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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山与葛寰一身狼狈至极,衣衫不整头发糟乱, 脸上黑一团污一团。葛寰人小也不知受过什么罪, 平日一双亮汪的小眼如今肿如核桃般大小, 见着葛钰嘴一噘泪珠子便断了线似的往下滚。
“哭什么, 没出息的。”
沈小山嘴角一抹乌青, 疼呲呲地咧着嘴伸手拍拍葛寰脑袋, 一对笑盈盈的眸子却是瞧向葛钰, 见她满目的震惊,又不自然的用手摸摸后脑勺。
“你……你们……”葛钰瞅了沈小山好几眼确定自己没认错后,又瞧瞧葛寰,半天没说出话来。一个几年未见应远在千里之外的儿时玩伴, 冷不丁的突然出现在眼前,以如此令人震惊的方式——被京兆府差役押着,还和着她心下才承认没几日的小弟一起, 这委实惊了她一跳。
“阿姐……呜呜。”不及葛钰回神开口相问, 葛寰委屈地扯了扯她衣裳哭起来。
葛钰蹲下身子搂了搂他小身板, 用怀中揣着的锦巾擦着那被泪珠滚得更花更狼狈的小脸,直到露出原本白嫩如藕的色泽。
她站起身,尽管腹中有千千万疑问, 还是先向一路押送沈小山和葛寰而来的差役作了个礼。能将他们送到此处,除了高淮的吩咐应是再无第二人。
难不成,他们便是高淮今早谈及的昨夜夜闯府牢被捉住的毛贼?
葛钰久未平复的心绪, 又狠狠的抽了一下。
此时并非是她细想原委的时候, 眸光在沈小山与葛寰身上溜一圈, 向着腰悬佩刀的人问:“两位差役,这是?”
差役一笑客气道:“高头儿吩咐,将这二人带与葛姑娘认认。若姑娘认识便罢了,若是不识则带回去按律处置,少不得要关上个一年半载挨些皮肉之苦。”
“认识,认识,当然认识!”沈小山一听忙扯着嘴开口,一步踏过去将手搭在葛钰肩上,十分哥俩好的拥着她,害怕又被差役给带回去,“葛小钰,快说句话。”
沈小山的一触碰,葛钰脑中忽的闪现出了闫桢的身影,她有些略微僵硬地侧开被拥住的身子,向差役点了点头,“还烦请两位给高捕头带个话。就说葛钰多谢他一番好意,这二人都识得,他们给京兆府添的麻烦还劳他多费费心,待他回府,我再亲自与他致谢。”
“好,告辞。”两差役并未多说,向葛钰笑了笑回个礼便离开了。
差役走后,葛钰转头盯着沈小山像是盯着砧板上待剁的肉,沈小山被她一动不动盯的头皮发麻,微微笑着撇开脸,带着身子轻轻一颤。
这时,葛钰才发现他背上衣衫似乎染了血迹。
“他们打你了?”
沈小山重重点头,咧着嘴骂道:“京兆府这群王八羔子,别瞧刚对你和气嘻嘻的,下起手来真他娘的狠,沈爷骨头都被折腾的散架了……还有,葛小钰,这事你也得负责,若不是为了救你,也遭不了这份罪受。”
不待葛钰说什么,一直扯着她衣角恨不得挂在她身上的小葛寰,嘟嘟嚷嚷的哼唧道:“哼,小人活该!自己出了馊主意,还怪上我阿姐了,有脸没脸。”
沈小山一听眉毛微扬,上前一把扯过葛寰,“死小鬼,说什么呢?我沈爷要没脸,你小身小板上除了滚些灰还干净得了,早知昨晚就不该拦着,让那恶狠的差役也给你来一鞭尝尝味儿,哼。”
沈小山嘴上虽凶,得理不饶人,可抓着葛寰的手却放的很轻。葛寰想着昨晚‘沈小人’为他挡鞭的情景,也蔫哒哒的垂着头不说话了。
“好了,”葛钰从沈小山手中拉过葛寰,这人从小就没个正形,如今几年未见依然如当初一般,“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的突然来京城了?”
沈小山摸摸鼻子,又抓抓头发,“能咋一回事儿,不就顺道来看看你,瞧瞧你跟婶子有未有被葛家的人欺负。结果……”
他想了想,并没提及被葛府下人逮住关起来之事,“结果——遇到了这死小鬼,泪眼汪汪的扯住我,说你被京兆府的人押走关起来了,天天缠着,非要我想法子救你。”
葛钰听着,虽说沈小山的话漏洞颇多,没说明白到底为何来京城?能从千里之外的淮安顺道来易安?怎么与葛寰认识的?
