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偏要以身相许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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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无需大伯父再说什么了,玲珑颤着声音上前道, “祖母, 我在这儿,我回来看您了……”
    孟老太太看着忽然凑到床前来的姑娘, 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玲珑红着眼眶道,“我死里逃生, 日夜念着祖母,便辗转一路,回来看您了……”
    眼前的孙女儿有血有肉, 再不是平日空想的那个名字, 孟老太太百感交集,一向将人拉进怀中, 也颤着声道,“哎呀丫头啊, 你要把我给吓死啊……”
    祖孙俩忍不住一阵抱头痛哭。
    孟侯爷在旁看得担忧, 想上前去劝劝,却被张氏拉住,张氏悄悄道,“老太太憋了这么多天,哭出来也好, 反正人已经回来了, 这是喜极而泣。”
    孟阔于是点了点头, 顿足旁观, 心中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他心知老娘是个倔强要强的老太太,常年绷着,此时释放一下情绪也好。
    眼见着场景,郑氏可是彻底懵了,忙来到张氏跟前,问道,“大嫂,这是怎么回事?宫里不是说玲珑没了吗?”
    张氏只是道,“等老太太缓过这股劲儿,听玲珑自己说吧。”
    连张氏也卖关子!郑氏心里谜团不解,跟猫爪挠似的,好在孟老太太也奇怪着呢,等缓过来,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一说。”
    玲珑面不改色心不跳,将之前讲述给大伯夫妇的话又说了一遍,老太太听了,直念阿弥陀佛,“老天爷开眼,真是万幸万幸,救了你的那丫头呢?可跟你一起回来了?我可得好好谢谢她!”
    玲珑擦了擦泪,连连点头应是,没了爹娘,所幸还有祖母,世上总归有人疼她的。
    心间正温热,却见一旁得郑氏眼睛一亮,“玲珑既然好好的,那咱们该同京中去信,叫宫中来人接啊,还有那些救人不力的,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然话出口却未见有人回应,玲珑委委屈屈的看了眼祖母,又把脑袋覆在老人家腿上,道,“我离家三载,日夜思念家中,而今死里逃生一回,已对那个皇宫心灰意冷,只想陪在祖母身边……”
    “不回去了?”就见郑氏一脸惊讶,看了看大房夫妻,道,“这……宫里头还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却见张氏无动于衷,唯有孟侯爷上前两步,俯身同孟老太太道,“娘,玲珑此番回来不是小事,其中诸多事宜,需要与家中商讨,您看,把三弟叫来,咱们一起商讨一下可好?”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孟老太太自然明白长子话中之意,眼见那失而复得的孙女泪眼灼灼望着自己,叹了声气,点头道,“说得是,去,把他们都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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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西斜,一家人终于聚齐了。
    老太太的院里,大房孟阔夫妇俩及他们的儿子,十八岁的侯府世子孟林皓,三房孟津夫妇带着他们的女儿孟芷心,儿子孟林淼,六人齐聚一堂。
    其实大房孟侯爷夫妇除过儿子,还有两名女儿,孟兰心与孟蕙心,只是都已出嫁,今日事情突然,孟侯爷并未知会她们。
    晚辈们到齐不久,便见老太太从里间走了出来,众人纷纷立起身来。
    眼见老太太精神头比前些天强了许多,长孙孟林皓眼睛一亮,几步上前道,“祖母,您今日好些了?”
    见此情景,三房那边,郑氏眼疾手快,在小儿子耳边嘱咐了几句,又将其往前推了一下,就见小公子孟林淼也站出来,学着堂兄的样子说,“祖母,您今日可好些了?”
    小家伙被娘推的,连脚步都有些踉跄,孟老太太只当看不见,点头说,“好多了,好多了。”便在圈椅里坐了下来,又伸手叫众人坐下。
    人已经来齐,孟侯爷身为一家之主,发话道,“今日请大家过来,乃是有件事要告知你们,宫里的消息出了差错,咱们的三姑娘并没有淹死,她被丫鬟所救,重获生机,只无奈没被宫中搜救的人发现,她现如今已经回了侯府……”
    大房夫妻自然是知情的,归功于三房夫人郑氏的宣传,三房那边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因此现如今场中,唯有刚刚从书院回家的勇毅候世子孟林皓才得知此消息,一时惊讶非常,“爹,您说的可是真的?”
