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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已在侧厅摆着宴席, 鸡鸭鱼肉不在话下,沈二良、张氏和孩子们都上了桌, 唯有赵清漪侍立张氏身后, 而碧草是丫头站在她身边流口水。
沈俊也坐在父亲身边,看看赵清漪,心下有些了然, 赵清漪强忍着腹中饥饿, 温言相询,给母亲布菜。
沈俊说:“夫人,你也坐下吧。”
赵清漪慌张地说:“哪有公婆还未用, 媳妇就坐下自己吃的道理?”
张氏见到儿子高兴, 才道:“俊儿让你坐下吃,你也就坐下来吧。”赵清漪坐下后, 看了看碧草,张氏也就给了个恩典。
一家人用完了饭, 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房间,要带各人下去安歇, 赵清漪却不下去,跟着沈俊。张氏虽然不是好婆婆,却也没有觉得儿媳留在儿子身边有何不妥。
沈俊只好带着原配去为她临时准备的房间,下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正值六月, 天气严热, 她也是一身汗。
沈俊也是想要和原配好好分说, 这才留在这个屋子,此时他也是洗了澡了。
赵清漪换上了下人新备的丝绸衣服,心想,他如果想那啥,她就不得不点他的昏睡穴了。这样男人就算再俊美,她都没有兴趣睡。
赵清漪看他独自喝酒,不禁又显示贤妻风范相劝,想想前生演戏是职业,现在生活就是演戏。
“清漪,你也坐。”沈俊拉了她的手,摸到满是老茧,他就算再精明,此时难免有一分怜惜,前提是不要和王薇相比。
赵清漪坐下来时,又是“忍不住”抹泪,叹道:“我就知道夫君一定会高中的,无论别人笑我什么,我都这么相信着。”
沈俊话到口边,却不禁改口问道:“还有人笑话你?”
“呃……不是……怎么会呢?她们是嫉妒我夫君有才有貌有情有义,能封妻荫子,早前的几句闲话,何必理会?如今我已是状元夫人了,也有一副风冠霞帔……”
赵清漪却知,状元夫人的凤冠霞帔早给了王薇,一个状元,哪里能请封两位夫人敕命?
沈俊那些话不禁被堵在了喉咙,只有再喝一杯酒。过了良久,沈俊才问:“你今日之言,可是真心的?”
“什么?”
“就是……纳妾。”
赵清漪神情哀动,泪水就可见一双双落下来了,她道:“为妻何尝不想与夫君琴瑟和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当年正是你写给我的诗。可是今非昔比,少有官宦人家不纳妾的,我也不能当那妒妇。我知我多年操持家里,侍奉公婆,虽年华已逝,但夫君当不是不知礼义之人,会以正妻之礼待我。俗话说贤妻美妾,纳妾只不过求色,为妻舔颜,夫君便答应我一件事,只纳贱妾,不纳良妾,过得几年打发一批便换更年轻漂亮的,总叫夫君在美色上委屈不了。妾氏若有所出,为妻也尽心抚养。我常听说妻妾嫡庶分明,乃是家族兴盛、防范祸起萧墙的长久之道。”
虽然她这话说的甚为无礼,但处处挤兑,沈俊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在她一番念唱之下竟还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沈俊一时间被捏住要害,心底一寒,竟不知如何说了。夫妻俩只有宽衣睡下,沈俊想过是否与她敦伦哄骗,但是他也答应过王薇不碰她的。
……
赵清漪一早醒来,却暗自点了身旁男人的昏睡穴,她穿衣了起来。发现一个模样颇为俏丽的丫鬟带着几个小丫头送水进来,看她眼神颇为奇怪。
赵清漪问她叫什么名字,那丫鬟道:“我叫芸香,老爷……”
赵清漪微微一笑:“老爷昨日喝多了,现在只怕起不来,让他多睡会儿,以免伤了身。”
芸香却不禁怀疑是不是老爷昨日和这个乡下粗妇怎么了,真是委屈了老爷。
赵清漪洗漱后,芸香院子后堂摆了饭。
王薇是一万个不高兴的,他们计划得好好的,等她孩子生了,再接他们进京,可他们居然自己来了。
来了又不能赶走,不孝的罪名状元郎也担当不起。还有他的原配和几个儿女也让王薇如哽在喉,可戏还得演下去。一个乡下秀才的女儿,如何配得上沈郎,只有慢慢给她些苦头吃了。
赵清漪正在用饭时,芸香报道:“赵夫人,王夫人来了。”
“啊?哦。”赵清漪呆呆的,未做反应,芸香也不疑有它。
赵清漪吃完一碗碧梗米粥,正见到一个大肚少妇进来。赵清漪在原主的记忆中搜索到这张脸。不禁暗叹一口气,确实是一代佳人,拥有精致之极的五官和大家闺秀的气质,肤若冰雪,难怪沈俊一见也被迷住了。
赵清漪年轻时的五官和气质是不及她的。
赵清漪装作拙朴的样子,看着她发呆,芸香和王薇身后的芷香看赵清漪的样子不禁一阵鄙视。
这样的粗妇也能和小姐比?
