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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在那之后的好几天, 都没见到秦渡的影子……
……但是她第二天起床之后,发现秦渡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可见他也不是真的打算和许星洲下辈子再见……
而许星洲一开始还战战兢兢‘他到底有没有看我的藏书’,但是在这种念头折磨了自己两分钟之后许星洲立刻进入了佛系破罐子破摔模式,毕竟看色情文学有错吗?没有啊!
时间一晃,六天的时间弹指而过。
清明节前的周五。
下午近五点,天阴沉沉的, 外头刮着大风, 许星洲和程雁坐在一处,苦大仇深地上大众媒体课。
新闻学院终究还是比外头那些‘野生的’学院有钱一些——毕竟她们校友遍布大江南北,且不提自身盈利的能力,光是每年知名校友捐款都相当可观。
因为有钱, 新闻学院教室每个桌子上都配了插头,许星洲大一时第一次见到时很是感慨了一番人性化的设计,但是大二之后她开始上院系专业课,立即就发现了一件事:
……这些插座没电。
窗外雨点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许星洲合上本子, 有点期待地望向外头细密的春雨。
屋里漫着股湿气,荧光灯将讲台上年轻女专家映得犹如雕像。
“我们这一节课还是讨论了自媒体,”那个女专家慢吞吞地道:“以后你们在从业的过程中一定会发现其重要性。所以我现在给你们布置一个课题,清明节回来我要看看进度。”
许星洲摘下眼镜, 揉了揉睛明穴。
她们这门课历年都是由外聘专家带, 每年代课人选都有变动。今年由院长出面, 聘了一个他们学校七年以前的毕业生, 2016年新锐记者花晓。
这个花记堪称传奇,今年才二十八,去年的一年业界内没人没听过她的名字,也没人没看过她的深度采访。许星洲在上课之前一直当她是个健身系女强人,没想到一走进来居然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文青。
她皮肤呈健康麦色,长相犹如温柔的春花,穿着无印的条纹衬衫和阔腿裤给她们讲课,说话温柔,举手投足却又有种难言的冷淡。
谁能想到这种风一吹都能倒的小体格,居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许星洲一边走神一边想。
“——给你们一周时间,”花记在灯光下温和地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看一条你经手的、转发破百的微博。”
许星洲对程雁嘀咕道:“……这还不简单?微博转发抽奖,抽233块钱,至少能破1000转。”
程雁:“投机倒把狗滚。”
许星洲不服道:“可是这样不是最简单的吗!老师你这个作业实在是——”
花记看着许星洲,温和地说:“——所以我的要求是,转发抽奖除外。”
许星洲:“……”
花晓撑着讲台,说:“微博内容应完全原创,字数不限。你们是剪视频也好,剪鬼畜也行,摄影作品、段子、虚构的假新闻、哪怕你们去写18禁同人文——”
下头笑了起来,花记者温柔地等他们闹腾完,带着笑意说:“——反正我都不管,你们都成年了。我只要求你们那条微博转发破百,一个周。不难吧?”
1503班的学生拖了长腔,喊道:“好——的——”
花晓老师笑道:“好就行,下课吧,大家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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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出来时,天已近黄昏,春雨合着花瓣细细密密地落满了天地。
程雁和许星洲分道扬镳,去外头吃黄焖鸡米饭——许星洲上次在杨铭宇吃黄焖排骨吃伤了,打死都不肯跟着去,就和程雁说了拜拜,一个人朝宿舍的方向走。
远处路灯幽幽亮起,灯火黄昏,照亮满地山樱花瓣。往日静谧的林间小径变得鬼影憧憧,犹如勇者走向居住恶龙的城堡的道路。
许星洲:“……”
许星洲做贼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同学都走光了不会有人多管闲事,路上也没几个人,应该不会有人主动过来英雄救美……
接着许星洲把小星星伞往包里一揣,踩着凉拖,不打伞顶着雨跑了。
…………
前头的华言楼就是恶龙的城堡。
路边法国梧桐正在变成荆棘,白袍巫师立于钢筋水泥的高楼之上,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百年老校摇摇欲坠,年迈力衰的校长苦苦等待着她,以赐予她——斗龙勇士,一把咒语长剑。
她经过了许多人,可没一个人人知道这个许星洲脑子里想什么,所有人只以为她没带雨伞,正在跑回宿舍。
许星洲不同情这些想象力匮乏的人。
——这世上人们可以付出无数种代价来长大,以变成无数种大人,可这些吃惊地看着她的人,却不约而同地在无数种代价中选择了‘变得无趣’。
而许星洲则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保留了自己的一颗赤子心。
她仍然想体验一切尝试一切,对于生活热爱到无以复加。她想在八十岁的那年登上月球,想在五十岁的那一年成为一颗星星的拥有者,她想去山区支教,想去宇宙的尽头,想在浩渺繁星中寻找小王子和黑洞。
许星洲用尽全力,带着她所有的想象和臆想中怪物奔跑。
犹如雨里跳跃的火焰。
…………
……
天如同泼了墨,闷雷阵阵,满地零落成泥的花叶。
许星洲跑到华言楼前时已被淋得透湿,头发一绺一绺地黏在脸上,她扶着墙往后扒拉头发,只觉得人确实是老了跑不动了。
再年轻点的时候也是能从三站路外跑着回家不带喘气儿的……许星洲气喘吁吁地扶着墙想,现在就不行了。
许星洲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水,回头一看。
——大楼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在用看流浪汉的眼神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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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言楼电梯里。
“秦师兄,今天赵老师提的那个teichmular空间我没怎么搞懂……”
电梯一路往下,张博又困惑地说:“我们课程还没讲到那里。今天他说的我基本都没怎么听懂,知识点全都一片一片散着,师兄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讲一讲吧?”
