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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孤峰之上,坐落着一座九层高阁。每一层设九层台阶,每一阶设九个机关。高阁四壁与孤峰持平,没有多余的落脚之处,四周是万丈深渊,拾级而上能够毫发无伤到达顶楼者,尊为楼主,不逐阶而上,却能一气呵成到达顶楼者,尊为门主。
九黎五门,门主无忆、绝情、血泪、沧心皆如此挣得门主高位,唯有长离门主,自入楼至今,从未踏上过九层高阁哪怕是一步台阶,遑论登顶。
至于如何坐上的门主之位,楼内有传言,是偶然的一次机会,长离与同门刺客正巧经过九层高阁,素来不曾正眼瞧过这座阁楼的她忽然抬头若有所思望向高处,片刻之后又问同门可否有办法上去。同门踌躇半晌,最终将她护在怀里,默默掏出凌云爪,配合自己的轻功,登上九层高阁。
由于同门落地时不小心站在了最后一层台阶上,为了应对四面的机关,没有抱稳长离,不小心让她跌出去,恰好跌在九层高阁阁旗所在。此后,长离的称呼就变成了“离门主”。
传言有板有眼,无从查证真假。楼内的刺客们都知道,九黎五门之中,只有离门人数最少。这个便宜门主,虽然有着重大的发言权,然而大多数时候不参与发言。
离门擅毒擅医,那些药大多也都是门主自己配的。这个门主,最爱做的就是属下应该做的事情,委实没有门主的架子。自然而然的,楼内的一应事务,多数也都是她的贴身属下在帮忙料理,终年如一日,毫无怨言。
天长日久,楼内颇有微词,既然无门主的能耐,为何当初要登上九层高阁?
对此,离门主报之以不解,她不知道只要上去就要当门主,她当时只是闻到上面有桂花糕的气味而已。
而那位当初带着她上去的同门,因为晚了一步,与门主之位失之交臂,成了离门主的最得力的贴身属下,也就是那个终年如一日操劳而毫无怨言的倒霉蛋,人们都叫他阿心。
现如今,这个倒霉蛋又要替她的主人料理一堆棘手的事情,首当其冲便是面对楼主的责问。
“离门主为何不来复命?”朱云久尾调微微上挑,口吻中明显带着一丝冷意。
“回楼主,门主半路旧疾复发,此刻尚未转醒。”刻板冷静的声音,正是方才接祈绣回来的人之一,面对朱云久仍能保持镇定,不愧是离门的顶梁柱。
朱云久默然片刻,淡淡道:“知道了。”
阿心比祈绣早一些入九黎楼,两人算是一起长大。在如此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能够活下来并且长大已属不易,况且他们还是一同长大。
此刻阿心听出楼主口吻中的冷意,忍不住辩驳一句:“是。门主自来到楼内鲜少出世,此次更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还请楼主网开一面。”
朱云久慢慢打量着这个脸上黑布遮面的属下,半晌,唇角化开一个散发着邪气的笑容,“所以她才能完成的如此出色,不是吗?”
阿心无言以对。每一个入楼的人都被调查过身家背景,他知道祈绣曾经有过一段非人的囚禁生涯,正是那七年的囚禁让她错过了接受世事的最佳年龄,而此后在九黎楼内专心研究药草毒术更是让她不谙世事,是以至今看起来还像一个懵懂的孩童。正是这份与她的身份极其不符的懵懂稚气,不知帮着她骗过多少人。
只听朱云久慢条斯理道:“正因为不会伪装,所以毫无破绽。”这也是她最后为何又改了指令的缘故。
“你回去吧,长离醒了就让她来见我。”朱云久吩咐,不容反抗。
“是。”阿心领命告退。
祈绣躺在床上,苍白的小脸隐隐发青,眉头蹙成一个“川”字,胸口起伏之间微微颤抖,整个人时不时痉挛一下,不知是在做梦还是因为心疾发作疼痛难忍。
她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梦见小时候在街上流浪乞讨,一会儿又梦到被师傅收养,被赵老三囚禁,后来到了九黎楼,再后来遇到厉千帆。
这一场梦断断续续,仿佛把她从有记忆以来所有的经历都过了个遍,等到梦境结束,她悠悠转醒,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空荡荡的房间一片死寂,祈绣像是已经习惯一样。待意识清醒后,掀开被子赤脚走了出去。房间后面的浴桶里有半桶凉水,已经装在里面两天有余,秋末的天气足够让那水冰凉刺骨。
祈绣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毫不犹豫翻身进了木桶,整个人就这样默默沉到水面下去,直到快要窒息,才慢吞吞露出半个脑袋,随手抓了一大把皂角扔进水,然后一动不动把自己泡在桶里。
这一泡就是一天一夜。等阿心急三火四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面色发青不省人事。阿心二话不说将她从水中捞起来,幸好她穿着衣服,可纵然如此,长时间的浸泡仍旧让她的皮肤变得十分脆弱,除了脸,所有的皮肤都皱巴巴的,轻轻一碰就破层皮,缓缓向外渗血。
