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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阳光充足的冬日午后, 没开暖气的房间内寒气逼人。
陈子期窝在沙发上, 举起手中的资料看, 看完就揉碎、扔地上,直到毛绒绒的地毯上全是碎纸团。
男人穿一件白T恤和睡裤,手脚冰凉的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找吃的。
不过, 连酸奶跟香蕉都没了, 冰箱里只有啤酒,整间屋子空空荡荡,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他无语地揉了揉发,正想准备叫外卖。
手机响了。
陈子期接起电话。
“妈。”
“一听你声音就是刚睡醒。”叶曼温柔地问:“吃午饭了吗?”
平静答道:“吃了。”
“又是吃外卖吧?”叶曼很了解他儿子:“老吃那些没营养的怎么行,我让赵佳乐去给你做饭!”
陈子期歪头夹住手机, 打开一罐啤酒, 喝了口:“不用, 我下午出门。”
“大周末的,能有什么事?约会啊?”
叶曼的唠叨声通过听筒,喋喋不休地传来。
“你交了女朋友要带回家给妈看看。你这孩子, 我也不要求你现在结婚,但总该谈恋爱啊!别老忙工作, 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人生大事也要抓抓紧!”
陈子期开了公放, 把手机扔地上, 就当在听音乐。
拿起电脑开始写代码。
房间温度愈低, 意识便愈加清醒。
时间都变得缓慢。
他喜欢这种感觉。
下午的时候。
秦绵绵突然来了通电话,乐道:“陈子期,过年好啊。”
男人一脸惊讶,扬起眉梢。
“早了点吧。”
“不早啦,我侄女都放寒假了。哎呀,现在一年比一年过得快,咱们出去,孩子见了都得叫大叔跟老阿姨了。再过几年,我儿子都得结婚了。到时候你包红包得大点啊。”
秦绵绵也是个话痨。
不阻止的话,能一直说个没完。
“老阿姨。”
陈子期问:“找我什么事儿。”
“差点忘了!”
秦绵绵一拍脑袋:“喂,今晚的同学会你来嘛?”
“什么会?”
“就明初的高中同学会啊!你耳朵聋啊?”
陈子期真是服了谭定他老婆,生了孩子女人会变傻,这谁说的来着。
“今晚同学会,你下午给我打电话?”
秦绵绵在电话那头傻笑:“哈哈哈哈,我这不是知道你肯定来不的嘛……好吧,你到底来还是不来?”
“有时间就去,地址发我。”
他还是这答案。
年年都这样,一次都没去过。
*
晚上的聚会地点是在锦绣楼吃苏州菜。
秦绵绵每年都过年期间组织同学会,已是经验十足,未婚的坐一桌,结婚了的坐另一桌,包厢满满当当二十几个人,同学来得还算齐全。
酒足饭饱后,在场的都是成年人,聊的内容也奔放了起来。
有个未婚的女同学总缠着秦绵绵问副班长怎么没来?
“就是,陈子期也太不厚道了,每次同学会都不出现,美国总统都没他忙!”
旁边已婚的男同学忍不住调侃道:“你们别肖想陈子期会来了吧,人身价跟咱们可都不一样!现在还行,你打电话过去还会接,等过几年他公司上市,绝对人找不着。”
“这身价再高,谭定不也来了吗!”
“谭定那是来陪他老婆!”
席间都在讨伐陈子期。
秦绵绵尴尬地低头吃菜,谭定是个傻的,早喝糊涂了,摇手道:“你们别误会,陈子期他呢,不是摆谱不来,他是近乡情怯!”
“近什么乡?什么情?”
女人好奇地过来打听:“难道是咱们班有什么人是他不想见到的?那会是谁啊?”
谭定意识到自己多话了。
不肯再说,起身跟其他同学去敬酒。
“我不理啊,你今天必须给陈子期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似乎是喝多了,女人无理取闹起来。
她高中的时候就暗恋陈子期,可那会儿大家心思都放在念书上面,没想过要表白,结果这么多年过去,都还男未婚、女未嫁,这念想就愈加浓烈。总得给她一点机会不是吗?