秦渡一点头说:“大二这样正常,连入门都还没入呢。东西不太难,我手头有一本讲义。你参考一下就会了。”
电梯叮地一声响,到了一楼,外头大厅灯火通明,学生来来往往,有研究生甚至穿着拖鞋下来提外卖。
秦渡看了一眼他们外卖盒子,问张博:“食堂怕是没饭了吧?”
张博道:“肯定没了,杂粮煎饼的话可能还有。”
说着他话锋一转:“话说刚刚我在华言楼门口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躲雨……挺可怜的,可惜我也没带伞……”
秦渡说:“漂亮也得淋雨。你帮不了的人多了,我先回家。”
张博悻悻地说:“这倒是……”
一楼玻璃门外,夜色深重。远处雨水连绵地亲吻群山。
张博突然喊了起来:“……师兄,你看那里,她还在躲雨呢!”
——秦渡顺着张博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玻璃门外一个窈窕的女孩。
张博难过地道:“太可怜了吧。这么久都没人给她送伞,可惜我还是没有伞!要不我不介意送给她,让她回宿舍……”
秦渡立即从那句话判断,张博大概会单身到博士毕业……
张博又说:“确实不错吧师兄?从背影都觉得是个美人儿,正面更是!简直绝了!我怀疑女人都没法抗拒她那模样……”
那个气质很好的姑娘头发漆黑,淋得像一只落汤鸡,狼狈得很,却有种难言风月的美感。
看上去,还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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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在华言楼门口当了十几分钟流浪汉,终于休息够了。在她摸出雨伞打算走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怎么淋成这样?”
许星洲刚在脑海里酣畅淋漓地冒险一通,心情高昂得很,也没听出来是谁,头都不回地说:“我在雨里跑了一圈,没事儿。”
可是声音好耳熟啊……许星洲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辨认出这是秦渡的声音。
然而她的心情简直是晴空万里,连听到秦渡的声音都影响不了心情!她回过头对秦渡笑眯眯道:“在雨里跑步还是挺好玩的。”
“我明白了,”秦渡点了点头,伸出手道:雨伞。”
许星洲一怔,将小星星雨伞拿起来晃了晃,道:“我有的,没事,你的自己留着就……”
秦渡漫不经心地重复:“——把雨伞给我。”
许星洲不知为什么,在人来人往的华言楼门口觉得有点羞耻,遂不好意思地说:“一定要这样吗?”
秦渡:“伞给我。”
许星洲:“好、好吧……”
许星洲只觉得有点头疼,把伞递了过去,小声逼逼:“但是我很不喜欢麻烦人……还是比较想自己走,你要是执意要送我的话也行……但是我们宿舍楼很远的。”
秦渡雨伞到手,终于充满刻意和坏水儿地反问:“你的意思是我拿伞送你回去?”
许星洲:“……诶?”
然后秦渡诚恳地说:“想什么呢,许小师妹。”
“——我是要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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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个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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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暴雨,四月的天被捅漏了,天暗得犹如个锅底。
三十年高龄的校舍在梅子黄时雨中漫着股霉味儿,简直不能住人。
312宿舍里,许星洲捧着笔电靠在窗边,望着窗帘上灰绿的霉菌发呆。
她看着那块霉菌,至少看了十分钟,最终下了这是蓝精灵的脚印的结论——一定是蓝精灵陷害了窗帘。然后许星洲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把笔电一合,站了起来。
程雁悠闲地翻了一页书问:“下午三点钟,学生会要开会是不是?”
许星洲揉了揉眼睛道:“是,会长换届了,得去看看。”
“……新会长是谁啊?”程雁问:“我觉得你还是别在学生会折腾了,整天这么多活动,忙得过来吗。”
“我本来就不怎么去啦……”许星洲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我觉得学生会蛮好哦,还可以混活动分。总之是不可能辞职,别的社团吧又不想去,只能在学生会混吃等死了这个样子。”
她说着往身上披了件红和风开衫,又将长发松松一扎,露出一段白皙削瘦的脖颈。她一段脖颈白得像玉,长发黑得如墨。
许星洲生得一身无关风月的美感,干净又明利,犹如江水与桃花,笑起来格外的好看。
“而且,”许星洲洋洋得意地补充:“而且我们谭部长辣么可爱,我当然要和她黏一生一世了!”