    孟侯爷点了点头。
    然没容孟林皓说句什么,三老爷孟津便抢先问道,“依大哥之见,这事该怎么处理?宫中人才走不多时,咱们派人去追,应该还能追上吧?到时候好好与人家说一说,应该能将此事弥补回去。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玲珑嫁得可不是一般人家,这事往好了说,是玲珑走投无路自己找了娘家来,若是往坏处想,便是宫中要给她安个欺君的罪名,咱们恐怕也无力辩驳啊!”
    自打从郑氏口中得了消息到现在,这些话已在孟津肚子里憋了许久,玲珑回来,于他而言弊大于利,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丫头给劝回去。
    除过小公子孟林淼还一脸懵懂,三房几人都支持孟津的说法,一同期待的望着孟侯爷。
    而侯夫人张氏虽然一向不喜欢三房那一家子,但对孟津的说话也是不无赞同,毕竟玲珑此番胆子太大了,稍稍不慎,必定要连累家人啊!
    面对众人的一片期待,孟侯爷却神色凝重,正待说话,却先听内室中先传来一女子声音,“我此次回来,便没打算再回去,三叔,你还是抿了这想法吧!”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瞧见一女子由内室里出来,正是玲珑。
    孟津已经料到玲珑就在一旁,然而此时见她出来,脸上很是难免难看。
    孟津自认占理,耳听她说不打算回宫,立刻便问道,“人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你是受了册封的娘娘,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宫?你可知道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会给咱们孟家带来什么影响?”
    郑氏也在旁帮腔,“你三叔说的是啊玲珑,便是寻常的人家,出嫁的女子若想回娘家,要么和离,要么拿休书,没有不明不白的回来的,你既已是皇家的人,哪有这样悄悄回来的道理?咱们侯府若是知情不报,那可是要获大罪的。”
    “哦?”玲珑冷笑一下,“三婶的意思,要去告我的状,叫宫里把我抓回去?”
    郑氏一噎,左右瞥撇周围人的脸色,摇手道,“我可没这样说。”
    见她语气不善,孟津便更加不客气起来,又道,“你三婶是在好言劝你,哪里是要叫人来抓你了?玲珑,做人不可太自私,你的去留关系咱们整个孟家,你祖父辛苦打仗挣下的爵位,咱们孟家上下几十口子的人命,可都握在你手里呢,你岂能只为了你自己想?”
    三老爷习武读书都不出色,歪理倒是很有一手,譬如当年入宫,圣旨原只要求从孟家选一名女儿,并未指定是谁,当时二姑娘孟蕙心,三姑娘孟玲珑都适龄,论理,大房孟侯爷嫡出的二姑娘比二房的三姑娘更名正言顺些,哪知玲珑听了三叔的一番忽悠,竟主动要求进宫,而二姑娘本也不愿进宫,于是才有了玲珑那悲苦的三年。
    那都是前尘往事,已然发生,再纠结无用,而现如今的玲珑不是昔日软弱没主见的玲珑,不会再轻易被他唬住了。
    玲珑笑了一声,又流出无限悲哀,叹道,“我此番好不容易从阎王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吃尽苦头回到临安,见到各位亲人,三叔一句关问没有,张口就拿家族大义来压我,实在叫人心寒,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有这么大本事,能左右咱们孟家的命运了?”
    她拿帕子遮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记得当年三叔劝我进宫,把那个地方描述的多好,我年幼无知,一时轻信,等入到宫中,才知那是什么情景。皇上独宠徐贵妃,连皇后都甚少理会,更别说我们这些后入的嫔妃,三年来,竟连同皇上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看着我到了这个年纪,日后只会年老色衰,愈加引人厌弃,你们觉得,我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希望吗?”