王薇压下不快朝赵清漪施了一礼:“姐姐好。”
赵清漪到底是秀才女儿,忙也回礼,一脸真诚地说:“姑娘……这位夫人好,你小心些,我看你有六个月身孕了,不宜多动。”
王薇不禁心底一寒,她这身子正是腊月十五那夜,她借去斋戒上香与沈郎相会,一时意乱情迷成了好事,结果怀上了,但是明面上她是怀了三个月生孕呀。当时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沈郎这样的美郎君将来还是本朝最年轻的参知政事,她能与他两情相悦,正是如她所愿。
王薇道:“姐姐真爱说笑,妹妹才三个多月……”
赵清漪笑道:“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被庸医骗了?不瞒你说,我生了三个孩子,经验多着,这妇人身子一眼望之,差错不会超过二十天的,你这肚子算不得大,但三月的肚子也绝不会这般地步,这是胎儿已经成形了。”
王薇眼泪落了下来,说:“我好意来向夫人请安,夫人何意这般信口雌黄辱我?”
赵清漪装傻,说:“我辱你?我又不认得你,辱你作甚?对了,一大早,这位夫人来我家……哎呀,瞧我也是失礼……我这刚进京来,京中人是一个不识的。你定是我夫君同僚好友的夫人吧,你一早过来拜访,我也没有什么准备,怠慢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说着,赵清漪以官眷之间的礼节又福了福身,这像是缓过劲来,倒是大大方方。
王薇原以为沈俊应该起来了,这么大的事他能安心睡吗,况且他每日都起得挺早的。她那一哭刚好就能给沈俊瞧见了,增加沈俊对原配的恶感。
但是赵清漪这样一通表演,王薇居然整个人都蒙了。
王薇本是千金,自然气恼,说:“姐姐何必说笑!”
赵清漪说:“怎么会是说笑呢?我早说京城官眷间要友好往来,我昨日一到,夫人一早就来拜访,足见你家夫君与我夫君交情之好,我亦感激在心。我夫君昨晚大醉,今时还未起,倒是失礼了,你夫君可在厅堂上,我先过去拜见……”
王薇手上抓着帕子,直想绞碎了去,胸膛起伏。
还是芷香护主心切,骂道:“你好生无礼!这是吏部尚书府的二小姐,状元老爷娶的夫人!”
赵清漪神情一怔,道:“失敬失敬!原来夫人系出名门!真巧我夫君是状元,你的夫君也是状元呀,我夫君是今科状元,那你夫君定然是上一科的状元了。瞧你年纪轻轻,你夫君可真是天纵之才呀!”
王薇下不来台,又见沈俊久不来,只有装晕倒,芷香连忙扶住,芷香骂道:“我家小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老爷和你没完!”
赵清漪也扑了上去,扶住王薇,急切道:“夫人,你怎么样?”说着在她痛穴一点,一道内力传了进去,一股无法抗拒的暗痛今王薇惊叫一声,睁开眼一跳三尺高。
“夫人!”
在场的人包括赵清漪都齐声尖叫。
赵清漪眼疾手快又扶住王薇,道:“夫人,你怎么样?”
芸香和芷香却挤了进来,一左一右扶住王薇,王薇这时痛得装晕都不行了,她只是觉得身上痛,却又不知怎么止痛。
芸香急道:“赵夫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家夫人?”
赵清漪看看芸香,芸香是候她起床之婢,她应该知道芸香是状元府的人。所以,逻辑上她现在应该听出芸香口中“我家夫人”这句话不对。
赵清漪道:“芸香,你说什么呀?什么你家夫人?”
王薇这时见避不过,说:“姐姐,妹妹是沈郎的平妻。”
赵清漪一愣,说:“沈郎……你夫君也姓沈……”
芷香怒道:“赵夫人何必装傻?我家小姐嫁的正是今科沈状元!”
赵清漪呆呆愣愣的,王薇和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过了良久,赵清漪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往门外走。王薇过去拉她,赵清漪才恍然回神,一双双眼泪如断了线一样落下来。
“我冤枉呀!沈郎,沈郎,我十年如一日操持家里,奉侍公婆,抚育孩儿,自问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何至一朝飞跃龙门,弃我糟糠之妻呀!你读的什么圣贤书呀!”
王薇听到此话,俏脸也不禁白了。
沈俊的昏睡穴现在也差不多过了时效,他刚刚惊醒,穿好衣服,唤了沈忠来,得知两位夫人已经碰脸,暗道不好。
刚出门,就听赵氏嘶声哭嚎,院里院外的人都听见了。沈俊心中暗骂,却也后悔昨日该说的话都还没有说,就已经睡着了,大约昨日被精神折磨,今天居然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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