不过,她心下还是很欢喜,欢喜能见到故土的人,欢喜自个儿的朋友能远道来瞧自己。曾几何时,她想过或许这一生都可能回不了淮安,也再无缘得见那些熟悉的人。
以为,只有在午夜梦回方才能看见——那一重重被春风染绿的山,那一湖湖被鹅鸭拨乱的水,祖父斜靠在摇椅上,闭着眼,和着入耳的鸟语花香晒着初上的暖阳。
沈小山不经意间提到了她娘,欢喜之余,葛钰心下又泛起一丝苦涩,慢慢的膨胀,撑的她内心五味杂陈。
她没多说什么,笑了笑,拉了沈小山往膳房去。将将入门,随着风就飘散出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直接让饿了一整夜、折腾了一整夜的两人,瞬间打起精神亮了眼睛。
“阿姐,我饿。”葛寰扯扯她衣角,可怜兮兮的摸着蔫的没啥存货的小肚皮,十分应景的肚皮还咕咕叫了一声。
“葛小钰,沈爷我也饿。”沈小山见葛寰喊饿,他也不甘示弱起来。不过,在熟稔的人面前他向来是个动手派,说着,就兀自地上前东翻翻西看看,动了动比狗还灵敏的鼻子,一路嗅到——葛钰刚蒸上不久却熟了飘着香的蟹黄小饺儿笼屉前。
他自顾地取下一屉小饺,用还脏兮的手试试温度,捻起一个形状优美鼓满剔透的扔进嘴中,烫的舌头一伸一吐的,又十分自然的用沾着油珠闪闪的手给扇一扇。
葛钰瞧的眼角一抽,赶忙将他拉开,让端着被他全毁了的那一屉到一旁的木桌上去吃。这许多年了,怎的打小就有的臭毛病还没见改,但凡瞧见好吃的,就恨不得将其全先抹上一遍口水才好。
沈小山笑嘻嘻的,十分得意的冲葛寰挤挤眉眼,一点都未觉着有半分不好意思。而从小家教甚严,被教导凡事讲究礼度的葛府小少爷葛寰,被沈小山一列‘行云流水’自个儿找吃的动作羞的小脸一红,十分不屑。
但,瞧着他吃地眉眼舒展砸吧的嘴边泛出的油光,又忍不住吞咽口水,心下暗暗地骂了句‘沈小人’,只得继续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阿姐。
一直在膳房看着火的红鲤,也被突来的沈小山惊的目瞪口呆,久久未回过神,心想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饿死鬼,竟……这般的粗俗不雅!
“姑娘,这二位是?”
葛钰略微尴尬的对红鲤笑了笑,瞅一眼沈小山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道:“没事,一个小流氓和一小破孩儿而已。”
她是打小便见惯了沈小山这副德性的,因而也没有多惊讶。她心疼的是——费心为公子所做的东西,被他如此囫囵吞枣的吞了,太过呕心。
亏得之前饺皮儿擀得多,也多包了多蒸了些。
葛钰挪着伤脚打来一盆水,招手唤了葛寰近身,待细细的将他手脸清洁后,才用小碗盛了半碗剔透的小饺儿与他吃。
葛钰坐在桌前,瞧着两个吃的香喷喷忍不住眯眼的人,她托着腮,内心油生出一股平静满足之感。
“小山,你为何会顺道千里来易安?”
沈小山听到,捻饺子的手一顿,头也未抬嘴中包嚼着饺子嘟哝道:“你没瞧着信?”
葛钰茫然的摇头,眉头微蹙道:“信?什么信?你何时给我带信了?”
沈小山抬起头,“你爹没给你?”
他口中葛钰的‘爹’自然是指户部尚书葛廷之,葛钰沉默了半晌,似乎没从那个‘爹’字回过神来,她先是摇摇头,接着又拧眉冷道:“我没爹。”
话一落,除了沈小山眼中讶异外,葛寰咬了一半用筷子夹住的小饺忽的掉落在桌上,他垂着头咬咬下唇,又默默的将掉落的饺子夹回来,再吃时只觉着变了味。
“你信中写了些什么?”葛钰略有些好奇的问。
“啊?不是我……”沈小山说着嘴一收,想了想又道:“我能写个啥啊,无非就是问问你跟婶子的话,譬如:今日可好?明日可好?这类的。”
“哦,”葛钰略微悻悻然地吱了一声,对上他带着笑意却有些躲闪的眸子,话锋突的一转:“既如此,那到底为何顺道到了京城?”
“葛小钰,你这是审犯人呢?”沈小山将油闪闪的手往身上一擦,两手环抱在胸前,故作出一脸的不高兴。
葛钰可没被他的虚张声势给吓到,沈小山自小便不会撒谎,但凡一撒谎眼神总是虚的。
“小山,你说实话吧。为何突然来京城,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沈小山沉默了,他没理葛钰只顾闷着头捻饺子吃。
他越是沉默,葛钰就越是好奇,也越是不安。葛钰一把扯过还仅剩一个小饺的蒸屉,目光灼灼的望向沈小山,等着他的答案。
沈小山突然站起来,狼狈的身形撞得木桌一响,抬脚便往外走。
“……站住。”葛钰的声音有些发抖,能让话痨般心中憋不住的沈小山如此失态也不肯言明的事,在淮安与她还相关的,除了她祖父还能有甚。
“是我祖父的信?”
沈小山背对着葛钰,垂着头,眸光盯在脚尖上,他嗫嚅地张张嘴,心下叹了一声。这叫他如何开口,如何忍心对着葛小钰开口。
“我祖父如何了?他好吗?”
沈小山的沉默,已让葛钰确定是自己远在淮安的祖父托来的信。在易安的日子中,她时刻都忍着不去想不去思念,因为一旦起了念,便是洪水决堤。
沈小山的腿仿佛已被钉在了原处,他十分艰难的转了个身,对上葛钰灼灼的眸光,用生涩发苦的嗓音轻道:“阿钰,节哀吧,叔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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