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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围坐在天极沙盘前,乾坤酒道:“赫连朗和赫连越手中都有相当的兵力,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他们若就此认了还好,但赫连越殚精竭虑部署这么久,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我们也应当留有后招,以防万一。”
班列对此颇为赞同,细细分析道:“天极百万雄军,泰半由老夫辖管。只有十万兵力分别由两位皇子对半执掌。若放在平时,老夫还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但此时天极腹背受敌,老夫手中的兵力大部分还是要放在边塞要地,手下的几个得力将领也不能随意抽调回来,防止属国趁机作乱。”
乾坤酒颔首,忽然想到一事,对班列道:“叔叔还有一半的兵符放在了赫连朗手中。”
班列胸有成竹笑起来,“老夫这大半辈子都在金戈铁马中度过,多少也悟出些道理。天下治军之策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治军靠暴力。以暴制暴,将士表面恭敬顺从,实则怨气载道,军心涣散。中策治军靠纲纪。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赏罚分明,有理有据,将士行动纲纪严明,军心稳固。”说到这里,班列忽而一顿,深深望了一眼对面的乾坤酒,“上策治军,则靠信仰。想将士之所想,祈将士之所愿。从军者总有几分异于常人的烈性和义气,要么就是泛泛之交,要么就是能两肋插刀的生死兄弟!如同烈马,驯服之后,生死相随。只有让将士心甘情愿信服追随,才是百折不挠的铁军。老夫与麾下的将士都是共同趟过生死河的兄弟,豪不托大地说,便是将所有兵符都给了赫连朗,麾下愿意追随他为他卖命的将士也不会超过五万。”
这话若是放在其他君主那里听了兴许会觉得班列有不轨之心,一个国家的全部兵将最应效忠的是皇上,而不是领兵的将领。但乾坤酒却听得热血澎湃,恨不得时间倒退上十几年,自己一定想法子进入他的麾下,一起上阵杀敌,打个痛快!
“好!”乾坤酒抚掌,“叔叔只说可以抽调回来的人数,无论多少,我都势在必得!”
班列指着沙盘上的一处空旷地带,“如今,老夫剩余的兵力可以分派为两组。到时候可以让一部分暗中驻扎在距离都城三里的百丈坡,那里地形平缓,又厚密的植被做掩护,很适合暗中伏击。倘若赫连越或赫连朗想要从别处抽调兵力,我们可以先一步动手将他们解决掉。”
班列说完顿了顿,乾坤酒依然与其心有灵犀,立刻接上话,手分别指点了沙盘上几处红色的房屋,“剩余一部分可以先去这些臣属府邸附近,先发制人。尤其是赫连越和赫连朗各自那几个心腹,将他们的家眷牢牢看管住,免得他们再生事端。”
当被折掉尖锐的爪牙,再厉害的洪水猛兽也将失去泰半威力。面对强有力的敌人,仅凭一己之力得胜太困难了。
班列与他想到一处,不由抚掌应和。乾坤酒随即又想起一事,对班列道:“赫连朗和赫连越虽然如今势同水火,却难保到时候为了对付我而结盟。到时候他们手中十万兵力,还得好好想方法应对。”
利益面前,哪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
班列仔细算了算,宫禁营,宫护营都在皇宫内,执掌宫内的护卫,王都骁骑营在皇宫外,执掌皇城内护卫。三营的营督卫都是从自己麾下走出去的,治下有方。但人数悬殊,一旦赫连朗与赫连越联合,应当有能力拖延一段时间,但指望他们能够平定乱臣贼子似乎有些难度。
两人站在原地,眼睛从王都的沙盘上一点点扫过,整个王都的景象尽收眼底。
眼下一座座缩小的朱红色府邸,府邸上的匾额分成两种,一种是黑底红字,代表武官府邸,另一种是红底黑字,代表文官府邸。
乾坤酒的目光在文官和武官的府邸上逡巡,半晌后一拍手,“叔叔,若我们只关注文官,而不关注武官呢?”
