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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昭落座后,坦然地享受起美酒佳肴、歌舞丝竹来,安全忽视他老爹愤怒的眼神。
太子碍于宋子昭便不好再提宋府千金一事,遂一边和众官员酬酢,一边等待杨相先发难。果然,酒过三巡之后,杨相举起酒杯邀宋家父子共饮,一杯饮尽后,笑吟吟地开口道:“听闻宋大人新收了位义女,能得宋大人青睐,想必不凡,不知何时才能一睹令爱的风采?”
宋大人笑道:“杨相过奖了,下官仅有一子,古言云男儿志在四方,犬子不能长留身旁,家中颇冷清了些。下官如今年事已高,便想留个讨喜孝顺的姑娘在身边,恰巧拙荆娘家有个远亲,家中儿女众多,因此收了义女,倒也乖巧伶俐,只是小门小户出身,来京城不久,规矩礼仪尚有不足,难登大雅之堂。”
“宋大人过谦了!”杨相说,“如今儿女成双,真是叫人羡慕啊。”
杨相身旁一位官员举杯道:“宋大人此言差矣,京城谁人不知宋公子忠孝两全,得此一子,胜过儿女成群啊。”
宋大人正要张嘴,宋子昭却起身应到,“周大人过奖了!是晚辈多有不足,未曾侍奉好父亲母亲,承欢膝下。晚辈自罚一杯!”宋子昭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虎父无犬子,宋公子假以时日必成国之栋梁!”
“周大人过奖了!”宋大人说着冲宋子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别乱说话。
宋子昭依旧不管不顾地开口道:“方才来时见妹妹正在梳妆,不如请她来给太子殿下和诸位大人请安,早些见见世面也好。”
宋大人脸色一沉,心想,这小兔崽子又要给我惹麻烦了,今日出门前就该把他打晕了才是!
杨相面色如常,看了看宋子昭,对宋大人说:“本官这就派人去宋府请来,宋大人意下如何?”
“是啊,是啊!宋公子都这么说了,宋大人可莫要藏着掖着了,咱们这儿可有一众养了儿子的老头,正愁找不到儿媳妇呢!”一个山羊胡子,黑黑瘦瘦的官员开玩笑道。
太子听到宋子昭的话略有些吃惊,思忖片刻,开口道:“宋大人。”
“臣在。”
“既然如此,就请令爱移步相府吧,本就是宰相大人家宴,无需拘谨。”
宋大人无奈,应道:“是,多谢殿下。”
……
秦思俏刚刚折腾好,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接她去相府的马车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秦思俏将鸣冤鼓暗藏在大红织金锦袍中,对阿初说:“你留在府中,我带侍卫去便可。”
“哪有千金小姐不带着婢女出门的道理,大人会怪罪奴婢的。”
“可……”秦思俏担心遇到危险连累了她,不知如何开口。
阿初央求道:“阿初从未去过相府,小姐就带着奴婢一起去吧!”
秦思俏无奈,点头道:“你可要小心,跟紧了我!”
阿初笑道:“瞧把小姐紧张的,相府难不成还有什么豺狼虎豹不成!”
秦思俏心想:相府可不正是龙潭虎穴么!
“走吧!别耽误了时辰。”秦思俏同阿初走到屋外,天已经黑了,早有四名侍卫等候,为首一人施礼道:“小姐,杨相的车马在正门处,请小姐随我从后门出府。”
秦思俏点点头,带着不明就里的阿初走了后门,上了宋子昭的马车。二人刚一坐定,马车便快速向相府驶去,秦思俏忐忑不安地摸着手腕的暗器,仔细听着车外的动静。
“小姐,你怎么不出声啊?”阿初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听说太子殿下也在,有些紧张罢了。”
阿初闻言笑道:“小姐莫担心,太子殿下和公子称兄道弟,很平易近人的。”
秦思俏点点头,向外面骑着马的护卫问道:“还要多久才到?”
“回小姐的话,这条路走到尽头左转就到了。”
“是否提前告知公子一声?”
“小姐放心,有属下保护,绝不会让相府的人动小姐一根手指头!”
“嗯……”秦思俏坐回软垫上。
阿初皱起眉头道:“小姐,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杨大人要害小姐似的。”
秦思俏没有回话,“阿初,你还是先回府吧!”
“不!”阿初坚定地说,“奴婢要陪着小姐!”
“哎……”
正在此时,宋府的大管家走到正门外对相府来人躬身笑道:“真对不住了,我家小姐已经出发去相府了,让诸位久等了,抱歉!”
