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

87.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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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跟他玩哦。”
    程雁说。
    骄阳洒在漫漫草坪上, 许星洲一头长发在脑后扎着,脑袋毛茸茸, 秦渡一手捏着那个小东西,走也不是站在那里也不是。
    秦渡:“……”
    秦渡心虚地问:“……真的哭了?”
    许星洲还在埋胸,肩膀一抖一抖的,程雁点了点头道:“不用太在意,她生病的时候很娇气的。”
    秦渡:“……”
    “呜……”许星洲拽住程雁的手, 声音哑哑的:“我们走, 远离这个伤心地。”
    程雁一摊手, 像是在说:我要是你我就不在今天欺负她,毕竟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很喜欢抱抱, ”程雁故意说:“被欺负之后很黏人,平时不这样,不用太在意。”
    许星洲说:“我们走吧雁雁……”
    秦渡用鞋尖碾了碾地上的草。
    他抬起头时许星洲已经拉着程雁跑了, 秦渡看着她的背影——许星洲是个特别适合穿红色衣物的人,肌肤雪白,光是站在那里都有种年轻热烈的味道, 跑起来时裙角翻飞, 像炽热燃烧的火焰。
    “操……”
    秦渡难堪地停顿了一秒钟, 看着自己手里那个小纸包, 再抬头看时, 许星洲早就跑远了。
    -
    下午三点阳光明媚, 树荫下水潭仍没干, 却有种世界金黄灿烂之感。
    程雁说:“……洲洲?”
    711里, 程雁正在用小勺挖抹茶雪糍吃,而许星洲面前摆着刚买回来的药和满满一碗好炖,咬着关东煮串串,闻言抬起了头。
    “你手机响了。”程雁指了指她的毛衣开衫的口袋,说:“接一下。”
    许星洲咬着黄金蟹粉包,手忙脚乱地摸出了手机,午后的阳光映着屏幕,她的手机上是个本地归属的陌生手机号,正在坚持不懈地打电话。
    程雁:“……你能少吃点吗,你真的感冒了?”
    许星洲带着鼻音怼回去:“多吃点才能和病魔对抗,我从小就知道,你少说两句。”
    然后她在开衫上抹了两下手上的水,将屏幕一划,接了。
    “喂?”许星洲对着听筒咳嗽了两声:“您哪位?”
    对面:“……”
    许星洲等了两秒钟,只听到听筒另一段似乎在一个十分嘈杂的地方,却一句话都没说。
    许星洲判断似的道:“——诈骗电话。”
    然后她要把电话挂了的时候,对面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没存我手机号?”
    这谁啊,谁还得存他手机号?
    许星洲咳嗽两声,不爽地问:“您哪位?看看有没有打错电话?”
    “我他妈……”对面简直不知说什么,“许星洲,我不是让与会的都存一下我的手机号,我可能会找吗?”
    许星洲:“……”
    许星洲想了足足三秒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会议,但是既然参加会议还必须要记联系方式,而且口气还这么糟糕的话……
    “老师!”许星洲大声喊道:“老师对不起!老师您有什么事就说,我今天感冒脑子不太好使!”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星洲一听就知道这位‘老师’不高兴,赶紧憋出了一串梨花带雨的咳嗽,希望他看在自己生病的份上千万别计较……
    ……哪里来的事儿逼青椒啊,许星洲一边装咳嗽一边宽面条泪地想,都大二下学期了,还在假期找人干活儿,下学期干脆把社团都退了算了……
    程雁:“……星洲啊?我觉得这个声音还挺熟的,你听不出来吗?”
    许星洲竖起一根指头示意她别说话。
    “老师,”许星洲小心翼翼地道:“……您还在吗?”
    那头背景音仍然嘈杂,那人长吁口气,道:“……我不是你老师。”
    是秦渡。
    许星洲一竦,这才想起来秦渡在开换届会的那天在黑板上写了手机号,并且说了一句‘大家都存一下,我可能会有事找你们’……
    ……当时被吓得心里一车翻车鱼都死光了,哪能记得存他手机号啊!
    许星洲咳嗽了两声,正经地说:“怎么了,秦主席?”
    电话那头:“……”
    许星洲挠了挠头,问:“找我干活吗,哪里的宣传栏?”
    秦渡:“……我……”
    “真的生气了?”秦渡憋屈地问:“没别的事,不是找你干活。问问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
    许星洲看了一眼自己纸碗里的关东煮,随口道:“黄金蟹粉包、菠菜蛋糕、北极翅、风琴串、竹笋福袋和萝卜魔芋丝。”
    秦渡问:“就这些?不要别的?哪里能买?”
    许星洲用签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碗,确定自己把碗里的东西报了个遍,恶狠狠地说:“我已经买好了,别打扰我吃东西。”
    然后许星洲啪唧一声,把电话挂了……
    外头夕阳金黄,许星洲啃了一口蘑芋丝,然后咬着小签子,朝外看去。
    程雁说:“是谁的电话?”
