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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欢亲自率领大军出发驰援之时,英娥已经独自离开了晋阳城。这一次,无论是高欢还是司马子如,竟是谁也不曾阻拦她的去留。
终于离开了皇宫,离开了那些桎梏枷锁,似乎是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可她的心底却依然好像还有着深深的羁绊。
对于高欢,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可悲,他所带来的最初的温暖已在谎言中毁于一旦。
她与他,只愿此生不见。对于司马子如,她的心绪更是复杂难辨,明明应该感激他揭穿了这个谎言,可付出的代价却是让她失去了极为珍贵的东西,还有那一点点自以为是的温情。原来那个让她收起尖刺逐渐变得柔软的小家伙,那个她以为会用一生守护的孩子,是属于别人的。
英娥策马而立,回首望了一眼晋阳的方向,叹了口气便朝着城外飞驰而去。
如离弦之箭,无折无返。
高欢的大军沿黄河一路西进,终于到达了黄河北岸的风陵渡。黄河的对岸就是潼关,也是宇文泰的军队攻占华州后接下来的目标。
魏军在河岸上排成了长队,河道非常宽,有的地方已经干涸,有的地方则覆盖着一层透明白冰,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交缠着向远方绵延而去。不远处,连绵的山峦起伏,直接天际。
高欢微侧过脸,正好看到身着戎装的窦泰从怀里掏出了护身符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大都督,可要把这保你平安的护身符藏好喽!”有人出言打趣道。
窦泰一咧嘴,“这是我媳妇特地为我求的,怎么?你们眼红?那也叫你们媳妇去求一个!”
众人顿时哄然而笑,更有人大声道,“大都督,你若是不回去,你那好媳妇可要做一辈子尼姑了!”
窦泰神色微凝,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我在菩萨面前发了誓,自然是要平安回去的。”
窦泰的正室是娄昭君的妹妹娄黑女,说起来他和高欢也算是连襟。他的父兄皆死于六镇起义中,幸存的他背负着父兄尸骨前来投靠了高欢,逐渐被高欢重用,并将妻妹许配给了他。当初在尔朱兆一役中,他也立下大功。已过而立之年的他身边唯有正妻一人,无任何妾室,夫妇两人感情极好。每次出征前娄黑女必定入寺祈福,此次更是听了高僧的话,入尼寺剃度,将一头青丝尽数剪去,并发誓夫君回来之日,就是她还俗之时。
思及至此,窦泰更是心急如焚,希望速战速决,尽快回到爱妻身边。
“世宁,你就在此休整一日,明日率军过河攻占潼关,务求将宇文泰的军队控制在关内,围而歼之。而我继续带军往北行至蒲津渡口,从那里假装造引桥渡河,用于引诱和牵制宇文泰的主力。至于——”高欢顿了顿,似乎那个名字从嘴里说出来有点艰难,“至于遵业,则按计划前往上洛。一旦上洛为我们控制,必然导致长安西南无险可守。则和我们形成南北夹攻长安之势。”
窦泰点了点头,“就依丞相所说!”
高欢忍不住又望向不远处策马迎河而立的司马子如,一身戎装的他看起来倒时平添了几分英俊明朗,神情较往常并无什么不同,只是眉宇间隐隐藏有心事,就算偶有笑容,笑意也并不达眼底。
高欢正打算收回目光,不妨司马子如正巧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撞在了一起。
“遵业,你觉得如何?”他唇边微带笑意。
司马子如神色平静,“在下也无异议。”
看着对方犹如笼了一层面具的面容,高欢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他忽然想起那日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英娥离开,却谁也没有上前拦住她。之后急报到达之后,司马子如却突然跪下请战,说是愿随同出征,竭尽全力,若胜了之后唯有一心愿,就是解甲归田,再不问朝政事。
他知道,遵业一定还是想去找她。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眼中却飞快闪过一抹极浅的讥诮。
遵业不曾死心,他又何尝不是?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若是让英娥知道他派了人一直暗地里跟着她,必然会对他更加恼怒。
高欢等人率军离开后的翌日清晨,天气尚好。窦泰骑着马在河岸上飞驰巡视了一阵后,便决定先行过河。他选定过河的这一处尚有水洼分布,衰败的芦苇成片,表面上覆盖着一层薄冰,一眼望去,是一大片空地,看起来利用此处过河是再适合不过。
窦泰望着对岸,脑中一瞬闪过妻子的面容,声音坚定而有力地发出了号令,“众将士在此处速速过河!”
窦泰的人马按照指令陆续过河,起先还算顺利,不料就在行至中央时,惊变突生!
原来宇文泰收到消息后早已趁夜色伏兵于前面及两翼的芦苇丛后,只待窦泰人马入瓮便万箭齐发!刹那间,无数箭矢如飞蝗般射了过来,须臾之间,这边无数人马已然中箭。中伏之后窦泰欲令众将士往后退,但后面的骑兵听不见号令不断涌入,使得前面中箭的人根本退不回来了。
窦泰只得指挥未受伤的兵士们和对方互射,只见双方箭矢在空中不停对穿碰撞,发出了极为刺耳的撞击声。宇文泰的人马因皮甲较薄,比起窦泰的重甲骑兵更难以抵御箭矢的伤害,因此便重新退回芦苇丛中。
一见开始有了转机,窦泰的手下骑兵也纷纷纵马突前追了上去。
可芦苇丛中土质泥泞,更有多处类似沼泽之地,战马冲进去便陷入其中,难以动弹。宇文泰的人马趁此机会丛芦苇丛后冲出来,举起长长铁槊对着马上骑兵一顿乱刺!
骑兵们因被困沼泽中,几乎没有回手之力,一时间哀嚎惨叫迭起,鲜血飞溅,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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