旧疾未愈,又在冰水中泡了一天一夜,祈绣如愿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做着一个又一个梦,大都与厉千帆有关。那些纷杂的梦境冲击着她混沌的脑海,床榻之上的她,时哭时笑,仿佛陷入另一个时空。
如此症状持续了一个月,等她痊愈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是日天朗气清,阳光暖而不烈,薄如棉絮一样的云朵悠哉悠哉浮在宝石般清透湛蓝的天空,显得别样高远。
西路皇城的宫卫看看头顶的日头,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挪到头顶去,前来送礼的各国使臣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想来今日不会再有人来了。
自从皇子司云修昭告天下会与天极公主赫连璎缔结姻好之后,这几日往来两国之间的使臣政客,甚至商贾巨富络绎不绝,只要是能与皇族攀得上关系的一个个趋之若鹜,使得原本庄重寂静的皇城门庭若市。
人来人往,来者非富即贵,一个都怠慢不得,又要保证皇宫的安全,宫卫只能马不停蹄核查身份才能一一放行。接连半个月日日如此,比以往三个月都累。
眼见着日头越发高比垂,照的脚下的影子越发缩短。宫卫暗暗松了口气,再过半个时辰,晌午之后就没人再来送礼庆贺了,这一天终于可以送快一些了。
正这样想着,远远地又有一个人朝这边来。宫卫顿时头大如斗,然而定睛一看,来人浑身上下没有半个箱匣,又是一身中洲客商的装束,还穿了一件非常松垮不合身的枣红色衣袍,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火气。
穿成这样,是要来成亲吗?回头要好好说一说外城的守卫,这几日来皇宫的人虽说多了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是不是的什么人都往内城放。
待那人走近,宫卫这才瞧清楚来人长相。
一张脸生的倒是俊美白净,可因为脸上的线条过于柔和,反而少了几分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那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格外引人注目,再加上天生上挑的唇角,仿佛时刻都挂着疏懒散漫的笑容,像极了街上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
那人一路目不斜视走到宫门,自动忽略了两边神色肃穆的宫卫,大剌剌就往里面走。
两道交叉的铁枪拦在面前,险些扎到雁寻的鼻尖尖。雁寻皱皱眉头,“你们西陆就是这样迎接客人的?”
宫卫不为所动,“来者何人?”
雁寻的眉头皱的更深,这口气怎么这么熟?那些个县太爷最喜欢的开场白可不就是那句“堂下何人”?
作为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商人,雁寻深知面对皇城雕塑一样古板的宫卫一定不能硬碰硬,当下退后一步,脸上还挂着一个自以为彬彬有礼、实则风流散漫的笑容说:“听说你们小主子要大婚了?跟他成亲的还是天极的公主?正好,我就是代表天极来送贺礼的,赶紧的去通报一声吧。”说着还催命似的挥下子胳膊。
宫卫愣了愣,随即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虽然嘴上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已然将他心里的想法悉数出卖了。
大哥你闹呢?您这一身中洲商客的装束,说是代表天极来送礼,还奉天极皇命?诏书呢?身份帛书呢?当我瞎还是你自己傻!还有那礼呢?且不说这两国结姻不比那寻常百姓,天极作为公主的母国,论例光嫁妆就得有一千八百二十台大箱匣,出嫁时需五千皇家军将亲自护送,使臣互赠贺礼时需一百八十八匹良驹列阵。
您这一身里里外外全算上恐怕也塞不满半只箱子,身后空空荡荡,难不成那一百八十八匹良驹都是鬼吗?不然我一个大活人怎么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见宫卫看傻子一样,脸上的鄙夷之色越发重,雁寻终于忍无可忍,从怀里掏出许多东西,噼里啪啦一股脑没好气扔过去。
宫卫七手八脚接住那些玩意儿,正是身份帛书,天极诏书,通关玉碟,还有一个象征着天极皇族贵胄的玉牌。
“看好了吗?再不通报,小爷赶不上午饭你吃不了兜着走哦。”雁寻幽幽道。
宫卫的态度明显恭敬不少,虽不明白为何天极的皇帝要派一个中洲的皇商作为使臣前来,不过对方毕竟身份尊贵,当下我不敢怠慢,连忙放行。
“不通报?”雁寻一挑眉头,“不怕我进去害了你家小主子?”