这一闹腾,场面僵住,顿时都有点下不来台。
陈子期若是今天不到场,大概会不欢而散。
秦绵绵给老公使眼色,让他赶紧想想办法。
谭定妻管严。
不得不乖乖听令。
先去了趟厕所,在阳台上抽着烟,磨蹭半天,终于个陈子期打过去一个电话,哭道:“兄弟啊,我喝多来了,来锦绣楼接一下啊。”
陈子期听了这话,就直接挂断。
谭定欲哭无泪。
拿起手机给他发无数条短信过去。
【你不来,我老婆生气了。】
【真不来啊?同学都想你了!】
【来吧来吧,以后哥们不霸占你办公室了。】
……
好久,陈子期才回了条【等着】
谭定喜极而泣。
一抬头,阳台底下,锦绣楼的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加长悍马,威风凛凛,竟出动酒楼保安来帮忙开门。
继而车里下来一群人,看打扮,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
“我日。”
谭定吐槽道:“玩群。p啊。”
他喝得晕头转向,模模糊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谭定呆了:“……没搞错吧?”
再定睛一看,人已消失不见。
估计看错了,那人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这么想着。
*
写完最后一条代码。
陈子期才出门。
他也没开车,反正铁定要喝酒,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就去了。
穿着牛仔裤跟灰色卫衣,头发软塌塌地盖住额头,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鬼才看得出这人什么身价,说是CEO没人信,倒像是个穷苦大学生。
“师傅。锦绣楼。”
陈子期报了目的地之后,就开始玩游戏,是C.T新上线的一款手机游戏app,在付费下载榜单排名靠前。
路程挺远的。
五十几岁的出租车司机老跟他聊天。
“锦绣楼那地方老贵了吧,我听说随便几个人吃一桌就上万呢,你看着还是个学生吧?是去吃饭还是工作啊?”
陈子期边打游戏边说:“去兼职,勤工俭学。”
“哦,好孩子。”
司机表扬道,又批判了下社会风气。
“现在这世道有钱人多了,就是铺张浪费,一顿饭吃几万块,怎么不想想山区里小孩书都没得读。”
陈子期碘着脸,继续装大学生。
笑道:“嗯,我学费都自己挣的。”
司机竖起大拇指:“真是不错!”
……
下了车。
他慢悠悠地望酒楼方向走。
等电梯的时候,被保安拦了下,很是客气地:“请问、您去哪个包厢?”
“嗯?”
陈子期推了推眼镜,没说话。
秦绵绵发来的短信早删了,压根不知道哪个包厢。
保安顿时觉得他很可疑。
锦绣楼这种地方,许多明星、政要都会来吃饭,最怕的就是记者。
“不好意思,我们可能需要核实下您的身份,或是……给您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来下楼来接您一下。”
“哦。”
也不生气,陈子期走到酒楼外打电话。
【嘟、嘟、嘟——】
迟迟没人接。
他就看月亮发呆,嘴里一口接一口的呼出寒气。
也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怕冷。
硬生生的回忆起:似乎是那年冬天的曼哈顿区,他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衣着单薄,苦苦哀求。
她就是不理会。
一定要跟他分手。
……
谭定终于回电话了。
陈子期冷冷地说:“滚下来接我。”
“来了!”
片刻诡异·后,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
陈子期猫着背、双手插兜,还打了个哈欠,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往电梯方向走去。
“叮——”
门开了。
他懒洋洋地抬起脸。
意想不到的是,除了谭定,电梯里还有一人。
齐耳短发、巴掌大的脸、穿着过大的白棉袄,鼻子、眉眼跟十七岁那年比,似乎没有半点变化。
薄、荷。
陈子期一脸冷淡,与她对视。
“……”
谭定也是巧遇,脸僵得不行。
站出来打圆场道:“真是巧啊,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老同学了。”
他是下来接人,而薄荷则是要离开。
薄荷出了电梯。
谭定还在邀请:“别走了,不如去我们包厢聚聚吧,那边都是老同学,绵绵也在。”
她却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不了。我先回家。”
“什么时候回国的?”
薄荷细声道:“就前几天。”
“你……跟朋友来的?”
谭定犹疑地问出口,想要确认方才自己见到的人是不是她。
“对。”
她点头:“我……我男朋友生日,身体不舒服,看看就走了。”
“哦。那你早点回家吧,既然回国了,以后常联系。”
谭定跟她握了握手。
全然不知,自己多么的客套。
寒暄半天转过身,发现电梯门早已关闭。
男人消失不见。
原来,陈子期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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