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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曜要加封亲母, 名正言顺。
太后娘娘称病不出, 没有提任何意见。
这圣太后究竟是何许人也?生了皇长子的人, 怎么会毫无姓名。
孝慧太后是从淑妃之位一跃成为皇后的。
皇上周岁的时候,正式赐名, 谢淑妃的此封旨意也一同来了。
可她何时进宫、怎么当上淑妃的, 大家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些都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乾元宫, 月色正好。
殿中空空旷旷,只有烛火在其中喧嚣,影子也被晃的东倒西歪。
澄明的月光,昏暗的烛光,泾渭分明, 在殿内, 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谢太后病情真的加重了。
人果然不能咒自己。
因为总会有一语成箴的那一天。
他会帮忙的。
“皇上, 晚膳用的早, 要不要传些宵夜过来?”都安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不用, 下去吧。”
都安想了想,又是开口, “皇上,要不要去看看贵妃娘娘?”
里面半响没有搭话。
都安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天太晚了。”
都安忙道:“奴不打扰皇上了。”
说完,他自去守夜不提。
乾元宫恢复了初时的安谧。
妥曜坐在椅子上, 仰头朝着外面。
这样的黑暗, 总是叫嚣着曾经的存在。
在这黯淡无光的地方, 他痛苦于此, 又沉湎于此, 清醒地撕裂自己的伤口,病态地享受内心缓慢窒息的过程,享受这里的一切。
在很多很多个夜晚里。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
出了这里,在妙常面前,他好像是个不错的人。
可这里才是他。
妥曜伸出手指,放到自己眼前。
他的手指在窗棱透来月光中变换,捕捉那仿佛跳跃着的月光。
月光游荡在他指尖,活泼而灵动。
它好像带着某种独有的、清冷的温度,附着在他阴湿的皮肤上。
在地狱里,也会有光透过来。
一个人呆在这里,实在是太憋屈了。
这里黑暗太过,请为朕永久的照亮。
天空慢慢变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太后娘娘显现出一贯的大度,命尚工局将早年定做好的金丝玉衣,一起葬入圣太后的衣冠冢里。
这可是她自己百年过后的殓服,做了几年的功夫。
渐渐的,大家的恻隐之心也就上来了。
谢太后毕竟抚养了皇上长大,尽心尽力,现在卧病在床。皇上为生母的事情弄得大张旗鼓,可以理解,庆福宫却有些凄凉。
圣太后如何薨逝,为何只剩衣冠冢,无人得知,但孝慧太后既然能毫无芥蒂,将皇上作为亲生子养大,应当与此事无关。
现在太后娘娘服软,皇上也该孝敬一番。
妥曜去了庆福宫请安。
众人心下一舒,果然太后还是太后。
“皇上,太后娘娘还睡着呢。”青染请安后道。
“这几天都是这样?”
青染面带愁容,“醒的时候少,人总是昏睡的。”
“睡了多久?”
青染想想,“回皇上,快一个时辰了。”
“那应该快醒了,朕去母后床边等吧。”
屋内温暖无比,谢太后仰面睡着,她被魇住了,左右翻身,面容扭曲,睡得并不安稳。
妥曜坐到了宫女拿来的软椅上。
“这段日子,妥星进宫了吗?”
青染小声回,“太后生病情绪脆弱,王爷来了几回,上次太后传召,王爷府里出了事,太后……好像有些伤心的样子。”
妥曜抿嘴笑笑。
“皇上,请喝茶。”
妥曜向后看去,见一双葱白的玉手,指甲上涂着艳红的蔻丹,捧着杯茶递到他眼前。
手的主人垂着头,高处看去,只见她不断扑闪的长睫毛和形状优美的脖颈。
妥曜接过茶放到手边,“母后病重,见不得刺眼的东西,让她去外头做活吧。”
那宫女慌乱不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不敢在太后安睡时出声讨饶,只能由得人捂嘴拖了出去。
太后不知梦到什么,痛呼出声,额头也被汗水打湿。
妥曜不紧不慢地将茶放到一边,推了推她,“母后,醒醒。”
谢太后一个激灵,倏地睁开双眼。
“你们都下去吧。”
青染临走前道:“太后娘娘到了要喝药的时辰了。”
“端过来,朕喂母后喝吧。”
青染带了一行人退了出去。
谢太后眼中恍惚,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皇儿,你终于来了。”
妥曜表情纹丝不动,“母后,是朕。”
谢太后眼中恢复些许清明,骤然警惕。
这是她最下意识的反应。
妥曜伸手整理她因挣扎而张开的被角,谢太后吓了一跳,一下抓住妥曜的手腕。
她瘦了不少,本来风韵犹存的人,倒是显出几分老态,一双手青筋爆出,却没有几分力量。
妥曜随着她停住动作,对她笑笑,“母后本就生病,着凉就不好了。”
谢太后单单嘴角扯开,露出极勉强的微笑来,“皇上来看哀家了。”
妥曜露出几分怜悯,“您都病成这个样子了。”
“人老了,经不起折腾。”
妥曜怜悯之色更浓,“本来这样子的人,该是朕才对。”
谢太后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地尖声道:“你什么意思?”
