当些。
这一念头刚闪过心头,云栖耳边便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站在这儿?可叫我好找。”
云栖偏头望去,正对上有德的笑脸。
平心而论,有德长得不丑,生得比一般的小太监都白净,也更耐看些,笑起来的样子又乖又甜。
但云栖却无法直视有德的脸。
她是被有德坑怕了,巴不得往后再也别看见这张脸。
然而事与愿违,最终,云栖和有德又被安排在一处当差了。
差事跟云栖昨日预料的一样,是去园子里清扫被雨水打落的花叶。
说是扫,其实就是徒手一片一片的捡。
因为站的比较靠后,云栖和有德都没分到有限的蓑衣和斗笠。
两人只能蹲在地上,一手撑伞,一手捡。
云栖嫌单手捡太慢,便将伞柄搭在肩头上,这样就能双手一起捡了。
可不走运的是,今儿有风,一阵风吹过来,搭在肩上的伞就被吹掉了。
几次下来,云栖的头发和衣裳难免淋湿。
一旁,有德实在看不下去,起身凑到云栖身边,取过云栖搭在肩上的伞,将伞稳稳举过云栖的头顶。
“你这样不行,等活干完了,人也淋|病了。”
“淋这点儿雨不要紧,快点儿把活干完,就能早点儿回去。”云栖说,抬手要取回自己的伞,有德却不肯给。
“你是有什么要紧事急着回去办?”
云栖不答,只道:“把伞还我吧。”
“我是不是又问了不该问的话?”有德问,看起来颇为紧张。
云栖望着有德,心里竟生出几分欣慰的感觉。
有德有进步,至少比昨日会看人脸色。
一日之间就能有如此长进,着实难得。
这说明有德这个人,其实并不笨。
之所以那样莽撞冒失,多半归咎于他周围的人太冷漠,见他错了也不肯提点一二。
云栖明白,有德是出于好心才会问她那一句,自然不会给有德脸色瞧。
只管老实应道:“我是有一桩要紧事急着回去办。”
有德想了想,对云栖说:“既然你真有要紧事,那就赶紧回去吧,剩下的活我会替你干完。”
云栖是急着回去见宜香,却没急到失了分寸。
这冒雨清理残花落叶的差事本就难当,要清理的地方又这么大,两个人一起干都辛苦,她哪能把所有的活都扔给有德一个人。
云栖连忙摇头,说了句“不用”,又伸手要拿回自己的伞。
有德还是不肯把伞还给云栖,“你是不是怕我干不完这些活,事后会连累你?我发誓,我一定会把活都干完干好,你就让我替你吧。”
云栖看得出来,有德是真心想帮她。
抛去冒失话多的缺点,有德也算是一个挺单纯,挺好相处的人。
云栖领有德这份情,却不是全领。
“替就不必了,只劳你帮我一把,让我尽快将自己分内的活干完就好。”
听云栖肯让他帮忙,有德高兴的要命。
在将伞还给云栖以后,就立刻俯身蹲下,劲头十足地忙活起来。
云栖看着有德,忽然觉得有德也没那么讨厌了。
有德心细,一边忙活,还一边顾着云栖搭在肩头上的伞。
一有风吹过来,他就赶紧腾出一只手按在云栖的伞上,防止伞被吹落。
他那边顾着云栖,这边就无法顾着自己。
云栖一直都忙着埋头专心干活,压根就没留神这些。
当她起身要挪到另一株金丝桃下捡拾落花的时候,才发现有德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云栖心里很过意不去,连忙掏出手帕递给有德,叫有德擦擦,却误将昨日被玉玢一撕两截的那条手帕掏了出来。
尽管云栖的针线活很好,缝的也很仔细,但手帕中间缝过的痕迹,还是十分明显。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撕裂过又重新补好的,难看又寒酸。
云栖赶忙收回这条帕子,又掏出另一条递给有德。
有德怕把帕子弄脏,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只用湿衣袖胡乱擦了把脸。
“刚刚那条手帕上绣的是木芙蓉?”有德问。
云栖点头。
“我听说姑娘家都会把自己喜欢的花绣在手帕上,你是喜欢木芙蓉吗?”
“我一个小姐妹喜欢木芙蓉。”
有德“哦”了一声,又道,“我之前曾在清晖园做过一阵子杂役,清晖园里就种了好大一片木芙蓉。除了木芙蓉以外,还有广玉兰和木槿,好像还有几丛紫薇。这个季节,清晖园里的花全开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看。不只好看,还很香。还没走进园子,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各种花的香味。昨夜那一宿的风吹雨打,肯定打落了不少花,今儿被派去清晖园当差的可倒霉了。”
一听到清晖园,云栖明显感到她的某根神经骤然绷紧。
她记得很清楚,玉玢说,昨日宋氏就是要去清晖园“邂逅”皇上。
想象宋氏着一身艳红如火的舞衣,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中起舞的样子。
那画面一定美极了。
“说起清晖园……”有德赶着说,赶着往云栖身边凑了凑,“刚刚在太平馆,我与几个小兄弟闲聊时听来的,说昨日就是在清晖园里,贤妃娘娘被一个宫女给冲撞了。贤妃娘娘生气就斥责了几句,不想事后那个宫女竟一时想不开,去跳了不染池。原来,昨日掉进池子里淹死的,是个宫女。”
现下,云栖对“清晖园”三个字极其敏感,从来都不会主动去打听这种事的云栖,忍不住问了有德一句,“你可知那个宫女是何时,因何事冲撞了贤妃娘娘?”
有德低声答:“听说是昨日,贤妃娘娘到懿祥宫陪皇后娘娘用完午膳出来,回自己宫的时候,路过清晖园,见一衣衫不整的女子在园中搔首弄姿。贤妃娘娘大怒,当众将人训斥了一番。那女子羞愤难当,就去投池自尽了。”
话说到这儿,有德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还听到一种说法,说那个女子不知打哪儿得来的消息,以为皇上当日会路过那里,于是故意等在那儿,意图勾引皇上。还说…还说那个女子根本就不是羞愤自尽,而是被贤妃娘娘派人推进不染池淹死的。有一个小兄弟说,昨日他当差路过不染池,正巧碰上那淹死的女子被打捞上岸。据那小兄弟讲,那淹死的女子穿了一身鲜红鲜红的衣裳,跟血那么红,皮肤在水里泡的森白森白,死状可吓人了。”
“你说那女子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云栖一把抓住有德的胳膊。
有德吃疼,惊慌地看向云栖,发现云栖的脸色才是真的吓人,“红……”
没等有德把话说囫囵,就见云栖扔下手里的伞冲进雨中,向西飞奔而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当有德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栖已经跑远了。
有德一脸不安地拾起云栖落在地上的伞,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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