    许星洲想都不想:“诈骗犯。”
    -
    对面大厦在夕阳下金碧辉煌,百年老校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年轻的学生和教师坐在楼梯上讨论问题,春风吹过时,风里应都是草香,正是江南春好处,便利店门口叮咚一响,年轻的学生们刚打完球,进来买水。
    吃空的关东煮纸碗放在一边,程雁突然说:“……洲宝,五一假期你真的不回去吗?”
    许星洲又咳了两声,说:“真的不了不了,我在学校蛮好。”
    “……是这样,”程雁叹了口气道:“我就说实话吧,阿姨要结婚了,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帮忙撑个门面啥的。”
    许星洲:“……”
    许星洲嘲讽地笑了笑,说:“你和她讲,我五一要去投暑假实习,问了两个报社,他们的社会版主编对我很有兴趣。”
    程雁恩了一声,说:“那我晚上就这么回复她好了,我也觉得太不像话了,都这么多年了,找你干嘛?”
    许星洲无奈道:“是啊,让她就放过我呗。”
    外头篮球场上男孩三步上篮,远处爆发出一阵欢呼。
    下一秒,许星洲手机叮地一声,是一条短信,是个本地归属号——号码在十分钟前打过电话。
    短信的内容是:
    “手机号存一下。”
    许星洲于是规规矩矩地存了名字。
    过了十多分钟,“秦会长”又发来短信,问:“看到短信都不回的吗?”
    许星洲:“……”
    许星洲把短信拿给程雁看,问:“你说这人是不是小学鸡?”
    程雁想起秦渡那个把人当情敌看的眼神,充满恶意地火上添油:“确实是你的不对啊,不怪他训你。许星洲,你收到学生会的‘通知’都不回吗?”
    程雁实在也不是块好饼,‘通知’二字说得格外重,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许星洲立刻表示虚心受教,礼貌地回复了两个万金油似的大字。
    “收到。”
    -
    秦渡看着‘收到’两个字,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网红麻花店排得挤挤挨挨,喧闹非常。
    秦渡坐在车里,外头这条漫长的队列已经足足十分钟没动过了,他一手拿着手机,屏幕突然又亮起,屏幕上是张博的来电。
    秦渡:“……”
    秦渡划开屏幕,接了电话。
    “喂?张博?”秦渡一手握着方向盘道,“你不是吃过这家吗,我刚每个味道买了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张博尴尬地说:“是我女朋友挺喜欢吃这家的……我之前排队给她买过,但是后来发现太难排了,每次都得两三个小时,后来我们就吃隔壁食堂的了……”
    秦渡头大地问:“女孩子到底喜欢吃什么?”
    “鬼知道啊!”张博怒道:“你怎么不问男孩子都喜欢穿什么鞋呢?”
    秦渡想起自己的鞋架上的球鞋,光aj就有七双,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提问有多傻逼。
    张博过了会儿又补充:“福安路有一家moonis-m……你去看看吧,我女朋友刚刚和我说那家的小太阳超级好吃,就是排队也很长,她去排过,半个小时才买到。”
    秦渡:“操。”
    张博说:“网红店哪能不排队啊!师兄你清醒一点好吧!话说我连那个妹是谁来自哪里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你建议……”
    秦渡想了想,艰难地说:“……湖、湖北的吧。”
    “湖北是吧,”张博在那头和女朋友交谈了两句,又对秦渡道:“师兄,周黑鸭啊!冷吃兔啊!不过周黑鸭偏甜,她可能心里有点嫌弃……”
    张博说完,又好奇地问:“话说师兄,那个妹子到底是谁?我见过吗?”
    秦渡想都不想就道:“见过。”
    张博夸张大叫一声:“哇——!在哪里?什么时候?”
    “隔的时间也不太长,”秦渡将卷发往后一捋,道:“就你问我teichmular空间的那天,华言楼门口。”
    张博:“!!!”
    秦渡道貌岸然道:“……眼睛黑黑亮亮的那……”
    张博打断了他,幸灾乐祸道:“——被师兄你抢了雨伞的那个是吧,我记得。”
    “——怎么了?师兄你今天终于下手抢她的吃的了?”
    张博终于提起了没开的那一壶。
    许星洲简直都语无伦次了,简直不敢相信:“……你……你人怎么能这么烂……”
    秦渡礼貌道:“过奖,谢谢你的伞。”
    檐下灯火通明,许星洲憋屈地看了他片刻,把黏在额头上的湿头发往旁边拨了拨。
    “你又不打伞,”秦渡揶揄地说:“我会好好用的。”
    许星洲想了一会儿,自己确实也是在雨里环奈跑了半天,伞也的确是个摆设,一时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反驳他……
    她想了一会儿,心塞地说:“好吧,回头把伞和那个阅读器……我回头去找你拿……”
    冷风一吹,许星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胳膊和衣服,初春的天气,还真是有点儿冷。
    秦渡说:“好,没问题。”
    然后秦渡撑开伞,走进了无边的雨里。
    许星洲懵逼地目送他,然后发现秦渡单手撑着伞,摸出个车钥匙——接着外头一辆车哔哔一声亮起温暖的光。
    许星洲:“……”
    这人根本就是有车好吗!他平时开车来上学的?有车还要抢伞?话说这人也太糟糕了吧!
