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第6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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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叨叨了,怪怕人的……”一个婆子拉拉同伴衣襟,有点畏怯的抬头看了一眼高高悬起的韶宁,她长长的发披散,遮住了脸,白丝裙在空中飘舞,电光明灭里,有幽冷的气息散开来。
    几个婆子鱼贯出去,吱呀一声门关上,静斋恢复了宁静的黑暗。
    “哗啦!”
    便在这一瞬间,倾盆大雨,狂暴的泼下来。
    长熙二十年四月初一,韶宁公主于静斋自尽,七年前,她的太子兄长自静斋楼端坠落,七年后,她安静的吊死在静斋的梁上。
    她这一死,天盛帝震惊之余反多了几分疑惑——难道这个女儿,真的是调换过来的大成余孽,心知没有活路,所以畏罪自杀?
    因为存了这份疑惑,韶宁最终没能以公主之礼下葬,她原本就被取消了封号在皇庙修行,如今便以佛门居士之礼,停灵皇家开善寺,三日法事后下葬,葬于京郊落蕉山。
    连番事故,老皇终于力不能支,再次病倒,这回病势凶猛,眼见着内廷外朝大臣频频应召,太医来来去去,人们的神情间,渐渐笼上一层紧张的气氛。
    凤知微最近应召频频入宫,病得不轻的皇帝,有时竟然把她当成韶宁,搀着她的手和她说些韶宁小时候的事,凤知微总是含笑答应,温柔的替他掖掖被角。
    宁弈就坐在对面,给老皇读折子,两人相见,斯斯文文,自从第一次互相兄妹相称皇帝没有反对,从此后两人见面相对一礼,一个称“皇兄。”,一个呼“妹妹。”都客气温柔,都淡定有礼,都在这一礼之后,垂下眼睛,绝不再看对方。
    四月中,天盛帝突然要迁入洛县行宫,封闭多年的行宫被紧急启用,皇帝銮驾浩浩荡荡的前往洛县,宁弈留在帝京监国,凤知微随驾去了洛县。
    当晚皇帝入住行宫,他并没有启用地下一层的密殿,只是住在了上面一层的主殿,主殿后是临池水榭,引了黎湖之水,架水阁于其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碧水之上倒映流光溢彩的灯影花影,皇帝看见了很有兴致,晚间便在水榭用饭。
    凤知微侍候他用了晚饭,皇帝靠着软椅惬意的看着远处湖光山色,凤知微小心的给他披上毯子,笑道:“陛下可别着凉。”
    天盛帝微微偏转头,用有点朦胧的眼神看着凤知微,道:“怎么不叫父皇了?”
    凤知微怔了怔,这一瞬间她不知道皇帝是清醒还是又犯了糊涂将她当成韶宁,随即一笑,轻轻唤道:“父皇。”
    这一声出口时,她眼前飘飞的大雪一闪。
    天盛帝却只满意的笑着,握着她的手,眼神虚虚的在半空掠过,悠悠道:“你们想必都不明白,朕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要跑这里来……其实啊……”他有点模糊也有点狡黠的笑,“朕就是想死在这里。”
    凤知微轻轻道:“您说什么呢,您春秋鼎盛,如今不过是偶有小恙……”
    天盛帝摆摆手,凤知微住了口,天盛帝淡淡笑道:“朕都这个年纪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洛县这里,是个好地方,当初老六的母妃在时,曾经来过一次,她很喜欢这里,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喜欢什么的……后来朕让九阳宗张真人给朕看过,也说这里是山势极佳,若以龙气滋养,将成众星耀月之地,对我宁氏皇朝永固有极大好处,所以朕必然是要来这里的,帝京皇宫怨气太重……朕这些时日一闭目就如见鬼神,想来大限将至……还是这里清静……”
    他语气低微,眼眸半闭,神情半明半暗,言语间幽幽深深,凤知微看着他的脸,心中一紧,心想要是此刻他驾崩……
    “知微。”手指突然一冷,却是天盛帝冰凉的手指抓了来,“朕万年之后,你觉得,皇位该当给谁。”
    凤知微立即跪下,“陛下,事关社稷,知微不敢妄言……”
    “左不过老六老七……”天盛帝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喃喃道,“但是……”他的手指在虚空里乱抓,突然直着眼道,“去!去看看我的金匣——去看看!拿来——拿来……”
    凤知微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边伺候的大太监贾公公却好像明白了什么,赶紧碎步上来低声问:“陛下……是密殿里的金匣吗?是让大妃随着去吗?”
    天盛帝脸色潮红,瞪着半空中,手指乱挥,胡乱的道:“你来了?你现在来干什么?张真人说你是祸国妖姬,说你落日族早年和我宁氏有怨,你落雪降于青松,是要‘血送’我宁氏,需得将你妖气禁锢方得禳解……可这妖道又说诸子居中者当为帝……这妖道胡言乱语,我剐了他……你莫怪我,莫怪我……”
    他神情迷乱,说的话渐渐涉及内宫隐秘,凤知微和贾公公都觉得不能听下去,贾公公将她一拉,道:“大妃,陛下刚才的意思是要您去取金匣,请随我来。”
    凤知微“嗯”了一声,也没问什么金匣,贾公公不会说的。
    她的心思还在刚才那段话上,天盛帝说的似乎是宁弈的母妃,那女子后来的一段凄惨遭遇,原来和那张真人的推算有关,但张真人那句诸子居中者当为帝,天盛帝儿女中序谱共十一位,宁弈排第六,正是居中,可不指的正是宁弈?
    听皇帝口气,当初对张真人的道术还是相信的,凤知微此刻才有点明白,为什么皇帝对宁弈的态度一直很古怪,既想委以重任,又时时提防,既时时提防,却也总在给他机会——原来他纠缠在当初宁弈母妃那段古怪歌谣和张真人预言之间,自己也不知道该信哪个,心意浮沉,竟然没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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