班列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仔细想了想后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武官在朝并无实权,空挂着“武官”的帽子,实则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刀枪剑戟。这样的人就算任他们发挥,也拉不来半个将士给他们卖命出力。然而文官却不同了,莫要小瞧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天极外面有多少传言都是通过这些文人杜撰出来的。看好他们,免得到时候把黑的说成是白的,颠倒是非。比起不能成事的武官,控制文官要实际且方便得多。况且文人大都文弱,想要控制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殿下好计谋。宫中人多眼杂,许多事情不能放在明处。赫连朗和赫连越若有胆兵变,也需要在外调兵。此次行动重在一个快字。皇上宣旨后我们便第一时间大白于天下,同时抽调出控制武官的兵力,联合宫卫营,宫护营,王都骁骑营内外夹击,赫连朗现在一心觉得势在必得,提前部署的可能性不大。我们还是主要在赫连越身上下功夫,他来自军中的支持都依仗越妃,可越妃如今也卧床不起,难成气候。我们若是掐算好时间,胜算颇大。”
沙盘北边的一片偌大的区域,里面一出盘叠错出的九层宫阁异常显眼。乾坤酒盯着那华丽的宫殿,目光愈发锐利。
赫连越,你的报应要来了。
主要的计划定下来,剩下的就是细节了,乾坤酒让班列将军中几位副将和三营的营都尉都叫来一起商讨。班列走后,乾坤酒见雁寻一直没说话,不由问道:“雁兄,你怎么看?”
一问过后,身后静悄悄的。乾坤酒疑惑,回头去看,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歪在椅子里睡着了,这会儿呼吸绵长,时不时还打个鼻涕泡,睡得那叫一个香。
乾坤酒皱皱眉,心道他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就算头一天晚上逛窑子也不能累成这模样儿啊。
“喂!”乾坤酒踢了踢他,见他纹丝不动,索性一把捏住他鼻孔。睡梦中的雁寻突然喘不上气来,皱着眉头挣扎两下,醒了。乾坤酒手疾眼快缩回手,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雁寻睡眼惺忪,还没缓过神来,呆愣愣问:“怎么了?”
乾坤酒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摇摇头,“没事啊。看你睡得香,想叫你去后面榻上睡。”
“哦……”雁寻揉揉眼睛,显然还没有醒过神来,一边嘟囔着“不用不用,我有地方睡”,一边懒洋洋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往外走。
“喂!我们的计划你不听听?”乾坤酒从后面叫雁寻,也许是这段时间习惯征询他的意见,又或许是早已经将他划分为自己的手足心腹,乾坤酒自己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一种情绪多一点,下意识就想什么都让他知道。
“乾坤。”雁寻站住,却没有回头,背对着他,声音听起来带上几分陌生和郑重,“从现在开始,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备受关注。有挺你的人,自然也有想借机害你的人。当了皇上,有些事情就该避嫌,不要见谁就说了。心腹不行,兄弟不行,亲友也不行。这个道理,你当比我明白。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你们的计划……我就不听了,祝你们马到功成。”最后一句,他说的无比豁达,让人听着,却莫名心酸。
天家富贵,难寻真情。既登上宝座,大权在握,方知高处不胜寒。人心之叵测,有时候比世上任何寒冰利刃都让人胆战心惊。赫连越赫连朗与父皇血浓于水,曾经是那样仰慕敬重赫连帝,为了帝王大业,一样摒弃了父子情份。
那把黄金龙椅,是宝座,更是禁锢人心考验情意的利器。若想坐得安稳,做得长久,有些东西势必要做出取舍。
雁寻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是一个头脑很清楚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的情意不会变,但有些时候应该避嫌。
乾坤酒怔了怔,心中宛如被钝刀子割过一样,溢出一股莫可言说的酸涩。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他现在好像有一点体会到了。若不是国难当头而兄长不作为,他只想与这些交过命兄弟一辈子纵马江湖。
“我明白。”乾坤酒似在叹息,“我,我只是觉得,你为我筹谋许久,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
“哈。你放心,再怎么说小爷也是有一份功劳在里面的,最后那个时刻不见证一下太亏了。”雁寻笑嘻嘻回头冲他道,轻松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眸中竟是一片清亮。
“哦……嘿嘿……”乾坤酒听他这样说心稍微定了定,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傻笑着挠挠头发。
雁寻眼睛里荡着一抹笑,“刚才都睡迷糊了,忘了告诉你,我好像打听到申璎的消息了。”
“什么?”乾坤酒似乎不敢相信似的,一个箭步飞奔到雁寻面前,伸手揪住他衣服,“你你你你说啥?再说一遍!”
乾坤酒本来就比一般人要高壮许多,一身肌肉紧实有力,雁寻则是偏瘦,被他拎在手里跟个小鸡子似的前后踉跄,不由眉头一皱,“你傻啊!说一遍听不懂还得说两遍!”
乾坤酒丝毫没有自知之明,两只眼睛亮的跟点了蜡烛一样,“我妹妹在哪儿呢?”