“什么!”相府的一位家奴脸色十分难看地盯着管家,“为何不早说!”宰相家人三品官,这话没错,同样是奴才,这人却趾高气昂,在宋府管家面前一副主子的模样。
大管家也不恼,冲身后招了招手,一群婢女鱼贯而出,手上端着不少可口的点心,“这不,想着要招待诸位,才费了些时候。”
那家奴气得嘴巴都歪了,却也不敢在宋府放肆,只好一跺脚,“回相府!”一众人载着空空的马车追了上去……可就是飞,也赶不及了。
秦思俏的车驾已经走到了马路的尽头,正向左拐弯,马车却突然来了个急刹,伴随着马夫的策马声和马匹的嘶鸣。
秦思俏心里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回小姐,对面来了辆马车,也往这边拐弯,险些撞上。”
“快让开!快让开!”一人喊道,语气不善。
“尔等何人!冲撞了宋府小姐的车驾还不速速请罪!”一个侍卫开口道。
“原来是宋府的人。”那人语气稍稍缓和,提起灯笼仔细看了看,对着马车里的人低声下气地开口道:“公子,是宋公子的车驾,恐怕是宋公子的义妹。”
马车内的人低语了几句,秦思俏听不清,心里头有点焦急,微微撩开车帘:“我们让一让吧,正事要紧。”
“是。”马车缓缓向后退去,给来人让出一条路来。
“小姐太客气了,我家公子素来与宋公子亲厚,说话的这位小哥看着面生,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秦思俏心想:这宋子昭在京城里还挺吃得开啊,随随便便都能碰上个老熟人。
阿初见秦思俏不回话,便对着外边开口道:“我家小姐没有放在心上,请公子先行吧。”
“小的代我家公子谢过小姐了。”
秦思俏的马车跟在后边往相府走去,没想到那辆马车也停在了相府大门口。
“小姐,到了。”
秦思俏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神,“阿初,我们走吧。”
“是,小姐。”阿初打开门帘,先跳下了马车,随即伸手欲扶秦思俏下车,秦思俏摆摆手,自行走下马车,只见前方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不愧是相府,这气派的大门少说也能容三辆马车并驾齐驱,即使在夜里也能感受到主人的威严庄重、地位显赫,此刻里边灯火通明、丝竹管弦声声入耳,更显出华丽富贵来。秦思俏暗叹,杨续生死未卜,杨相却好心情地大宴宾客,着实冷血无情。
“小姐,方才那位公子也是来赴宴的,不知是哪家的,连个下人都那么横。”
夜色正浓,那位公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相府,秦思俏并未在意,等到她走到相府跟前通报时,一个小厮扯着嗓子大喊道:“宋小姐到……”
秦思俏吓了一跳,阿初在秦思俏耳边小声提醒道:“这是迎客的规矩。”
“方才那位公子进去时,怎么未曾听见声响?”秦思俏疑惑道,毕竟到了相府里,她不得不处处小心提防。秦思俏看向身侧的侍卫,她担心这是什么暗号,告诉里边埋伏的人可以下手了。
侍卫们也警觉地将秦思俏护在中间,慢慢往大堂走去。没想到大堂离门口还有挺长的一段路要走,绕过回廊,走过池塘……秦思俏觉得丝竹声反而更远了,再仔细看那引路的下人,走路的步伐似乎会武,秦思俏冲侍卫抬了抬下巴,侍卫心领神会地将手放置在腰间暗藏的兵刃上……行至一片花丛前时,秦思俏明显感觉出周围有人埋伏在幽僻阴森处,右手慢慢地搭在左手的手腕上……
“本公子许久未归,竟然在自家迷了路!”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周围埋伏的杀手瞬间隐去……
秦思俏听了这声音胸口剧震,两腿如灌了铅一般再也难以挪动半步,抬眼望向施施然走来的一位白衣公子,手执折扇,雍容潇洒,看不清面容,却从声音里听得出此刻定然面带笑意,不是杨续,又是何人!原来他就是马车上的公子,怪不得没听见通报,他是回自己家啊……
秦思俏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只能看见他高大修长的身影,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黑夜中的灯火也不如眼前人耀眼明亮……一旁的侍卫十分惊讶,面露疑惑之色。一人在秦思俏耳边小声道:“小姐,小心有诈。”
秦思俏看着杨续直直地向她走来,内心无比的喜悦,以至于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他分明就是杨续,不会弄错,他还好端端地活着,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来,秦思俏一时间恍若梦中……
“这位便是宋小姐吧!”杨续离秦思俏老远的距离就停下了,规规矩矩地开口道:“在下杨续,是宋子昭的同门师兄,也是杨家次子,见过宋小姐。”
秦思俏的美梦瞬间被打破了,这客气却陌生的语气狠狠地扎在秦思俏心上,他这是何意?他难道没认出自己来吗?秦思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开口道:“杨……续……”
杨续颔首道:“正是在下,想必宋子昭提及过,呵……大概不是什么好话吧,否则小姐为何这般表情。”
秦思俏张大了嘴巴却不知说什么好,她幻想过无数次久别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杨续会当她是个陌生人!他怎么会忘了她的声音、她的样子呢!
秦思俏双腿有些发软,还好阿初扶着她,“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秦思俏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杨续已经走到跟前,对着引路的下人说:“你这奴才好没眼力见,没看见宋小姐已经累了么!还不快领小姐去大堂,在这儿兜兜转转做什么呢!”
那引路的下人向左右瞟了几眼,跪在地上畏畏缩缩地开口道:“小的知错了,二公子恕罪,小的今日是头一次来相府当差,对相府不太熟悉。”
“算了算了,起来吧!”杨续看向秦思俏,“在下也恰巧欲往大堂去,小姐若不嫌弃,便与在下同行吧。”
秦思俏这才看清杨续的脸,他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脸颊又瘦了些,看着她的眼神一片坦荡,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干净到没有一丝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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