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

104.番外:荷马墓上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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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满60%请过一天再来看吧~  许星洲十九年人生, 历来都担任着食物链顶端的讨厌鬼的角色, 她堪称一只混世大魔王,却又从来没人对她生气——毕竟她充满了美色和欺骗性, 加上又很跳,大家都对她宽容得很。
    ——而如今这位混世魔王,终于遇上了自己的天敌。
    老教授沉思片刻,道:“确实,要对师兄有应有的尊重。”
    许星洲:“……那个老、老师……”
    秦渡立即道:“谢谢老师。她对我没大没小很久了。”
    下面登时一阵能掀翻屋顶的笑声, 甚至有男生大喊道:“许星洲你为什么对他没大没小!”
    许星洲在心里给秦渡和起哄的狗东西上了一车人身攻击, 羞耻得简直想把秦渡的脖子拧断——然而拧断他脖子是不可能拧断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蚊子般叽歪了一声:“……对不起。”
    秦渡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头,透过遮眼的卷发望向那个姑娘。
    然后许星洲屈辱地说:“——师、师兄。”
    秦渡终于满意了, 对老师微一欠身,表示感谢。
    老教授道:“行了,散了吧。下次别在课堂上打架。”
    于是闹剧暂时告一段落,教授又重新开始讲课,阳光洒进八点钟的六教,在黑板上投出斑驳的光影。许星洲这下简直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回自己的位置上就砰地栽进了课本,埋在里头不肯抬头了。
    秦渡翘着二郎腿,大马金刀地坐在许星洲旁边。阳光在他身周镀出明亮的光圈,一支山樱探入窗中, 将青年衬得犹如漆画。
    三分钟后, 许星洲不动声色地远离了漆画十公分……
    秦渡抬起眼皮, 看了她一眼,许星洲挪了挪屁股之后,不再咕涌,仿佛无事发生过。
    秦渡终于出声提醒道:“我要是你,我现在不会不听讲。”
    许星洲趴着,愤怒一锤桌子:“关你屁事!我没有力气听!”
    “行。”秦渡闭上眼睛,说:“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了。”
    喜鹊在榆树上驻足,许星洲趴着看窗外的鸟和花。团团簇簇的花犹如染红的云,又被阳光映得透明,楼外的林荫道上,大学生三三两两去蹭教工食堂的豆浆。
    “……吃完饭开黑吧超哥!”
    风中传来他们的声音:
    “反正今天那个老师也不点名……二百人的大课……”
    他们远去,世界安静了片刻,只剩风吹过花叶的声音。片刻后楼下有师生急切地争辩着什么:“……老师,可是人的社会性决定了其媚世的特征……”
    他们争论的声音逐渐远去,过了会儿,有女孩激昂道:“我认为这样评价康德对形而上学的看法是一种谬误……”
    许星洲在楼下鼎沸的人声中,闭起眼睛,任由春风吹过。
    ……
    天刚下完雨,阳光却露出了头。
    围着篮球场的铁丝被扯断了,食堂菜香袅袅。讲台上的教授白发斑斑,世上的年轻人却热烈而嘈杂。
    能活着真好啊,许星洲天马行空地想: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什么,比在春日早晨的应统课上闭眼小憩更舒服的事了。
    “……我们下面的这道例题,”教授拍了拍黑板:“还是老规矩,找个同学告诉我们答案。”
    许星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惬意地滚了滚,把包垫了,打算正儿八经地睡一觉。
    教授翻出花名册,沉吟道:“我看看,到底是叫哪个倒霉蛋呢?”
    大家又开始笑,许星洲也觉得好玩。他们这位老教授曾是新中国第一批海龟,非常能接受新鲜事物,而且确实挺与时俱进——好像他还有微博来着,在微博上也相当活跃。
    “……学号53结尾的,”教授念出万众瞩目的倒霉蛋的名字:
    “——许星洲同学。”
    许星洲脸上还都是趴出来的印子,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哈??”
