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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就是……在想配哪一双鞋子。”为了显得自己并没有在说谎,廖婉玗甚至抬眼直视着倪东风。
否认是出自于本能,但她惊慌的样子看在倪东风眼里显然叫他觉得有些愉悦,垂眸睨了一眼她的鞋子,倪东风觉得她慌乱的样子有些可爱。
“我看这双也不大好,不过今晚要去俱乐部,没时间了,明日白天可以在陪你出去逛逛,喜欢的尽可买回来。”
廖婉玗听他这话,明白自己算是搪塞过去,胡乱应了一声,就转头去看车窗外。
小城不大,车子不过开了七八分钟就停住,廖婉玗犹豫了一秒,不等副官开门自己先推开车门走下去。
倪东风坐在位置上眼眸子动了动,直到副官将他那一侧的车门拉开,这尊大佛才走下车来。
廖婉玗身后是紧闭的朱红大门,青灰色的砖墙有些风化痕迹,显示着院落已经有些年代,跟她印象里大上海的俱乐部完全不一样。
这里不摩登,甚至不热闹。
门里的人显然是知道倪东风来了,也不用扣门,已经有人将大门内嵌套着的一扇单人小门打开来,廖婉玗瞧着那窄窄的门洞,觉得实在不像是倪督军的做派。
但事情叫她忍不住觉得意外,那人难得没有摆场面,脚一抬,就红门槛跨过去,站到里面后还不忘回头伸手去扶廖婉玗,倒也符合他一贯的绅士做派。
不过廖婉玗并不需要他的搀扶,提着旗袍裙摆轻轻巧巧迈过来,站定后隐约听到一点钢琴的声音。
这栋宅子内里很气派,山石花木亭台石桥错落分布,太阳明明还没有落山,五彩的钨丝灯就已经点亮了。
“会跳舞吗?”
廖婉玗拿不准自己是答会好些,还是假装不会才能免去麻烦,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倪东风已经轻笑着再次开口了。
“没关系的,这东西很好学,你这么聪明,等会我一教保准你就能够明白。就算不明白也没有什么要紧,你只管相信我,跟着我走便是了。”
廖婉玗心里头想着自己怎么可能相信她,面上却还是配合着点点头,“能有倪督军当先生,想必我就是资质再愚钝也还是能够学会的。”
她始终走在倪东风身后侧慢半步的距离,这在倪东风看来有些拘谨,于是他伸手拍了拍廖婉玗的手肘,示意她放松,“这地方是我同几个朋友弄来玩的,你若是觉得有什么不便大可直接说出来,我叫他们改。”
廖婉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微微晃晃头。
倪东风带着她去的并不是一进院正对着的那栋灰砖二层楼,而是二楼北面一座仓库似得一层尖顶建筑,那建筑现在内里装饰奢华,高高吊起的多层琉璃灯将室内照的通明,白色夕阳家具映着地面上的红色地毯,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是做什么的地方。
“你在这里等我。”
倪东风跟廖婉玗才走进这间大屋子,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说完这话就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廖婉玗口里应着好的,心里头想的是如果只有她自己,现在应当是个不错的逃跑机会。
只可惜,倪公馆里还有昏迷的小月和陪着她的小巧与枝凤,她如果现在尝试逃跑,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对她们来说都很危险的。
“你是?”
屏风后面忽然走出一个女人来,波浪般的长卷发上直别了一只绿宝石发卡,面上妆容精致,挑起的墨色眼线显得她十分有妩媚,墨绿色的洋装长裙层层叠叠,廖婉玗一眼看过去就晓得,若是转上两个圈,定然十分漂亮。
“我是……督军的客人。”廖婉玗拿不准女人的身份,稍微犹豫了一下才选出这么个绝对安全的身份。
那女人听了廖婉玗的话“啧啧”了两声,踩着高跟鞋走到她身边转着圈地打量她,“我瞧着,可不是客人这么简单啊!”
“太太误会了。”廖婉玗瞄到她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想当然认为她是已婚人士。
但是,那女子听了“太太”两个字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太太?我可没有做他太太的福气。小姑娘,你也不要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去才好哦!”
廖婉玗本意并没有说她是倪东风的太太,但女子眼下这样讲,显然是跟倪东风有过情感纠葛,不然不会听到“太太”两个字下意识想起倪东风来。
“芝萍,你怎么在这里?”倪东风去而复返,一进门便看见周芝萍转着圈地打量廖婉玗。
这位名唤芝萍的女人显然是不怕倪东风的,哪怕他现在听起来语气不善,她也仍旧一派自如,“怎么了?这里头不是也有我哥哥的股份吗,我来玩玩不行?”