宫卫连连陪着笑脸,“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可别跟小人计较。”
“这还差不多。”雁寻甩甩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大步流星进了宫门。
宫中不知怎么得到消息,有侍女前来引他一路到了一座气宇恢宏的宫殿前,恭敬朝里面报了一声,里面传来司云修的声音,得到允准后便退了下去。
雁寻独自站在宫殿前,左右看了看,怎么说对方也是一国的皇子,不能太有失分寸,遂将发冠扶正,腰束系好,再活动一下肩膀,挺直胸膛。这样一看,还真精神了不少。
推门进去,司云修正端坐在上首,不苟言笑看着他。雁寻十分周全的行礼觐见,司云修这才吩咐赐座。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雁寻开门见山提出要见申璎。司云修的眸子几不可查闪烁一下,不动声色回绝,“此时见我西陆未来的太子妃,有违礼数了。”
雁寻笑了笑,“这句话应当是在下说给太子听的。公主虽在西陆,却是天极人。皇上赐我使臣帛书,为的便是让我来与公主接洽,看公主是否还有其他需要。都说男女成亲之前不宜见面,不吉利,是以现在这个关头,殿下才是应该避嫌的那个。”
司云修抬眼看他,目光已隐含压迫之势,雁寻不闪不避与之对视,面上从容镇定,不曾有半分退缩,仿佛不知道自己方才地一番话已经算是僭越了。
半晌,司云修放下茶盏,对身后待命地侍从道:“带他去见公主。”
“多谢殿下。”雁寻行礼告退。
自从婚书传出去后,申璎就一直待在寝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司云修也会派人为她送来天极的近况,临近婚期,他也不能见她了。
听闻兄长顺利登基,申璎心中一颗巨石落地,也不再终日惶惶。身处西陆皇宫,不能如往常一样放肆地练武,申璎只好躲在寝殿中趁着没人悄悄活动筋骨,今日才练了一半,冷不防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说有人求见。
申璎不由疑惑,自己在西陆无亲无友,谁会来见自己?当即换好衣裳随侍女出去。
一席枣红色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正饶有兴致盯着落在花上的一只蝴蝶看,身上的衣服收拾的板板正正,笔挺的背影与以往惫懒散漫的模样判若两人。
原来他正经起来不输其他任何人的。
这么长时间,终于见到一个认识的人,申璎忍不住红了眼睛,然而一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立刻又将情绪压下去。
听到身后有动静,雁寻转过头来,笑着冲她打招呼,唇角一扯,却变了味道。
她瘦了,脸颊都凹进去,显得一双眼睛尤其大。
申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只有惊讶没有惊喜,雁寻似乎是不满意她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怎么,这西陆皇宫是多么金贵之地,公主能来得,我等小老百姓就来不得?”
申璎怔了怔,摇摇头垂下眼睛,“不是,你能来,我……我很开心。”
“傻丫头。”雁寻好脾气笑了,忍不住使劲揉了她脑袋两下。谁知申璎第一反应就是慌张去看周围,活像自己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怕被发现一样。
雁寻看她这副反应,脸色倏然沉下来。
他认识的申璎,此时应该瞪着明亮的眼睛,气冲冲地与他对着呛,而不是垂着脑袋,一副受惊的兔子一样在意旁人的目光,死气沉沉的毫无活力。
这该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狼谭虎穴,让曾经那样飞扬跋扈的少女变得这般怯懦小心。
屏退侍从,申璎与雁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明明先前一起去了那么多地方,早就熟识,两个人也都不是寡言之人,照理说分开这么久,这段时间各自经历的有都是大风大浪,理应有说不完的话,然而两个人面对面做了半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申璎悄悄搅着手中的帕子,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雁寻先打破沉默,问道:“你到这边多久了?”