“你妹妹啊……”雁寻目光闪烁,趁乾坤酒心凝神听他说话时灵巧地扭动身子,一下子挣脱出来他的钳制,脚底抹油掠出屋子,“你求我啊!哈哈哈哈……”
乾坤酒目露凶光,想要拔腿去追,远远的见到几个人影正朝自己自己这处来,想必是班列带着一众人赶到了。他气的直跳脚,冲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吼道:“你存心吊老子胃口是不是!”
“是!”贱嗖嗖的声音半空中传来,“你马上就是皇帝了,再不让你求我就没机会咯……”
“殿下怎么了?”班列这时候已经赶到,看着乾坤酒黑如锅底一样的脸不由皱皱眉头,心道怎么自己才离开一会儿,雁寻又怎么捉弄他了。
“有璎的消息了。”乾坤酒眼睛里还能看到明显的激动,不过随即又恶狠狠瞪了门外一眼,“这小子却不肯给我说,故意吊老子胃口!”
原来如此,班列笑笑,安抚他说道:“老夫倒觉得殿下不必担心。雁公子爱玩闹,心里头却素来明澈。既然他还有心思同殿下开玩笑,想必公主暂时应该很安全。天极如今未安定,不如就让公主好好躲着,有雁公子,想来无大碍。”
他也不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那毕竟是他亲妹妹,上次一别后杳无音讯,好不容易有了消息,雁寻却故意藏着掖着,他也是实在急了才有此举动。不过当着下面这些人的面,乾坤酒纵然百爪挠心,面上还不得不表现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硬生生把心吞回肚子里,重新打起精神,与众人一起进了内间。
一方双进院落,一张梨木花桌。天幕漆黑,浓的几乎滴出墨来。低矮的灰色院墙上雕刻着简单而大气的花纹,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只昏黄的灯笼,烛火幽幽,时而被晚来的风搅动几下。借着烛光,隐约可见干净的地面,与其他贵胄之家不同,将军府的地面干净到显得过于素气,别说花圃围园,便是一株杂草也看不见。
如此简单而利落的风格,倒是像极了这府邸的主人与他麾下的军队一般。
气氛一度有些沉默,雁寻慢慢收回目光,落在院中另外两人身上。白日议事完毕之后,乾坤酒便来拉他去班列院子里,来了却又干巴巴坐着喝酒,谁也不多说一句话。
这会让夜色浓重,他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更不知道此刻这位纵横天极两朝的老将竟然也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
“殿下,你怕不怕?”班列的嗓音有些沙哑。
乾坤酒愣了愣,下意识想摇头又顿住,否认又觉得违心。最终只沉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他素来堂堂正正,行走江湖这些年,什么三教九流都见识过,也见识过那些所谓的江湖帮派之间明争暗斗而使出的阴损之策。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知道何为杀戮,也闻过鲜血的味道。
可他也知道,他见识过的这些东西放在军人眼中都不算什么。两军交战,不给人多余考虑的时间,也没有徐图缓之的计谋做铺垫。冲锋号角声吹响后,更多的则是手起刀落,看准了就杀就砍,每一滴鲜血都来的直接而迅速,直到血流成河,也许不过舜忽之间。没有经历过沙场恶战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人世间,也是可以有修罗战场的。
班列似乎看出他心里的意思,又问:“那殿下可会后悔?”
没有不伤不死的战争,乾坤酒走到这一步,与两位殿下势必有所交锋,两方之中,必有损伤。
乾坤酒依旧没有回答,想了半晌,缓缓问道:“叔叔,你有没有遇到一个时刻,无论怕与不怕,后不后悔,都不容退缩?”