听她提起自家兄长,倪东风脸色瞬间缓和下来,“不是不行,你要来玩当然是好的,随你玩便是了,但廖小姐是我的客人,你总要客气些才是。”
芝萍撇撇嘴,显然是有些不满意,“怎么,如今有了新人就不记得我啦?想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拍着胸脯跟我大哥做的保证,说是会对我一心一意。”
廖婉玗看得明白,倪东风显然是对叫芝萍的女人大哥有些忌惮,又或是他们关系极好,所以他的忍耐度也就更大些。
倪东风头痛地蹙着眉,一边界军装外套的金属扣子,一边走到大屋内一张能容纳十几人用餐的长圆形桌边坐好,“我刚吩咐了人备饭,你要是没别的约会,也一起留下来吃。”
芝萍天生一对妩媚眼,眼神暧昧地在廖婉玗和倪东风之间滴溜溜地转,末了又是一阵大笑,好不容易停下来,气都喘布匀了,“这位小姐,你不要介意,我方才讲得都是玩笑话,他们这些臭男人最是薄情寡义,我早就看的清清楚楚,才不会拉那个费时间和感情到他们身上去,你放心吧,我跟这坨破泥巴什么关系都没有。”
廖婉玗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认定自己和倪东风有些别的关系,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不误会这位姐姐,还请这位姐姐也不要误会我跟督军。我和家人行至此地出了些以外,督军不过好心搭救了一把。”
周芝萍见鬼似地“哇”了一声,转头等着眼睛去瞧倪东风,异常奸滑地笑了一下,决定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
她太喜欢看倪东风吃瘪了,这人自幼就骄傲的很,长大些仗着家世好皮囊也不错,不晓得伤过多少女人的心,眼下总算有一个是他抓不稳妥的,周芝萍当然要留下来看热闹。
于是,倪东风原本安排好的与廖婉玗的二人罗曼蒂克烛光晚餐,算是彻底泡汤了。
好好的一顿饭,一桌子上的三个人,却都没有心思用餐,一个心里头恼周芝萍不安好心,一个心情愉悦地看着廖婉玗处处防备倪东风,唯一送了一口气的,大约只有廖婉玗自己。
“妹妹从前来过吗?”
“这里?”廖婉玗摇摇头,“我的家里人病着,今天是第一次过来。”
周芝萍本就不饿,这会几口牛排就已经饱了,她擦了擦嘴,掏出口红来对着擦拭铮亮的白银奶茶壶补了口红,抿抿唇问道,“你吃好了吗?要是吃好了,我带你去玩玩。”
倪东风瞪了她一眼,但又拿她没有办法。他跟周芝萍的大哥关系极好,芝萍尚且可爱的小时候,甚至将他当做大马骑过,若说整个皖军地界谁敢在他头上撒野,也就只剩下周芝萍了。
今晚他的计划左右也是泡汤,倪东风索性就随便她们去了。反正在这院子里,暗哨布置了七八处,廖婉玗想走是走不掉的,也就无所谓了。
“我……”廖婉玗食不下咽,之前本就是出于礼貌用了几口餐食,这会听说周芝萍要带她去玩玩,第一时间去看倪东风,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廖婉玗是因为不想跟他闹得太不好看,可看在倪东风眼里,就有几分她舍不得离开的意思。
但周芝萍太烦人,几秒钟的功夫都等的不耐烦,已经走到廖婉玗身边,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去。
“芝小姐……芝小姐!”廖婉玗被她拉扯的直踉跄,忍不住喊她名字。
“我不姓芝,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小芝姐。”周芝萍自幼外向,与人十分自来熟,说话间已经变了姿势,跟廖婉玗好姐妹似地手挽着手,“我跟你说,这里有种非常好喝的果子酒,等会你一定要试试。”
“我不喝酒的。”廖婉玗出门在外,尤其是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是半口酒都不肯喝的,现在人在倪东风的地盘,饮酒更是万万不敢。
周芝萍露出失望的表情来,“那你喝什么?牛奶吗?”她方才就瞧着她没有动过被子里的葡萄酒,这会也没生疑心。
“牛奶可以的,果汁也行。”
“果汁也好,我很喜欢桑葚果做的果汁,等会你试试看。”
周芝萍走路很快,几乎是扯着她,走进那栋灰砖二层楼的时候廖婉玗才终于第一次在这院子里看到了两个仆人打扮的。
一问之下才晓得,原来两栋建筑物之间的花园里有尊断臂维纳斯,以那里为分界线,往后面的地方除去倪东风允许,否则谁也不能过去。
所以,倪东风见到周芝萍的时候,才会有些意外。
仆人殷勤地打开二层楼的后门,廖婉玗跟着走进去,这才发现房子比她想想的大很多。
在周芝萍的强力推荐之下,廖婉玗拿了一杯桑葚果子汁,站在一旁看她跟人跳舞的时候,忽然又有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拖着银盘走近她。
“小姐,要喝点什么吗?”
廖婉玗手中的都还没有喝完,很自然就摇摇头,但那年轻人并不死心,还在推荐着盘子里的饮品,“小姐不妨换换口味,我保证,您不会后悔。”
他对着廖婉玗挤眉弄眼,弄得廖婉玗心中满是狐疑,“我真的不需要,多谢了。”
那人目光在廖婉玗脸上和银盘上来来回回地看,大有她不要他便不走的意思,廖婉玗无奈,将手中的桑葚果子汁放到银盘上,取下另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来。
“多谢小姐。”
廖婉玗终于得了清净,一手拿捏着玻璃杯,一手托在杯底上,忽然她觉得这辈子底部又什么东西划着她的手,她缩起手指摸了摸。
原来,杯底被黏了一张叠好的小纸条,廖婉玗瞬间心中一惊,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会给她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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