    -
    什么还有例题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例题?这门课这么喜欢讲例题的吗?例题是什么?例题在哪里?怎许星洲一时间甚至不知该从何问起,简直是又尝到了天打五雷轰的滋味……
    秦渡慢吞吞地睁开眼睛,道:“许星洲,我提醒过你了吧?”
    许星洲:“……”
    许星洲一上午吃鳖吃到懵逼,简直怀疑秦渡这个人是不是挟着她的水星逆流而上三千尺了。事到如今只好凭借聪明才智口算!她眯起眼睛朝黑板上看,终于看到了一行每个字都认识、拼凑在一起就变成天书的例题。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初二的第一节数学课上捡了个铅笔,这辈子就没再听懂过数学课?
    当了十年尖子生的许星洲,居然在大二这一年,深切体会到了这种苦痛。
    老教授严厉地质问:“许同学,你不会惹出这种乱子都不听课吧?”
    许星洲难以启齿:“……老师……”
    老师我没听讲,这句话怎么能说出口?
    秦渡欠揍道:“我会,跪下求我。”
    跪你妈!许星洲内心怒火喷涌而出,简直想要出钱雇喜欢的太太把秦渡写进抹布文凌辱一万遍啊一万遍!
    秦渡地抬起眼睛,看着许星洲,很拽地重复了一遍:“——跪下求我。”
    许星洲又被老教授一斥,彻底没辙了……
    一上午的周旋终于以许星洲的三连败告终,许星洲苍白地道:“……跪着求你。”
    秦渡洋洋得意地说:“你叫我什么?”
    许星洲绝望道:“……秦师兄。”
    那声秦师兄叫得实在是太绝望了,简直有种卖父求荣的感觉,像是西西弗受诸神惩罚推石上山,又像大饥|荒穷人易子而食,更如签订丧权辱国条约像李鸿章一样遗臭万年……
    秦渡颇为满意地一点头:“这不是会叫么?”
    然后他撕了张便利贴,朝上头写了俩数字,手指点了点纸条说:“念。等会儿记得兑现你跪我的诺言。”
    他是心算的吗?那么长的公式和已知数据?心算?许星洲头一次接触数科院骚操作,简直惊了……
    然而那股震惊劲儿还没过去,秦渡两指推着那张便签,颇为犹豫地道:
    “有点儿后悔。能改成磕头吗?”
    许星洲:“……”
    许星洲一股邪火瞬间直冲天灵盖:磕你亲爹!
    许星洲拿着那张黄黄的便签纸,终于意识到自己那天晚上惹的,是一个比自己恶劣一万倍的人渣。
    -
    自许星洲有记忆以来最惨痛的一节课,随着刺耳的下课铃而落下了帷幕。
    她捂着饱受折磨的心口收拾包,把课本夹着笔合了装进包里,桌上满是阳光和花枝的影子。然后秦渡拿起了她的kindle,扫了一眼。
    ……
    ‘我仍然会连续数周躺在床上,就因为有时候我连起床都难以做到。每当严重的焦虑袭来而我甚至无法站着与它搏斗时,我会躲在办公室桌底下。’
    那本书——屏幕里这样写道。
    ‘——可一旦我有力气起床,我会再次让自己疯狂地高兴起来。这样不仅是为了拯救我的人生,更为了构筑我的生活。’
    ……
    这是什么书?秦渡懒得不往下看,不置可否地将电纸书递给许星洲,许星洲嘀咕着道了一声谢谢。
    秦渡说:“你不是要跪着给我道谢吗?”
    许星洲二话没说,将包砰地放下,两只小手指弯成膝盖,砰地砸在了另一手的手心中间。
    “正式给您下跪,”她情真意切地说:“还能给您磕头。”
    说着她还让手指小人伸出剩下的爪子(两个手指头),板板正正地磕了个头,又认真地问:“三跪九叩要吗?”
    秦渡盯着那只小贱爪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约架?”
    许星洲毫不犹豫:“再说八,你做好心理准备再来!”