班列毫不犹豫点点头,似笑非笑,“都说军人铁血不为生死。可人只有一条命,怕死也是人的天性,只要不是生无可恋,哪里有不怕死的。但不瞒殿下说,老夫每一次出战都是不容退缩的。”
“那便是了。”乾坤酒眼睛比天幕还要漆黑,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无比沉重而坚决,“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天极被虎狼环伺,母后死不瞑目,父皇重病不治。这三座山,我不翻也得翻。所以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退缩和害怕。”
乾坤酒的性命已经不单是他一个人的了,他的身后牵连了太多的性命,一旦他退一步,所有追随他的人都将步入万丈深渊。
班列作为天极首将,麾下将士无数,心中对此深有所感。
“那……”班列欲言又止。
“叔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乾坤酒看出他的犹豫,直接说道。
“倘若两位殿下抵死不从,殿下预备拿他们怎么办?”不知为何,到了今日他仍旧不太相信乾坤酒到时候会处决了他们。
周围的空气陡然一凝,气氛不知不觉冷下来。赫连越和赫连朗千般万般错,终归与乾坤酒身上就躺着同样的血液。血浓于水,偏偏融进了滔天的恨。赫连朗还好,但是对赫连越的处置,他这样问无异于在逼乾坤酒。
班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把头转向一边的雁寻身上,希望他能江湖救急缓和下气氛,谁知后者此时正定定望着乾坤酒,似乎颇为好奇他的打算,根本也没有注意到他求助的目光。
班列讪讪,又过了良久,就在他以为乾坤酒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终于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和悲哀,缓缓说:“我与二哥相差五岁,与大哥相差七岁。听母后说,我辅一出生二哥就天天跑来看我,还会带许多新奇的玩意儿逗我。后来我学走路,也是二哥扶着我一步一步学的,母后和奶娘几乎没出什么力。我记得再后来长大了些,到了该学东西的年龄,偏偏不喜欢宫里的先生,二哥就亲自教我,我很听他的话。白日里我就像一个小跟班,二哥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他在一边练剑,用的是铁剑,见我看的痴迷,没过几日就给了我一把小木剑,让我同他一起连。后来我才知道,那柄剑是二哥随父皇出宫拜天祭祖,在大华观求来的桃木剑。我那时候常常做噩梦,太医开的安神汤药也不管用,二哥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找来一个中洲道士,说我八字软,容易招些不干净的东西。天极自然是不信八字的,可这话二哥记下了……”
乾坤酒说着,脸上不由带着一抹笑,仿佛回到童年那段当二哥小尾巴地日子,“那时候,我与二哥几乎朝夕相处,人前人后,他若想害我,即便不要我的命,随便使一些小手段我足够母后防不胜防,可他没有。我信他那时候是真心待我好。再后来有了璎,二哥也是百般疼爱,更甚于我。”
顿了顿,他举杯饮酒,烈酒入喉,激得他浑身热辣辣的,眼睛里那抹难得的温暖也随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冷如幽月。
“但如今,我与他……已是死仇,非死不休!”乾坤酒吐出来的气息冷如冰霜,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极轻,目光中的遗憾和仇恨却那么沉重。
往后不需再多说,他的心思已然明了。
气氛突然肃杀起来,三个人在院中各自饮酒,互不言语,仿佛各怀心事。尤其是雁寻,从很早以前就很少再发言了。
“雁兄,现在可能告诉我璎在哪儿了?明日我们生死未卜,你多少说一些,也让我打个放心仗。”乾坤酒灌了口酒问。
雁寻微微顿了顿,慢条斯理咽下口中地酒,这才转头去看他。目光与他接触的瞬间忽而展颜一笑,只是笑意未到眼角,“乾坤,你死不了的。有你父皇的扶植,打仗或许在所难免,但你死不了的。”
乾坤酒听出他的讽刺,不由皱了皱眉,“雁兄是在怪父皇从始至终没有问及璎的下落?”
雁寻慢条斯理饮了一口酒,唇边笑意越发深重,“我如何敢呢?于公你父皇是君,我是民,而且还是外民。于私申璎是赫连家的人,我姓雁,与你们非亲非故,更没有立场说三道四。”
乾坤酒神色一暗,垂下眼睛,“你不用这样连讽带刺。我知道,你觉得同样都是父皇的骨血,他却只为我筹谋,甚至没有问到璎的情况,让你心寒了。”乾坤酒叹了口气,“事实上,父皇也从来不曾问过我好与不好。身为皇族,当天下子民和自己的孩子同事摆在面前,他只能先选择天下。诚然,父皇如今,也只有精力关顾天下了。”
雁寻转过头闷了一口酒,“我只说有你妹妹的消息,不代表我就找到她了,只隐约打听到她似乎曾经去往过西陆的方向。”
“西陆?好好的,她跑去西陆干什么?”乾坤酒皱眉不解。
雁寻似笑非笑,语气较先前凉了许多,“西陆有谁,你猜不出来吗?”
乾坤酒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一巴掌排在桌子上,“糊涂!莫非是想仗着与西陆殿下的姻亲去搬救兵?”千算万算,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她竟然傻乎乎只身跑去了西陆,乾坤酒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钝钝得疼,山高路远,没吃没喝,不知道从小锦衣玉食的申璎要守多大的委屈。
雁寻道:“那日我特意将她支开才告诉你天极的消息,后来她便不见了。我想她必是听到我们的谈话,情急之下才离开。申璎手中没有实权,唯一效忠于她的影卫也死在半路。我左思右想,唯一能成为她仰仗来助天极一臂之力的大约也只有西陆的殿下了。只不过……”他突然住口。
“只不过什么?”乾坤酒被他这一停唬得心立刻揪起来,满脑子里都是申璎受了委屈。
雁寻摇摇头,“国家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司云修岂能说出兵就出兵的?”