申璎想了想:“到现在也快五个月了。”
“那便是从一开始就到这里了?”想起当初她不辞而别,又是在那样一个要命的关头,雁寻心里还是一阵后怕。也幸亏看出她是自己要走的而不是被人胁迫离开,不然他真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雁寻心中一动,自己原来这么早就对她上心了?不对,可能更早……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雁寻及时收敛思绪,问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西陆找司云修?”
申璎垂下眼睛,“天极太乱了,我回去也不能帮上哥哥的忙,还不如自保,免得拖累你们。反正我和司云修也有婚约在先,西陆如今最太平,他应当不会袖手旁观的。”
雁寻点点头,“我信是这个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申璎没说话。
雁寻不疾不徐道:“你当初就是为了这纸婚约才离开去中洲,你也不是那种委曲求全什么都好的性子,不会为了自保就重新回来了。”
这话似乎说道申璎的心坎里,但此时此刻,她最不想听的,就是这样的真话。她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心,决不能再被外界的起伏扰乱,为了自己,更为了天极的安定。
申璎豁然抬头,眼睛里隐约泛起泪光,着急辩解道:“你怎知道我不是那种性子?不要以为你有多么了解我行不行?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能委曲求全!”
雁寻顿了顿,“别着急嘛,我还没说完。你能不能委曲求全,得分对谁。为了你哥哥,为了天极,你这个做公主的,怎么也得牺牲一些,是吧?”
申璎咬了咬嘴唇,既然已经被他道破,索性也就承认了,“是。我是天极公主,受万般尊崇,但同时也担着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天极岌岌可危,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你就来求助司云修,想借他之手出兵援助天极。你觉得西陆能卷入这趟浑水帮你?”雁寻说,脸上的表情仿佛听见多么可笑的事情。
她为了天极主动和亲,正大光明,况且他们也本来就有婚约在先,于情于理都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无论谁说她都能昂首挺胸说一句“是,本公主就是这样深明大义”。然而面对雁寻,她不知怎么就觉得没底气,心虚地别开脑袋,小声说了一句“是,我们本来就有婚约……”
“幼稚!”雁寻气不打一出来,“司云修还不是皇帝,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让西陆出兵,卷入这趟浑水!”
申璎被他一语道破事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仍旧不肯服软,咕哝道:“本来也没打算搬救兵,能成亲就行……”
这一句话又把雁寻点炸,冷不丁一拍桌子,“成亲成亲,三句话离不开这两个字,你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你以为成了亲换六个月国喜就能给你哥留出时间来调兵?笑话,我告诉你,现在天极属国公然撕毁先祖契约,国丧未出就开战了!”
申璎闻言豁然看向他,这个消息司云修竟从来没给她说过。
“傻了?还有什么办法没有?你这么有本事,继续想啊。”雁寻看她是这种反应,黑着脸没好气道。
申璎气鼓鼓瞪着他不说话,一动不动,直到雁寻被她看得后背发毛,随时做好她要抡鞭子打架的准备,谁知申璎忽然一扁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不是因为听到天极与属国开战的消息,而是这段时间她独自一个人,几经生死考验,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举目无亲,不能再恣意妄为。她硬生生把自己从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拗成一个笼中的金丝雀,恨不得连睡觉都得规规矩矩的。以往那段日子在脑海里美得不真实,她天天等着盼着念着,做梦都想回去,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认识的人,没说几句话除了训她就是讽刺她。
申璎越想越委屈,这才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掉,在脸上汇成两条小河。
雁寻被她下了一跳,不由连连后悔自己语气冲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今天的火气这么大,可他没多少哄女孩子的经验,申璎一哭把他的心都哭乱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手足无措的一边道歉一边拍打她的后背,一个劲儿说好话。
申璎压抑这么久,此刻宛如河堤决口,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雁寻越是哄她,反而让她哭的更加伤心委屈。好话说尽而无用,雁寻也无他法,只哑着嗓子涩然道,“你,你别哭了。你再哭,我都想哭了。”
申璎果然不哭了,红着眼睛看他,一眼望去他果然已经红着眼眶,一脸懊悔,心疼看着她。
一个大男人眼眶说红就红,申璎忍不住想笑,嘴角一抬,眼泪却流得更加汹涌,又怕他真的哭了,使劲憋着气,硬是把眼泪收回去,仍是忍不住抽噎两下。
这情景落在雁寻眼里,还以为她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哭了。她多飞扬跋扈的少女,如今连哭都得忍着,雁寻心里又气又急,狠狠发誓一定得把他的小公主带回去!