    “自报下家门,”秦渡漫不经心道:“我没你那么厉害,没学过格斗,只是从十五岁开始坚持健身而已,六年。”
    许星洲十分冷漠:“哦。”
    然而许星洲心里流着宽面条泪想,一看你的体格就知道你很能打啊!她思及至此又把两周前瞎逼撂狠话的自己在心里暴打了一万顿……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事干嘛要去英雄救美啊!
    秦渡想了想,又戏弄道:“对了。”
    许星洲顽强道:“你说吧。”
    “我的朋友也都很想找你聊聊。”秦渡慢吞吞地说。
    许星洲似乎想要发问,接着秦渡一抬手制止了她,说:
    “别误会,不是带你去让他们见嫂子。”
    许星洲:“我没有——”
    “是我那群,”他打断了那个姑娘的辩解,简直忍不住幸灾乐祸:
    “那天晚上和我一样,被你抢了马子,目送你带着一群妹扬长而去的朋友。”
    秦渡说完端详许星洲如遭雷劈的表情:她那一瞬间毛炸了,满头乱糟糟的毛,眉毛要哭似的皱了起来。
    妈的,秦渡只觉自己几乎疯了,这女孩有点可爱。
    “换到今天了,”窗帘缝隙内晨光熹微,程雁拽了拽许星洲的被子:“起床上统计课,智障。”
    许星洲憋在被子里,痛苦地喊道:“……我要请病假!你们不要叫我了!”
    李青青也喊:“爱请不请,反正戴老师上课不点名,要我看连给导员打电话都不用,顶多也就是这门课容易吃d……”
    许星洲鲤鱼打挺式起床,十分钟内洗漱完毕,背了包绝尘而去。
    李青青:“……”
    李青青喃喃道:“吃d对她这么有杀伤力的吗?”
    程雁专心画着眉毛道:“……当然了,她大一浪过头了,gpa还得靠这些课往上拉呢。”
    “你别看她是个傻逼,”程雁想了想,补充道:“可是关键时候还是很拎得清的。”
    -
    清明小长假刚刚结束,又是早第一节课,饶是阳光正好,空气中都仍然弥漫着一股‘为什么要上课’的怨气。
    许星洲一天晚上都不怎么想睡觉,刷了一天晚上的微博,早上起床素面朝天,头发乱糟糟地披着,半点光鲜亮丽的样都没有,还有点黑眼圈,戴了个大框眼镜遮了一下。
    应统教室在第六教学楼,简直要横跨大半个校区,许星洲满头头发毛毛糙糙的,加以假期第一天摔的脚还不太利索,走的尤其慢,索性连早饭都不吃了,只求不迟到。
    她一路昏昏欲睡地走过去,在六教门口的大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只觉得自己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耳朵后面能飞出小鸟来,又把自己逗笑了。
    ——如果要飞出鸟来,希望是红嘴蓝鹊,她摸着自己的头发胡思乱想。
    下一秒,她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许星洲?”那个道貌岸然的声音在楼梯上道:“不怕迟到了?”
    许星洲:“……”
    许星洲一向不记仇,加上晚上看了好几集摩登家庭,气早就消了——然而就是因为气消了,才不想见到秦渡。
    楼上墙上满是花影,桃花枝从窗畔探了进来,秦渡身型结实修长,靠在窗边。
    许星洲眯起眼睛看着他……
    秦渡今天早上从头武装到脚,眉毛都修了,看人时锐利且极有魅力,衬衫剪裁合体,还戴了个银框眼镜,从一个浪荡混蛋摇身一变,成了个斯文败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长得就硬挺,连这种风格转换都毫不生硬,还有种难言的骚气,往教室门口一站,简直吸够了注意力。
    许星洲:“……”
    许星洲心想:“骚鸡。”
    “……我那天下午,”骚鸡秦渡硬着脾气说:“确实不应该抢你吃的。”
    许星洲隔着镜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秦渡心里简直咯噔一声,艰难地说:“我……”
    然后许星洲突然眉眼一弯,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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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相媚好,花枝柔软。
    阳光下,许星洲眉毛细细的,眼睛弯得像月牙儿,笑着问:“秦渡,你居然真的会为了一个猪扒包道歉呀?”