——好看,也仅限于不说话的时候。
许星洲实在是太浪了,程雁死死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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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半,阜江校区天光晦涩。
春雨噼里啪啦,砸得行人连头都不敢抬。来来往往的学生有的刚刚下课,还抱着本厚厚的大学英语。
许星洲在那倾盆的暴雨中撑着伞,拿着手机导航,自己哼着歌儿学生会走。
她唱歌非常五音不全,哼着调儿跑到天上去的儿歌,走路的步伐轻快得像在跳芭蕾,并且和每个迎面走来的素不相识的人微笑致意。
有个小学妹耳根都有些发红地问:“……学、学姐,我认识你吗?”
许星洲浪到飞起,笑眯眯答道:“我们今天就认识了,我是法学院大二的许姐姐。”
新闻学院的许星洲屁话连篇,笑容又春风化雨,小学妹登时脸红到了耳根,不敢和许星洲对视,连忙跑了。
学生会中,许星洲平时负责在部里混吃等死,爱好是黏着他们部的萌妹部长,兴趣是调戏小姑娘。
就这么个混吃等死的人,除了宣传部那几个熟面孔,其他的人她一概不认识。
——包括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
斜风骤雨天地间,远山如黛。
檐外长雨不止,乔木在雨中抖落一地黄叶。许星洲走进上世纪日本人建的理教后将伞一旋,抖落了伞上的水。
这所学校处处都是岁月的痕迹,犹如岁月和风骨凝出的碑。
新学生会主席即将上任,来来往往来开会的社员不少,许星洲顺着风,也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
“这次新上任的主席是外联部的?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他……”
“外联部部长,性别男,数学学院大三。最可怕的是我听说他绩点是满的,去年差点包揽他们院的所有奖学金……”
“……卧槽居然是数科院的0……?还干学生会,他简直什么都没落下吧……”
…………
……
许星洲听到这里,登时,对这位主席肃然起敬……
整个f大,但凡上过高数的人,都对数科院的变态程度有着清楚的认知。
许星洲高考数学考了143,已经分数颇高,也不觉得自己是个蠢货,但即使如此上学期修数院开的线代a都差点脱了层皮——她对着他们学院的试卷时甚至怀疑自己智商有缺陷。更有小道消息说数院的专业课挂科率高达40%,每个学生都惨得很。
这里却有个绩点0的。
他头上还有头发吗……许星洲颇有点苦哈哈地想着,钻进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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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五十五,理教五楼,许星洲把自己的小花伞往会议室门口一扔。
走廊来来往往全都是来开会的。这次会议事关换届,颇为重要,副部以上职位都要到场:他们要和新学生会主席见一面,以防哪天走在街上还不认识对方。
会议室里,他们的萌妹部长谭瑞瑞早就到了,一见到许星洲就笑道:“星洲,这里!”
谭瑞瑞应是已到了一段时间,连位置都占好了。她个子一米五五,是个典型的上海萌妹,笑起来两颗小虎牙,特别的甜。
许星洲跑过去坐下,谭瑞瑞笑眯眯地对周围人介绍:
“——这就是我们传说中的,节假日从来找不到人的许星洲许副部。”
许星洲点点头,冲着那个人笑得眼睛弯弯,像小月牙儿。
……那人瞬间脸就红了。
“许副部一到节假日,不是跑到那里玩就是跑到这里玩……”谭瑞瑞小声说:“可潇洒了,我是真的羡慕她,我就不行……”
这厢谭瑞瑞还没说完,前主席李宏彬便推门而入。
谭瑞瑞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安静开会。
前主席一拍桌子,喊道:“安静——安静!别闹了!赶紧开完赶紧走!”
赶紧开完赶紧走……许星洲一手撑着腮帮,发起了呆。
话说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刚当上主席的外联部部长……
听说他是学数学的,到底秃没秃呢?如果他是秃头的话千万要忍住,万不能笑场……如果留下坏印象就完蛋了,怕是要被针对一整年……
许星洲胡思乱想道。
“秦渡——”一个人大喊。
李宏彬对门外喊道:“——进来吧,和大家问个好!”
秦渡?这是什么名字?怎么莫名的预感有点不太对……许星洲疑惑地挠了挠头,探头往门口看去。
——接着,会议室的前门吱呀一声响,那个神秘的新主席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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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来的那个青年人个子足有一米八五,套着件飞行员夹克,肩宽腿长,浑身上下透着股硬朗嚣张的味儿。他周身充满侵略的张力,犹如一头危险而俊秀的猎豹。
但那种气息只一瞬,下一秒他收敛了气息,那种危险气息登时荡然无存。
“大家好,”那青年扫了一眼会议室,平平草草地道:“我是前外联部的部长,数科院大三的秦渡。”
谭瑞瑞看了他很久,赞叹道:“……真他妈的,我还是觉得他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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