发泄过之后,申璎慢慢平静下来,刻意往旁边坐了坐,离他远了些,这才拖着浓重的鼻音说:“你不用这样,我们的婚约是父皇早就定下的,我若悔婚,就是不忠不孝,天极也经不起一次次的折腾了。雁寻,我知道哥哥让你来做什么,你能来我很开心,不过这一次,我不能听你们的。”
雁寻看她这种逆来顺受的认命样子只觉得从来没这么气闷过,恨铁不成钢道:“你觉得当这个皇妃好?你看看你,黑了也瘦了,你明明不想成亲,那就反抗啊!”
申璎摇摇头,“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司云修虽然为人寡言,但给我应有的礼遇和尊重,我也会好好做一个太子妃,未来的西陆皇后,能为天极多争取一层保障,还能坐享尊荣,细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雁寻沉沉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怒火熊熊,恨不得打她一顿,偏偏这个档口任何的解释都显得多余而微小,最后只好恶狠狠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这一走,他就一直没再出现在申璎面前过。
申璎起初还能沉住气,越到后来越是惴惴不安,派人去打听雁寻的动向,可他若打定主意不让她查到,又哪里会显露踪迹。
这日,侍女说嫁衣做好了请她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申璎刚换好,喜冠还没戴上,就听外面的侍从便通报司云修来了。
申璎敛衽行礼,司云修目光从她身上定格了两三秒,随即淡淡说:“很适合你。”
“多谢殿下夸奖。”申璎礼数周到,但越是这样就越显得生分疏远。
简短的对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半晌,司云修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坐吧。”
申璎依言过去。其实来到这里这段时间,申璎也大约猜出司云修的脾性。他虽冷面寡言,但并不是脾气不好,反而比她以往遇到的大多数人都脾气好,偶尔一两句说的不合他意的也并未见他不快。除此之外,他的心思也着实细腻,凡事顾及她的感受,待她的分寸拿捏适度。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她渐渐不像以往那样怕他了,反而有几次还一起融洽聊天。
但这一次,两个似乎一下子回到她最初来西陆的时候,两个人中间有一道无形的帘帐,相处之时话少的可怜。可那时候是因为她害怕他而放不开,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疏离。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把衣服换下来了。”空气显得越发沉闷,申璎越坐着越觉得尴尬,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好想寻个由头离开。
“天极属国背叛租约公然开战,我亦是五日前才知道。”司云修忽然开口。
申璎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司云修兀自说道:“前一阵子钟晨山一带发生蝗灾,灾民沸腾,是以对天极一时疏忽。昨日我与父皇商量对策,本想之后来找你,不过天色已晚,遂今日才来。”
这是在向她解释吗?申璎面上的冷色稍退。其实当雁寻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纵然生气,然而与司云修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无论天极遭遇什么,她最终都要嫁给他。只是当时心头难免失落,觉得纵然嫁给他,也难解天极困顿。
至于司云修,于情于理,他真的没有义务为自己收拾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不过他今日能这样说话,申璎已觉得欣慰。就算他因为别的事情对自己最关心的东西有所疏忽,她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应该。
她从心里没有百分百依赖他,所以也不会对他那样苛责。
申璎的语气比方才有了些许温度,“多谢殿下费心。”
司云修看了看她,目光中划过一抹失落,点头道:“去换衣服吧。”
申璎起身,走到门口还是停下来,踌躇一瞬忍不住问:“敢问殿下,对于天极如今困顿,殿下与皇上商议如何了?”
司云修沉吟一下,声音平静无波:“提前完婚,父皇不会坐视不理。”
申璎手猛然一颤,随即神色如常,恭顺道:“是。”
她走之后,司云修豁然望向她离开的方向,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题外话------
下章预告: 慢慢转过身来,厉千崇面上较之方才多出几分严肃,“皇上的圣旨已经明示天下,为父亲平冤昭雪,追风谥号定国侯。恢复护国侯府一应爵位俸禄。侯府次子于第戎内奸一事有功,特准承袭爵位,赐封号勇毅侯。千帆,你得偿所愿,如今已不可像以往那样任性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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