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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 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 当然要给他小孙女儿尝一尝了,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说:“爸, 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 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 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 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 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 那我得给它藏好咯, 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 还觉得特别有道理, 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 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 只在心里想着, 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 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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