    秦渡:“……”
    许星洲欢呼一声:“耶我赢了!”
    许星洲喊完就背着包跑进了教室,里头老教授已经打开了课件,许星洲钻进了阶梯教室前几排,找了个空位,坐在了学生堆里。
    这样秦渡绝对就没脸跟进来了,许星洲想,毕竟看他那个模样这次自己很难全身而退。许星洲在教室靠窗一排坐好,身周全是同学,她把书和笔袋一字排开,托着腮帮发起了呆。
    ……不过话说那个小kindle是不是还没能拿回来……许星洲胡思乱想,肚子咕噜一声响,她拍了拍前面学委的肩膀。
    “……宝贝儿,宝贝儿。”许星洲小声道:“我好饿,有吃的吗?”
    学委想了想道:“只有一包橡皮糖,你吃吗?粥宝没吃早饭?”
    然后学委将橡皮糖丢了过来,许星洲饿得肚子咕咕响,正准备将包拆了,就听到旁边椅子吱嘎一动。
    -
    “……那个……”旁边的女同学为难地说:“这位同学,我不认识你,你是来蹭课的吗?”
    秦渡说:“我蹭这个课干嘛,我全国数学联赛金牌,保送来的。”
    那个同学:“……”
    那同学简直被这句话活活噎死,尴尬道:“那……那这位同学你来干什么,我就更不懂了啊……”
    秦渡伸手一指许星洲,道:“她欠我钱。”
    那个同学:“……”
    许星洲:“……”
    许星洲第一反应是,应该拔腿就跑……
    但是她本来就是坐在靠窗一排了,要逃命大概只能跳窗,因此秦渡走进来坐定,直接就将她挤得无处逃生。
    许星洲憋屈地说:“你撒谎,我没欠你钱……”
    秦渡眯起眼睛:“我给你算算?酒吧那天晚上最后账单都是我付的。”
    许星洲一听到‘那天晚上’四个字就羞耻至极,捂住耳朵喊道:“我听不见!”
    上课铃声响起,许星洲又嘀咕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话诚不我欺,还是女孩子可爱。”
    秦渡:“……”
    秦渡团了许星洲的书,作势要拍她,许星洲立刻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脑袋。
    但是秦渡没揍她,只把许星洲炸起来的毛拍扁了,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脑袋问:“女孩子为什么好?”
    许星洲想了想,只得诚实地说:“因为可爱啊。”
    秦渡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奇怪地问:“……许星洲,你是不是从小没和爸妈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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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星洲闻言愣了一下。
    春天在地平线外铺展开,春花灿烂,年轻人的笑声穿过风和柳絮。秦渡伸手摸了摸许星洲的脑袋,安抚似的揉了揉刚刚拍的地方。
    “一般都这样,”秦渡从她头发上拽下一根柳絮,说:“你从小到大爸妈应该都不在身边是吧?一般会有一点情感缺失。”
    许星洲艰难道:“……算是吧。”
    然后许星洲又小声说:“……我是我奶奶一手带大的。”
    秦渡摸了摸许星洲的后脑勺儿,问:“怪不得。你这么皮,你奶奶是不是经常忍不住想揍你?”
    许星洲啪唧一声拍掉了秦渡的手。
    “你别以为都和你一样,她最喜欢我了,”许星洲不满道:“我奶奶小时候给我念小人书,还会给我煎小糖糕,我摔跤哭了会哄我说话,我奶奶天下第一。”
    许星洲说那句话的时候阳光洒了进来,春风吹动浅绿窗帘。
    秦渡哦了一声:“她真的不揍你?”
    许星洲心虚地说:“……很、很少的。”
    秦渡看着许星洲的眼睛,问:“拿什么?”
    许星洲眼神游移,做贼心虚地说:“鸡毛掸……掸子?”
    鸡毛掸子,显然还有。秦渡继续盯着她。
    许星洲又说:“……拖、拖鞋,衣架,炒饭大铁锅……奶奶没打上来!我奶奶人可好了,都怪我天天在外面当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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