西陆原本国泰民安,换谁做皇帝也不想平白无故卷入他国的战乱中,申璎想要去西陆搬救兵的想法恐怕难以实现了。
乾坤酒怎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先前没有得到她消息的时候还不怎么担心,这会儿知道了,反而开始胡思乱想,总觉得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非亲非故寄人篱下,又是去求帮忙的,不知道要受多少刁难和白眼。那个司云修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疼人的,申璎在他那里,有没有渴着饿着?受了委屈找谁去说呢?
乾坤酒百爪挠心,越来越坐不住,半晌之后蹭的起身,拽起班列说道:“劳烦叔叔,替我跑一趟西陆,把璎接回来!”
班列为难,明日档口,他怎能不在帝都坐镇,一见乾坤酒脸上不容反驳的模样,不禁朝雁寻投去求助的目光。
“哎哎,你坐下行不行?”雁寻哭笑不得朝乾坤酒摆摆手,“别听风就是雨的,听我说两句。”
“我……”
“坐下!”乾坤酒刚要说什么,雁寻皱着眉头不容反驳道。
乾坤酒心中着急,又怕自己不听他的而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只能一屁股坐下,直勾勾看着他。
雁寻懒洋洋起身,负手走了几步,“你不用那种眼神看我。西陆现在好比一个神秘黑洞,我所有的消息和人脉到了那边都进行的举步维艰。说申璎去往西陆方向不代表她就去了西陆。况且西陆那么大,谁也不敢保证她就是去找司云修的。不过这位殿下的名声似乎极好,礼贤上下,正直公允,就算申璎真的去找他,必然也会妥善照料。比回来跟你刀光剑影好的多,起码没有危险。”
乾坤酒一开始关心则乱,此刻听了雁寻的分析也觉得颇有道理,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将信将疑道:“你确定,璎不会有危险?”
雁寻成竹在胸点点头,乾坤酒见状长舒一口气,“行,那等明日事毕,再接申璎回来。”
夜深人静,一只野鸟扑棱着翅膀飞过天空,远远的传来几声梆子声,雁寻看看天色,目光似有暗流静静流淌,“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养精蓄锐。”
“明日你在哪里?”乾坤酒问他。
雁寻笑笑,神神秘秘说道:“一个远离争斗中心又能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地方。”
乾坤酒皱皱眉陷入沉思,天极还有这种地方?
当空气中再传来雁寻声音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有……自己好好琢磨去吧!”
乾坤酒绞尽脑汁我不知道天极有哪里是他说的那样,既远离天极皇宫,又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底。
班列无奈笑笑,雁公子真是爱开玩笑,临走也给乾坤酒吊着胃口,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急躁模样儿,班列劝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今晚就睡吧,时机到了自然会真相大白的。”
乾坤酒揉了揉眉心,也觉得身心俱疲,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连续走了两个人,班列的院子陡然安静下来。他负手静静站着,望着天极皇宫所在的方向。
他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这一夜原本应当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他却一丝困意也没有。
十几年前,也是这般一个夏日夜里,清风徐徐,夏虫轻鸣,空气中似乎漂浮着阵阵清新的花草芬芳,像是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一样,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宁静平和。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平静的夜,当夜幕渐渐被东方的熹微取而代之之后,刀光剑影便不再停歇过。从日升到日落,皇宫门前已经血流成河,连空气中都是血液的腥味。次日新主即位,天极依旧太平,从上之下依旧祥和有序,仿佛昨日的血战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有他手中那柄剑,上面的血迹整整清洗了三日,以此昭示着那短暂的一日真实存在过。
班列不自觉握住腰间的佩剑,明日,他将会再次为了天极挥剑奋战。帝都皇宫的地砖缝隙会灌满鲜血,而明天过后,天极将会再次迎来新的光景。
------题外话------
下章预告:“越儿,这么多年,朕知你心意。”面对他钢刀一般的目光,赫连帝叹息一声,目光从下面的百官身上一一扫过,陡然提高了声音,“但我天极的皇位,还轮不到一个残害皇后,给朕下毒,与属国里应外合企图卖国的外子来染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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