妥曜含笑道:“这是你精心为朕准备的东西。”
谢太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嘴唇不受控制地打哆嗦,“你,你……”
“朕都知道。”妥曜好心回答。
谢太后倒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哀家听不懂。”
她逃避似地向后缩缩身子。
妥曜突然道:“朕是不是让您很省心?”
“朕不喜后宫,省了您不少功夫,早知道您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就不用大费周章地给后宫嫔妃避孕了。”
谢太后眨眨眼睛,茫然无措,好像不相信妥曜说的话。
更准确地说,她不相信妥曜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回的大转弯。
“连谢婧婳都不放过,她那么敬重您这个姑姑。”妥曜语带惋惜。
谢太后的面孔染上了些惊惧的色彩。
“不过她现在也很好,妥星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不会委屈她的。”
谢太后的双手颤抖,支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妥曜笑意不变,“朕登基时,妥星还小,父皇去的突然,留下一堆烂摊子,还不如慢慢筹谋,毕竟朕不是你亲生的孩子。”
那时候,妥曜身为宣明太子,是人尽皆知的正统。
谢太后是不敢让他出事的。
先帝临终前,还是为妥曜留下了保障。
谢太后像是找到了可说的话,辩驳道:“容妃的死跟哀家无关,是她自找的。”
妥曜面色柔和,“朕不应该叫你母后,该叫你姨母才对。”
谢太后看妥曜的眼神如同见了地狱恶鬼,“你都知道。”
妥曜缓缓道:“朕那个没缘的亲生母亲是您的姐姐,只不过先您进宫两年。”
“你们关系并不好,对不对?”
“我们本是姐妹,她受先帝宠爱,却不肯提拔哀家,哀家只是小小良娣,还要靠主位的脸色过活。”
这也许是谢太后人生中少有的落魄时光。
“先帝多情,哀家投其所好,自然也受了宠。可是姐姐先一步怀了你,皇上高兴坏了,将她封为容妃,赐居凤宸宫。”
多年的话,谢太后终于找到机会一吐而出。
“她有孕,满宫的人都把她看做眼中钉,生了你之后就血崩而亡了。”谢太后幽幽道。
“那时兄长立了功,为哀家在后宫中换了淑妃之位。”
谢太后一口气说道:“先帝不放心后宫其他人,才将你放到哀家这里,哀家始终无子,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孩儿看待,你小时哀家待你如何?哀家将你养的机灵乖巧,你才刚入学,他就将你封为太子。”
说完这些,谢太后有些气喘。
妥曜眼神飘向别处,“您的舐犊之情的确让人敬佩。”
那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妥曜至今记忆深刻。
谢太后双眼无比真诚,苦口婆心道:“哀家做错事情,猪油蒙了心,对嫔妃下手,这事哀家认。你也给了哀家惩罚了。哀家给你道歉,哀家错了。”
“你现在不也是好好的?”
见妥曜不说话,谢太后双眸透出慈祥,再接再厉,待着哭泣的腔调,“哀家总是觉得……对不起妥星,你什么都有了,他却什么都得靠你,你一不开心,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幼时妥星淘气,不守规矩,是皇宫里的小霸王。
妥曜自认是他兄长,有管教他的职责,小小的妥星一见他,就如老鼠见了猫。
这些被谢太后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哀家后来会……那样对你,是想你能多重用妥星一点,没别的坏心思。”
谢太后痛不欲生,面带决绝,“母后错了,你原谅母后好不好?你可以罚妥星,他从小就喜欢婳儿,带谢婧婳回府,就是他的错。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再也不管了。”
“说的真好,朕特别想相信您。”
谢太后瞳孔微缩。
“只可惜,这些都不是真的。”妥曜语调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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