    眼见众人无语,她再接再厉,继续道,“临安远,你们或许还听说吧,就在前些时候,皇上终于决定要临幸别人,那时我病了几个月,自然没这个福分,然而那位被选中的贵人,却在当夜就暴毙而亡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宫中险恶,绝非一般地方,如若选中的是我,我恐怕也难逃蹊跷死因,此番是我命大,有明月救我,如若明月不会游水,我恐怕就真的死了,也不会有同你们说话的机会了。”
    她声声泣泪,叫闻者伤心,张氏来到她身边轻拍她后背安抚,而被指责的三老爷孟津,终于一时无话了。
    忽听哗啦一声响,侯府世子孟林皓一下立起来,握拳道 ,“没料到三姐姐这些年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常听说宫中凉薄,居然如此冷酷,依我看,姐姐好不容易回来,若不想回去,就算了吧。我身为孟家儿郎,更有责任撑起家族重任。”
    少年郎年轻冲动,却是真心为姐姐着想,此话一出,孟老太太点头道,“皓哥儿说的还像话。”
    这摆明是说刚才孟津说的不是人话,孟津一噎,“娘……”却没说出什么来。
    郑氏也很不乐意,开口道,“玲珑,你三叔是心急了些,可并没有恶意,还不是再为咱们孟家着想?毕竟你嫁得可不是一般人家,若是叫人知道你不愿回宫,那可就麻烦了!”
    玲珑擦了擦眼泪,问道,“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她丝毫不为所动,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孟三爷急了,语气更加直接起来,“就算我们不说,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难保别人不会发现,这家里下人谁不认识你?听长辈一句劝,不如早些回宫吧,将这里头的误会解释清楚,你还是你的贵人娘娘,要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告发,那可是无可挽回的大过了!”
    然玲珑依然不为所动,摇摇头,“我不会再回去的。”
    这下事情可算陷入了僵局,孟三爷没法,只好看向孟侯爷,“大哥,您想想办法,入宫侍奉君王,那是多少家族都盼不来的好事,咱们侯府的生息,不能毁在玲珑的任性上啊!”
    孟侯爷心里早有了主意,此时在心间沉吟一下,终于发话道,“你三叔说得对,此不是小事,你毕竟是在此长大的,时间一长,难免泄露风声……”
    玲珑心间一暗,大伯父这是也不愿自己回来吗?
    却又听孟侯爷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必心间已有打算,不防说来听听。”
    玲珑眼睛一亮,看来大伯父并非反对之意,而是要她表达心间想法。
    心里有了数,她道,“我知身份是个大麻烦,没关系,孟家三姑娘的身份我不要了,未免亲朋与下人们认出,我搬出去单独住就是了,择处僻静些的,无人认识我的地方。只不过我一个小女子,还需营生度日。”
    她顿了顿,特意说道,“当年爹娘走时,曾给我留下了不少遗产,还记得我娘说,那是要给我做嫁妆的,虽然入宫不需要嫁妆,但我现在已经回来,还是拿到手中为好。”
    这话一出,便见三房夫妻面色一变。
    千防万防,这句话还是来了!
    正着急着,却又听她道,“我只是不想赴死,并非要连累诸位亲人,放心,孟玲珑已经死了。我往后自立门户,自生自灭,只求各位看在血浓于水,替我守住身世,否则一旦泄露出去,我捞不着好,你们也一样!”
    她还活着,她再一遍告诉自己,却也仍有些不明,方才那心惊胆战的一幕,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仅是一场噩梦?
    那时的她,好不容易迎来被皇帝临幸的机会,却在皇帝到达漪澜殿之前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的那么快,无声无息,甚至连贴身的明月也不曾察觉。
    还有临死前那极度痛苦,却丝毫使不出力的感觉实在叫人后怕,令她觉得自己仍是闷的,她用力扯开床帐,叫外头的光线与空气扑了进来,试图缓解心头重重叠叠的窒息感。
    动静引来了他人,一盏烛光由远及近,烛光之下,映出明月充满关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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