    许星洲简直觉得不可理喻,她甩了甩头,只得将其归类为瞎逼把妹的报应,然后冲进了雨里。
    常言道春雨如酥,但夜里的春雨却犹如冰水,淋在身上颇为要命。许星洲在雨里跑了两步就有点想追上去扎秦渡轮胎——但是她转念一想,那车看上去好像不便宜,还是改为每天在他挡风玻璃上画唧唧吧。
    画唧唧是不是又有点限制级……最近还在严打应该不会被保安大叔骂一顿吧……许星洲一边想一边踩进雨里,还有什么方法能报复秦渡吗?
    雨水冲走路上花瓣,下一秒,身后雨突然停了。
    许星洲回头一看,秦渡撑着伞,道:“我送你回去。”
    许星洲简直感动得无以言表……
    ……可见这人还没这么垃圾!
    然后许星洲感动地说:“不麻烦你了,学校的夜路没这么不安全,我自己就能回去。”
    秦渡:“哈?”
    秦渡嫌弃道:“和你走夜路有什么关系,别感动自己了吧。我送你回去,拿你的伞回家而已。”
    许星洲也不恼:“……可是……”
    ——可是你不是有车吗,你开车回家不就好了……
    许星洲终究没把那句话说完,说不定是他的车坏了呢?按以往和直男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如果打开了这个话题,估计就得一路上和他聊车了……
    同撑一把伞和直男聊车!许星洲想到这场景,立即一个寒噤。
    “谢谢你,”许星洲斩钉截铁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雨水敲打着伞面,许星洲被风一吹还是觉得冷,她抱着胳膊抬头看伞面,路灯映着伞上金黄的星星,像是雨夜仅剩的星空。
    “……你宿舍在哪里?”秦渡问:“南院?”
    许星洲嘴唇冻得有些发青,点了点头。
    路灯将雨丝映亮,春夜的雨水让许星洲有些昏沉。夜色里秦渡撑着伞,手指修长有力,妖风吹过时伞都稳如泰山。
    秦渡将伞交给星洲,道:“拿会儿。”
    许星洲嗯了一声,接过了伞柄,秦渡将自己的外套脱了。
    “下周还我。”秦渡把外套递给许星洲,威胁道:“不准渍上饭味儿,尤其是蒜。”
    许星洲也不伸手接,打着哆嗦道:“算、算了吧……我浑身都湿透了,不过好处是我不容易感冒。”
    秦渡:“你当我愿意给你啊?”
    他把外套丢给许星洲,又威胁道:“弄上蒜味我就揍你。”
    许星洲:“……”
    许星洲一向不喜欢受男生照顾。
    以她从小到大的色相,本来应该是可以活在异性的簇拥里的——但是十九岁的许星洲人生却和这种簇拥没半点关系。她常年只和女孩厮混在一处,不谈风月,像是仍是个孩子的心性。
    秦渡看了她一眼,只看到那姑娘眼睫纤长,犹如盛夏葡萄藤的树影。她嫌弃地看着那件湖蓝的外套。
    秦渡看着她,只觉心头忽而炽热,像是春夜燃起的篝火。
    他们两个在伞下并肩而走,许星洲好奇地张望外头的雨,过了一会儿又伸手出去接,张着手,任由冰冷的雨水在手里汇聚。
    那个幼稚的动作许星洲做的是如此自然,丝毫没有媚世的意思,也半点不顾忌别人的目光。
    许星洲突然道:“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会揍我呢。”
    秦渡:“揍你干嘛?”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算账吗?”许星洲满不在乎地说:“我刚刚都脑好了,你如果揍我我就撒丫子朝树林里跑。”
    秦渡眼皮都不抬,啪唧一声,拍了她额头一巴掌……
    许星洲:“你干嘛!”
    秦渡:“欠收拾。”
    秦渡拍完,还在许星洲衣服上擦了擦手……
    许星洲简直毫无反抗的余地……
    秦渡一手撑着伞,一手在许星洲衣服上擦完,还是觉得不干净,就直接去翻她的包找卫生纸,把手擦了。
    许星洲不敢反抗,只敢小声逼逼:“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收拾我!搞清楚这一点好吗?”
    秦渡撑着伞,擦着手漫不经心道:“中国讲究天地君亲师,师兄占了个师字。”
    许星洲:“……”
    许星洲简直想打他:“谁是我师兄,你?你除了比我高一年还有什么我必须尊重你的理由吗?”
    秦渡:“你可以不叫。不如说,你叫过吗?”
    许星洲一时接不上话儿,只能和他并肩走在雨里。校园最老的建筑矗立数十年,前方南院公寓区的灯温柔地亮起。
    秦渡突然道:“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许星洲:“诶?”
    “……我和你不太一样。”秦渡终于看了许星洲一眼,说:“我没有你这种生活的激情。”
    许星洲一愣:“……我大概是因为……”
    我大概是因为我太珍惜生活了,许星洲想。因为生活于她而言,太容易破碎。
    然而还没等她认真回答,秦渡就欠揍道:“——不用因为了,因为你没我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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